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记着分一杯羹吧”
“爬床贱婢之子……”
如果换一个人在这里,也许真的会羞赧于自己的出身,在众人的口舌之中苦苦煎熬,体会着自尊一遍遍被羞辱的痛苦。
姜念明低头,没让人看到他的表情,他仿佛很孤独寂寥,也很痛苦难言,然而实际上,他只是在默默等待,等着看白幼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青果堂里才有人出来,把变相罚站的姜念明领了进去。
白幼姝隔着一面纱帘,正揉着额头,声音里是有些倦怠的模样:“印象里你还是个幼童的模样,如今也已经这么大了。几年不见,你在外面没人教你规矩,你就与我生分了。如今你没有名分,我也当不得你的母亲,见了面就连人都不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身边的嬷嬷连忙提点:“还不快跪下拜见娘娘?”
她伸出手重重压住姜念明的肩膀,就要让姜念明跪下行礼。
姜念明身形笔挺,没被她压下去。
他知道自己迟早要跪下去,只是刚进了门就先被一顿不知礼数的抢白,十分不悦。
况且他早上才跪了半个时辰的石子路,腿上情况不是很美妙。
朝着白幼姝这一跪,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起得来,因此不愿意猝然重重的跪下,免得膝盖上的伤势更加严重。
他理了理衣衫,十分缓慢地徐徐跪下,可膝盖与地面接触的时候,依旧疼得让人眼前一黑。
“多年不见,娘娘风采依旧,与王爷越发鸾凤和鸣。”
真是夫妻相,上来就先罚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青果堂中,白幼姝隔着纱帘细细打量着姜念明。
数年不见,姜念明长大了许多,但传承自王爷的好相貌配上那贱婢的精致,若是换上华服锦衣,真真如芝兰玉树。
他相貌很好,可是他很瘦,撑不出纵马沙场的豪情,而是命如纸薄似的单薄。
可是,怎么就回来了呢?
白幼姝呷了一口茶,淡淡地想着,语调不冷不热:“虽王爷还没有给你名分,但你终究是王爷的血脉,在外受苦多年,我这做嫡母的也得关照你一二。”
“娘娘慈心。”姜念明说,实则人还跪在地上,没听白幼姝叫起。
细碎的汗水生在额头,是疼的。
白幼姝点头受了夸赞,先是问了姜念明在外的生活,姜念明一一作答,她就略作安抚,大约是来了王府就不会过往日的苦日子了之类的话。
安慰过后,才问:“可曾读过什么书?”
姜念明低头羞愧道:“从前跟着大公子学过《三字经》、《千字文》。”
北辰王府对幼年的他是完全的放养,不学文,不习武,什么都不学,只等着养成头脑空空的草包了事。大少爷阴差阳错考校他的学问,兰心听说之后,带着他求上门去,才得到了在大少爷身边整理文墨的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幼姝掩唇一笑:“淮儿已经学通四书了,你这个年纪不能继续不学无术下去,不如就留在淮儿身边理理文墨。”
姜念明一顿:“娘娘厚爱,只是王爷令念明去侍卫营学艺,念明不敢不去。”
白幼姝笑了起来:“真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王爷是怜惜你身子瘦弱,岂有将门虎子的风范?只是这人不读书,就只是莽夫,不明道理,不懂是非,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姜念明道:“我确实不太聪明,在外也总被人骗,好不容易来了上京也无法自力更生,这才只能来王府打个秋风,王府能收容我,我万分感激。娘娘能不计前嫌,给我读书的机会,念明感激不尽!”
白幼姝眯眼笑道:“这才是我北辰王府的好儿郎,此事你不必担心,我会与王爷说明,你只管按照时间去侍卫营报道,需要你侍弄笔墨的时候,自然会给你安排。”
这一趟下来就已经说定了话,白幼姝面露倦色,姜念明顺势退下。
此后三天,白幼姝遣人让他去了文书院两趟,每次都是一个时辰。
西席先生在上面讲着儒家学说,而唯一的学生听得东倒西歪。
姜念明状似认真地陪着听讲,思绪却飘的远了,先是想着这西席刻板迂腐,照本宣科,难怪姜淮听不进去,后来又是想着姜淮似乎对他没有多少恶意,只把他当成新来的书童差遣,不知道是不是白幼姝叮嘱过。
下课之后,姜念明揉了揉自己被教鞭打疼的手心,替姜淮整理书匣。
姜淮似乎是刻意与这西席先生作对,姜念明看得出是姜淮并不认同先生灌输的一些思想,因此才刻意顶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可怜了他的手心,先生不能责罚王爷的嫡子,还不能责罚一个小小的书童吗?
