告诉你的。至于你……”他的目光投向外间,道:“妙莲,你会写你的名字了么?”
妙莲道:“学了几遍,却还是记不住,奴才笨。”
胤禩笑道:“去拿笔墨来。”
妙莲依命去取了来,他便教她拿着,往自己的脑门上写名字。
妙莲推诿道,那怎么行?
胤禩道:“有什么不行,让你写你就写好了。你把名字写在我脑门上,以后一辈子都会记得了。”他捉着她的手腕,借着镜中的人影,在自己额头上写了“妙莲”二字。然后又笑着在她脸上写下“胤禩”,推她一同照镜子,附在耳边说,以后你想我了,就照照镜子,咱们都照着镜子。
她看着面上的两个蝇头小楷,泪盈于睫,多日的忧患皆化为泛泛无奇的过往,与她毫无关联,而浮木般的他却渐渐靠近了,不再是需要救赎时才会想念起,噩梦初醒时才会想念起,他是她孤雁独飞的臂膀,安睡时的枕笼,更深雾锁,两个双双黥面的人,一切痴惑相望而泯。
他转身独对轩窗,兀自太息,你问我为什么要你,我又如何知道,所谓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妙莲拿沙燕儿交给毓庆宫门口的太监道:“劳烦公公将这个呈交太子殿下,他自会明白。”
守门太监接过风筝,疑惑地看看她,还是进去了。不一会回来道:“姑娘跟我进去吧,太子有请。”
妙莲微微揖了个万福,跟进去。毓庆宫从黄琉璃瓦的歇山顶到上了明膏的槛窗,是处炫耀着名贵的亮色。她进了宫也有三年,仿佛蚂蚁爬在宝塔上,一层高似一层,毓庆宫便是塔尖底下,头顶着万岁爷的脚底板,那屋里的罗帐和家什套子也皆是明黄,好似刚出蛋壳的鲜嫩幼雏儿却又明晃晃镶着金。
胤礽坐在画桌后边,身后是几近够着椽子的博古架,这里的书委实比胤禩的多,却新得青生,她刚送进来的沙燕儿便歪挂在棱子上。胤礽正拿着一个景泰蓝的小圆盒,一点点抠那里面的胭脂膏子。妙莲跪下磕了个头,道声安,却止不住咳嗽了两声。
胤礽细细笑道:“呛着你了吧,我点的是奇楠香,暹罗贡的,我平日就好这个——总觉得紫禁城里有股腥臭味儿。你习惯就好了。”
妙莲不敢起身,就那么跪着。胤礽复道:“你有什么事?你拿风筝送与我,一定不是老八遣你来的。”
妙莲叩了个头道:“奴才斗胆,想央求太子一事。我的阿玛舒尔德库原在尚阳堡托哈齐大人手下效力,这月被人检举,说他污了修清河堤的
8、七 。。。
款项,不容辩解便下了狱。阿玛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朝廷秉公查处,必然还他一个清白。”
胤礽沉吟道:“你怎么知道来找我?”
妙莲道:“奴婢知道太子权高位重,体恤下情,阿玛蒙受不白之冤,太子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胤礽笑道:“既然你已经说了朝廷会秉公处置,为什么还来求我?”
妙莲迟疑片刻,复道:“朝廷是皇上和太子的朝廷,太子必是能明断的,怕只怕宫外的大人们百密一疏了,倘若尚阳堡诸公都圣明决断,我阿玛也不至于此。”
胤礽道:“说到底,你也不敢保你阿玛是清白一身,便是了。这种事我见多了,徇私枉法,得了好处便是上边的,万一出了事,顶包袱的都是下僚,真要寻根究底,谁也没那么干净。”
妙莲心里一沉,仿佛裹身的遮羞布一下被人揭去。胤礽起身将她扶起,怜惜道:“手这么凉!”复又领她在凉塌上同坐,像逗一只战战兢兢的小兽,“你方才跟我说的这番话,都是老八教你的?”
