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文 > > 翩翩逐晚风 > 第92部分

第92部分(2 / 2)

“裴将军,新年好啊。”孙叔业披着白狐皮大氅,坐在暖床上正忙着。裴邵扶着地上胡椅坐下,一眼望去,只觉此情此景亲切无比。他这件裘皮大氅,还是从临溪带出来的吧,都有些破旧脱毛了。从前无论是在徐州还是在邕京,每到冬天,他、裴烈、雁行在屋外玩耍,总能看见他畏冷似得披着袄子,要么在奋笔疾书,要么在拨弄算筹。

“孙丞相辛苦了。”裴邵诚心诚意道。

孙叔业拉了一下大氅的领子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裴将军,好久不见,你来找我是为何事?”裴邵便从怀里摸出一本奏折,双手平举:“这折子还望丞相代为转奏陛下。”

孙叔业袖手,只笑不看:“我不干!是为了谢、王的事吧,你自己呈给陛下。”

裴邵十分尴尬,只好又收回怀里。孙叔业知道他要自己代为转奏的意思,是不想折子被压在御史台,于是道:“陛下总要等新年过完,元宵之后才会发落二人,谢太傅都不急你着什么急?”此话一语中的,裴邵脸有点红了,结结巴巴道:“丞相,我自然不担心谢学士。那王骞初次是谢学士引荐进宫的,第二次却是公主引荐……”

说实话了,他是怕皇帝迁怒到白细柳身上。孙叔业叹了口气,从暖床一头的矮脚书架上抽出一个檀木盒,用随身携带的钥匙开了,从最上面拿了一本卷宗递给他。裴邵接过打开一看,第一页就是一张状子,告征西将军虞得胜纵仆行凶打死人,侵占田产家宅。看落款的时间,是三四年前的旧事了。状子后面才是京兆府的结案卷宗,陈词是“查无此人,查无此事”!

这牛头不对马嘴啊……裴邵合上卷宗,再一思忖,忽而心中一动。他看向孙叔业,后者点头道:“是武德长公主带人来找我的。事主当时想在邕京拦御驾,御前告状,却没想到拦下的是长公主的銮驾。”

裴邵募然想起,几年前在西山打猎,白细柳因怜孤雁失单而手下留情,却被虞得胜一箭射下的旧事。莫非从那时开始,便已结怨了?他又重新翻看手里的卷宗,以他的眼力和判断,只怕杀人占田之事也是八九不离十。他怒气冲冲扬起手里的卷宗,道:“这件事为什么不禀告陛下,京兆尹畏惧征西将军的权势,丞相也怕他吗?这天下还有个说理的地方吗?”

果然年轻气盛啊!孙叔业伸臂从他手里取回卷宗,放回盒里,却又将盒底一封书信递给了他。裴邵怏怏不平接过书信,打开来看,纸张都已泛黄,开头是“孙长史如晤”,还是开国之前的称呼。他再看看落款“溶月顿首再拜”,竟然惊呆了。

这封书信是十几年前白细柳的生母、北燕萧溶月郡主所写,内容是揭发虞得胜早年勾结鲜卑河间王慕容勃,占山为王,屠杀百姓,洗劫村镇的黑历史。

孙叔业等他看完书信,从一脸呆滞的他手里又收回信笺,放回檀木盒里锁好,平静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听说当天第一个提议去延祚宫看皇子的人正是征西将军夫人。”

难怪牛油对水,无法见容。原来负衅在前,结忿已深。看来他们的目标是公主殿下。难怪市井流言中,有人将此事影射当朝,说正因为满朝好南风,以致阴阳失调,社稷有牝鸡司晨之忧。裴邵越想越气,脸涨得通红,道:“此事陛下知道吗?”

孙叔业静静看着他:“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虞得胜控兵数十万,部属皆镇凉州,把守玉门关险地,陛下手里无人可以替代他。何况时过境迁,当年的人死的死老的老,剩下能作证的只怕也远在北燕。若是要彻查此事,更会连累到颜白鹿、刘松年两位将军。刘将军,陛下已属意他做兵部尚书了。”

颜、刘两位将军听说当年是跟虞得胜一起下山的,后来三人被孙叔业分开,颜白鹿跟了裴烈,刘松年则长年随侍陛下,左右不离。此案若发,必然会牵扯到两人,只怕也逃不了胁从之责。

裴邵咬牙道:“他们铁了心要把脏水往公主身上泼,这事还请丞相与皇后娘娘商量,谢家到底也担着一份责任在。”

“谢家?”孙叔业冷哼了两声,淡淡道:“你可知为何谢皇后白日已放过二人,立下封口令,晚间又到陛下面前自暴丑事?”裴邵一愣:“难道不是宫里封口不严,走失消息所致?”孙叔业冷笑不绝:“这件丑事,谢家输了,公主输了,陛下也输了,却有一人会得利。”裴邵冷静下来,千思百想,脑海里有吉光片羽闪过,忐忑道:“莫非是病中的太子殿下?”