本以为今日就要过去了,姜念明与姜淮行礼作别后,姜淮竟叫住了他。
姜淮弓马娴熟,分明比姜念明还要小上一岁,个头却要高出不少,此刻叫住他的时候,脸上明摆着是不高兴的,偏偏皱了皱眉,半年没说的出话。
姜念明抬眸:“小少爷是有什么吩咐?”
姜淮哼了一声:“明日不许来书房。”
姜念明摇头:“王妃娘娘吩咐我跟着你学习课业,念明不敢不去。”
姜淮又哼了一声,犹豫了片刻,最后没说话。
第二日的白天平安无事,到了晚上,姜念明刚吹灭烛火,就有家丁武将闯进了他的落桑院。
姜林领头,冷声:“涉嫌谋害小少爷,拿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姜念明等着白幼姝给他挖坑,等了数日。
可当他听到姜淮中毒的消息时,还是忍不住怀疑了一下,自己有没有给他下过毒。
答案是没有。
姜念明很确定自己没给姜淮下毒,白日里见到的时候,姜淮生龙活虎,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
姜林带人来抓姜念明,姜念明没有反抗。
他还穿着亵衣,就被一拥而上的侍卫们反扭着胳膊,压跪在地上。
他艰难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前几日刚认识的越琛正面无表情地捉着刀,站在姜林的身边。
越琛拧着眉,朝着姜林说了些什么,姜念明没听清楚话。
但看姜林的模样,显然刚开始是不大赞同,过了一会儿才无奈妥协。
姜林转身,压着怒气道:“先压到柴房里听候发落,落桑院的东西都封起来,等明天白天再验。”
姜念明看向越琛,越琛在一群侍卫的火光之中,依旧俊美,身着锦衣也格外华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感知到姜念明的目光,越琛愣了一愣,移开了目光,本来显得呆板的脸上竟生出几分冷冽。
他说:“姜念明,你最好祈祷姜淮没事。”
即使是管家,都会称呼姜淮为小少爷,而越琛能够直呼其名,可见王爷有多么看重他。
姜念明感受着自己的手臂几乎折断的力道,抿了抿唇,脸色不好看:“我没有害过他。”
越琛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地方,让押解着姜念明的侍卫通行。
不多时,就有人从房中搜出了一瓶药,脸色严肃地递给姜林。
“管家,这是从床头柜子里搜出的药瓶。”
姜林顿时也提起心,姜念明的所有行礼都是经过审查的,这几日取用的东西也都有他过目,没听说支领了药物。
他果断地说:“去请大夫验一验这是什么药。”
越琛朝着姜林摊开手,没说话,意思却很明显。
姜林苦笑:“小祖宗,你又不会医术,你来凑什么热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越琛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这才把药瓶给了他。
越琛收回手,打开瓶盖,凑过去闻了闻,药香清远,是治伤的白药。
他在手心里倒出药丸,数了数个数,四颗,没有多也没有少。
顿了顿,他把药丸收回药瓶之中,递还给姜林,低声道:“不是毒药。”
姜林掀起眼皮看向越琛:“你怎么知道?”