妙莲忙道:“不,是奴婢救父心切,斗胆妄度与殿下的主仆之情,敬殿下的仁爱公正,未经思忖便来了,跟八阿哥不相干。”
胤礽叹道:“你找我没错,托哈齐是我的人。其实就算你阿玛真把银子贪了,也没什么,这事儿我办的了……不过,若是老八暗授机宜,让你如此来求我,我必不会答应你。你让他来求我,我也不会允。所以你不找他,却来找我,倒是挺聪明……还是,你心疼他?”胤礽苦笑道:“我好歹也是个太子,怎么就没人心疼呢?”胤礽将她的手猛提了下,她吓得不敢抬头,只盯着他胸前明晃的金蟒,随着他的气起伏鼓噪,更像蓄势待发一般,他身上亦是奇楠香的气味,如此贴近令她头昏欲呕。
过了半晌,胤礽柔弱的低语在她额前飘着,“你若不是老八的人……”她身子一抖,胤礽反倒松开了她,仍旧细着嗓子,却透着阴冷:“明人不说暗话,你阿玛这件事我给你办妥,但是,你也要允我一件事。”
她战栗地抬头,胤礽正斜睨着她,薄粉的唇角挂着一丝轻蔑,仿佛在盯着她的主子。
胤禟在兆祥所将息三日,并没往上书房去修课业,溽毒渐愈,不耐闲散,便拉扯几个丫头太监掷状元筹,偶然几个兄弟与生母宜妃亦来探望。这日散了午课,胤禟胤礻我与房里的丫头碧蚨一道推牌九,胤禟心明眼亮,甚熟此道,加上好运气,接连摸了六个对牌,碧蚨始终是占下风,散碎银子赔完了,就生起怨气
8、七 。。。
来,撇嘴道:“爷是主子,我是奴才,您拿几个小钱消遣消遣,输了也不值什么,我这一月二两的月例砸进去,可连个响都听不着,奴才陪着您开心了,您也不帮衬着点奴才,早知道不玩了。”
胤禟一边摸牌一边笑道:“爷赢了钱,赶明儿让何瓜子儿出宫给你买酱肘子去,你这会子不把钱输给我,也得让四阿哥抄了去,到时候才真是响都听不着呢。”
碧蚨叹气道:“我们这些小奴婢的活路是越走越窄了,哪个姑姑到岁数放出宫、哪个谙达死了七姑八姨,都要捐;什么好东西来路不正了,管你是顺的还是主子赏的,抄没了还得挨耳刮子;就连推个牌九都要破财……”
胤禟低眉理牌道:“你这就是怨天尤人了,你五个指头并不拢,不能怪世道不让你敛财。你看人家嫣螺,跟你一样的月例,还不是三年给老子娘挪了阴宅,钱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得会钻营。”
胤礻我笑道:“好好跟你们主子学着点,兆祥所这么些爷们儿,唯有你们主子,石头都能攥出水来,还有什么生财之道是他不懂的?”
胤禟道:“满京城的八旗,要雅就有多雅,要俗就有多俗,什么天棚鱼缸石榴树;什么先生肥狗胖丫头,淘换字画古玩的,逛窑子养□的,依我看,都不如养活好你那个白花花的相好。你是个黄带子又怎么样,没个一官半职的谁拿你当个玩意儿?你这辈子是亲王,以后你儿子孙子还能算什么东西?可你要是有了财,天王老子都认你当干爹。”
胤礻我摸了一对双鹤,心里有了底,把牙牌捂在手里,道:“听说没有?四哥是给你熬鹰呢,这几天后宫上下鸡飞狗跳的,昨儿到荣妃那儿,那娘们儿死活不让搜,临了掴了李进朝一大嘴巴子,忒不给面子了。”
胤禟道:“我才不领他的情,他那是给皇上尽忠呢。马屁扇响了就封个亲王,不过也得提防全紫禁城都让他得罪光的时候……嘿,大头六、麽鸡三,抹了副猴王对!”
胤礻我将手里牙牌一扔:“呸,真是失之毫厘,可恨可恨。”
胤禟喜笑颜开地划拉牙签,边数着边让那两位清算银子,碧蚨冷不丁回头瞅一眼,吓得一身冷汗,一骨碌滚下炕跪下去:“奴婢给宜妃娘娘请安!”
宜妃一脚踹在碧蚨肩膀上,掀她一个仰八叉:“小贱人,岂有这么带教主子的?”
胤禟胤礻我也吓一跳,想来宜妃早已悄悄进来,在门口默默观瞻许久,三人竟没发觉。胤禟一口气泄下去,靠在身后的迎枕上不起来。胤礻我冲苍白的碧蚨道:“
8、七 。。。
还不给宜主子上碗白果茶来。”
碧蚨哆嗦着爬出去,宜妃看着仰躺的胤禟,道:“起来!”
胤禟有气无力地翻过身,道:“额娘,您来了,儿子今天尚可,只是起来和他们耍一会,便头晕目眩,想必还没有大好,不能给额娘请安了。”
宜妃道:“少糊弄我,对着小丫头就上蹿下跳的,亲妈来了就装尸挺,没个规矩,哪儿还有皇子的样儿!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