病中的白琼玉最为无辜,此事虽在东宫发生,但与年幼的他毫无关系。

“裴将军,开国至今,陛下都没有册封储君,何来东宫太子之说?”

裴邵霍地站起来,大声道:“谢皇后要借此事压公主的势头,陛下处罚了谢玄,要安抚谢太傅,也许会册封太子作为补偿。她打得是这个主意吧!”

孙叔业第一眼看见他时,他还是包在襁褓里的小婴儿。这些年从南到北,从东往西,小婴孩也长成了美郎君,已经可以和他在这里坐论朝堂之事了啊!孙叔业咳嗽两声,清清喉咙,笑道:“你回去吧,只当没来过我这里。切莫卷入此事,否则公主会伤心的。”

裴邵从丞相府出来,犹自愤愤不平。他左思右想,又去了清商馆。没想到昔日门庭若市的清商馆也已经闭馆,馆里老远便在巷口树了一块“东主有事”的告示牌匾。他转至后门,轻叩门扉,有下仆来开门,望见是他,连忙让进:“裴将军,你来得正好,我们馆主病了。”

展眼十五元宵节过了。皇帝发现,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即使是沉浸在新年放假气氛当中的臣工们仍然有闲情雅致来过问皇宫里的丑闻,御史台新年一开门就收到比山还高的奏折。白雁声在仔细逐件阅读了柏台的奏报后,脸色沉沉,径直往折柳居而来。

白细柳因为年前谢、王的事一个新年都过得无精打采。这日她正在书房里研究剑谱,忽闻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唱诺声,她往殿外迎驾正好与皇帝打了个照面。

白雁声走到门外才让人通报,就是想突然袭击看看她在干啥。只见她头发扎成一束,不饰粉脂,惯做男儿装,手里本来握一把宝剑,仓促之下藏到身后去了。白细柳谄笑道:“父皇怎么来得这样匆忙!”白雁声抬眼在室内一扫。架子上的书本东倒西歪,案上摆着一把匕首,汝窑白瓷大花瓶里插着马鞭弓箭,窗下的金丝架子上蹲着一头雏鹰,东墙上挂一副《钟馗捉鬼》,那画上的钟馗乌压压的眼睛直瞪着皇帝。哪里有半点女儿家闺阁的样子!

白雁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是平静无波。白细柳见他脸上风雨欲来,一时摸不清状况,心里也在打鼓。皇帝一言不发,转身往后殿里走,白细柳追过来讪讪道:“父皇,里面乱得很,您还是正殿奉茶吧。”白雁声脸绷得死紧,大袖一拂已飘出十丈开外,白细柳别说摸一摸他的衣角,连他怎样走动都没有看清楚。

爹爹武功还是这么好。她咽了一大口口水,追到后面的庭院里。院子里白雪皑皑,一片萧瑟的景象。唯独在水池边的地上用竹篱围了一个菜园子,上面搭好了暖棚,地下埋上烧剩的炭火余烬,暖棚上面和四周围的竹篱上都用锦缎做帐挡风。

白雁声这下气得腰都直不起来。

白细柳刚想上来解释,皇帝转身从袖子里抽出一本奏折直接往她脸上劈过去:“你干得好事!”折子的尖角划破她的额头,她捧在手里,白纸黑字,开头是,“本朝之制,敦尚节俭……”。她不烦恼陈词滥调,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去,“武德长公主,文恬武嬉,奢靡成风。新制暖房,以锦缎为帐,冬日炭火铺地,以养奇花异草悦其心。日食万钱,犹曰无下箸之处……”

额角的伤口慢慢渗出血珠?

最新小说: 丁一蓝文集 独向一隅文集 邓岚心文集 弄哭那个小呆子 不能出卖小猫咪 竹马总想扑倒我 苏苏修炼法则 丹房主人文集 戴高山文集 冬日小草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