越琛垂眸,漫不经心地说:“我给他的伤药,他没有用。”
姜林闻言一怔,再看向越琛,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
“明日审你。”
姜念明被推进柴房的时候,听到其中一个侍卫是这么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念明听说北辰王府有个地牢,是专门用来关奸细间谍的。他以为自己顶着谋害小公子的罪名,也会进地牢里去脱一层皮,却没想到,只是被关进了柴房。
桌面上有烧剩下半根的残余蜡烛,姜念明摸了一圈没能找到火折子,只能作罢。
他摸黑在地上铺了一层干草,又挽了个草枕,蜷缩着入睡。
黑暗之中有老鼠划拉着墙壁的一道道声响,姜念明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然而他能对这些声音毫无反应,唯独因为身体太冷,所以有些扛不住了,他无奈睁眼,只能开始运行内力,后来渐渐也就睡过去了。
他的生物钟十分稳定,第二日寅末,他准时睁开眼睛。
天色泛白,只见柴房的不远处正坐着一个人。
呼吸绵长稳定,是个高手。
只听他说:“你睡得很安稳,淮儿却在鬼门关外走了一趟。”
姜念明叹了一口气,坐在堆着干草的地上,仰头道:“王爷明鉴,我没有毒害小公子,身正影直,当然不需要害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晨光熹微,一束束的光线中,纤尘可见。
姜念明盘膝坐在那一堆干草上,他真正睡着的时间不长,况且他的身体状况也一贯不是很好,这几日来来回回的折腾,实在没有和姜北望恭恭敬敬行礼的心力,他略显失礼的抬起眼皮:“王爷千金之躯,怎么能来柴房这种腌臜地方?王爷的侍卫没有劝住,实在失职。”
姜北望道:“本王当年与军士同吃同睡,区区柴房如今是来不得了?这北辰王府究竟是你当家还是本当家?”
姜念明点头:“既然是王爷当家,王爷追查出谋害小少爷的真凶了吗?柴房湿冷,念明身体柔弱,受不住。”
姜北望被他噎了噎,眼前这小子自从进了王府之后,似乎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不得不让他怀疑,在王府门外的乖巧可怜是不是为了制造舆论压力而装出来的了。
“事关你的性命,你也不问一问淮儿的情况?”
姜念明垂眸,在清晨清冷的光线下竟生生让姜北望看出了几分可怜:“如果小少爷不好,王爷还有心情来这里与念明说话?我看该被送进地牢里严刑拷打了。”
姜北望滞了滞,被他讽得不轻,眉眼霎时就沉了下去:“你还在想要和淮儿攀比?”
姜念明轻笑,像是自嘲:“念明鄙陋,若是有高枝可依,自然是无所不从,可王爷都三令五申了禁令,念明哪里会砸了衣食父母的碗?攀比说不上,也就觉得姜淮少爷可怜,虽当了王府的小少爷,可是这一个错眼,也就中毒了,好处是一点没捞着。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是有意要立长子为世子,所以故意纵着幼子,给大少爷当挡箭牌呢。”
姜北望先是被姜念明激怒,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桌面上震起一层灰尘,眸中神色十分晦涩复杂,震怒道:“住口!跪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念明道:“王爷叫跪,念明不敢不跪。”
他话是这么说的,动作却慢吞吞。
姜北望道:“你在挑衅我?”
姜念明又笑了一声:“王爷言重九鼎,念明无罪之身都能被关进柴房,如何敢挑衅您?念明还想多活几年呢。”
这却是在指责姜北望蛮不讲理,看似软话,实则藏针,不轻不重地扎着姜北望。
这小家伙幼年时把骨气当饭吃,如今怎么就生成了尖酸刻薄的习性?
姜北望心累暗自思忖着,却知道姜念明是受了委屈又不能明面上放纵,只能用不好听的话来阴阳他。
他想起自己的来意,语带警告:“淮儿只是因为风寒所以卧病在床,庸医误诊,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谁都不得再问,尤其是你。”
姜念明若有所思:“看来是家丑不可外扬了?”他看向姜北望,轻声喃喃,“大少爷还是娘娘做的?”
若是大少爷做的,让姜念明和姜淮一起没了,他最受益,但姜念明觉得应该不会大少爷,毕竟从结果来说,姜淮没死,那么大少爷的嫌疑就最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也有可能是王妃娘娘做的,毕竟可以反过来想,姜淮出了事,姜玄夜的嫌疑最大,能把姜念明一波带走,那就是个添头。
姜念明的声音极低,可是压得再低,姜北望功力不浅,又是这么近的距离,因此都听进了耳朵里,顿时觉得他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兔崽子,偏偏又是结结实实无辜受屈的那个。
姜北望昨夜一晚上没睡,此刻脑壳钝钝的疼,脑门青筋都胀胀的。
他又重重地拍了一记桌面,直接在木质的桌面上压下五个指痕。
硬生生用武力让姜念明噤若寒蝉。
“不许议论,听到了没有?”
姜念明乖巧点头,如捣蒜:“是,王爷,小的明白了。”
如此能屈能伸,再一次让姜北望眼皮子直跳。
“本想让你今日就出去的,既然在柴房住的舒服,就接着住下去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东乔院。
大少爷姜玄夜的小厮文书守着门,不让越琛进去打扰。
“大公子昨夜犯了旧疾,咳喘了半夜,好不容易才沉沉睡下,睡醒之前不见客。越少爷先去前厅等待,等大公子醒过来,小的自然会去通秉,还请不要难为小的。”
文书不卑不亢地说。
越琛一声不吭,拄着剑站在门外。
他处在地方是东乔院的内院了,这里是姜玄夜的寝居之地,并不接见外客。
尤其还是带着剑进来的,更是让文书眼皮狂跳,拦着的时候,心里都在扑腾扑腾。
此刻越琛就这么堵在房门外面,不吵不闹,反倒让文书为难。
“咳咳,越琛在外面?让他进来吧。”
低沉的声音响起,然后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仿佛要把心肺给咳出去,即使是越琛都迟疑了一下,最后才提步走了进去。
推开门扑面而来就是一阵浓郁的药味,味道苦涩至极,比越琛曾经去过的药铺子都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室内光线昏沉,一个男人穿着中衣坐在床上,此刻正用帕子擦着嘴唇。
仿佛命不久矣,随时都会猝过去。
越琛在桌子前解开了佩剑,又把冷硬的东西都卸了下来才靠近姜玄夜。
“姜大哥身体可有好些?”
姜玄夜笑道:“我这病年年初春都要犯一遍,熬过去就好,你来找我,是为了姜念明吧?”
“姜大哥也听说了?”
越琛虽然这么问,实际上并不感到奇怪。
白幼姝刚入王府后院的时候还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势大,管家权暂且留在先王妃留给姜玄夜的老嬷嬷手中,那是个忠仆,姜玄夜自幼聪慧,这后院的事务大多会过眼,直到后来病重,才把管家权交给了白幼姝,但这王府后院里到底有多少是先王妃留给姜玄夜的人,暂且未知。
越琛并不敢小觑姜玄夜。
姜玄夜道:“略有耳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虽然这么说,但是没有说下去,就是不打算插手的意思。
越琛略皱了皱眉,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又道:“如今府中上下都有传言。”
姜玄夜道:“这府中的丫头们嘴碎,敲打一遍就好了。”
越琛还没说话,就听见窗外响起了一声声沉闷的木板声,还有被堵住嘴的小厮呜咽的声音,十分可怜。
越琛皱了皱眉头,就听姜玄夜善解人意地说:“正好觉得屋子里气闷,越公子可以去开个窗吗?”
越琛起身去开窗,只见窗外不远处的空地上放了一张长凳,文书被堵上了嘴,被剥了下裤,用毛竹板抽打屁股,东乔院的奴婢们都站在一边观刑,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公子不免刑罚太甚!”
姜玄夜十分好说话:“越公子说的是,还请越公子替我通传一声,不必打了。”
越琛忙把文书从板子下救出来。
谁知文书顿时跪下磕头:“公子恕罪,文书再不敢了!公子恕罪,文书愿意领罚,求公子不要把文书赶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越琛从窗户里跳出去,阻拦文书,却拦都拦不住。
姜玄夜又咳了一会儿才说:“是越公子体贴你,帮你求情,为何要这么惊恐?我虐待你了吗?”
文书顿时噤声,过了一会儿才拼命向越琛磕头:“越公子,小的做错了事情,本就该罚,是小的本就该罚,不配越公子怜悯,小的谢公子美意。”
越琛怒斥:“你们主子如此苛刻,怎么会是你的错!起来,跟我走,王爷还能不管一管你们家公子!”
所有听到他这话的奴仆都跪了下去,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房间里传出来姜玄夜的声音:“越公子说的是,我如此苛刻你们,你们该弃我而去才对,反正我也只是一个残废,给不了你们好前程。”
越琛怒道:“姜玄夜,你看看你自己,还有王府贵子的样子吗!逞威风逞到奴仆身上,就显得你很厉害吗?”
姜玄夜被当面指着鼻子骂,也没生气:“比不上越公子,给人送了一瓶药,反而把人害进了柴房。护不住人,连援兵都要得罪,越公子什么时候心智能够成熟一些?什么时候能把这怜贫惜弱的毛病给改一改?”
“罢了,今日我乏了,送越公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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