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师团的疯狂曾给首期出征的远征军造成致命威胁
更别提盘踞怒江对岸的,还是日军第五十六师团。
在第一次远征中,有两个师团暴得大名,它们同出于北九州,一个是从正面击退远征军的“菊兵团”第十八师团,另外一个就是快速猛插,抄了远征军后路的第五十六师团。
经过那一战,来自于久留米的第五十六师团在南洋日军中声誉显赫,号称“龙兵团”,而且自侵占怒江以西地区后,这个师团就一直留驻滇西,再未换防,他们天天在那里挖工事,其阵地之固可想而知。
当所有看得见的情况都一五一十摆在面前,担忧和恐惧就会像野草一样四处蔓延。
卫立煌到云南后,对每个军都走访了一遍,跟师长以上军官一一谈话,他知道这种未战先怯的心理不光是一支部队有,而是大家都有,不光是军官有,士兵也有。
在这里,卫立煌看到了第五十三军。
第五十三军原属东北军系列,从前的老军长是万福麟,也就是保定会战时第一个开溜的部队。
第五十三军曾接受过卫立煌的指挥,那时还称得上是东北军系统中编制最大的一个军,虽有保定之败,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有四个师六万人,为一般部队望尘莫及。
可当他们再次出现在卫立煌面前时,却已是凄凄惶惶,可怜兮兮。
原因,当然还得首先从自己身上找。
第五十三军人多,武器相对也好,可是战斗力弱,每次作战都和保定会战中一样,没抵抗几下就要败退,以至战区组织大小战役时,没有谁敢把它放在重要位置,都怕东北军一掉链子,害自己步刘峙的后尘。
别说当初的卫立煌,就算鼎盛时期的薛岳也不敢放胆使用第五十三军。两次长沙会战,第五十三军都参加过,可基本上是有它不多,没它不少,作用还不及杨森的川军。
这是个恶性循环,你越怕打仗就越打不好仗,越打不好仗,上级就越不重视你,表彰、补给之类的好事统统与你无缘。
第五十三军是从湖南走到云南的,这时万福麟已升迁,由副军长周福成接任军长,人马也从四个师缩到两个师,六万成了三万。
部队在一起,能够攀比的就是战斗力和以往的战绩。在滇西远征军里,第五十三军是毫无争议的“最弱军”,谁也不待见。
不过,卫立煌并没有因第五十三军垫底就将之忽略,相反还很重视,在军营里一待就是五天。
检查武器,发现步兵连每连只有四门迫击炮,而按美械装备的统一标准,应为六门,卫立煌便让军长周福成把另外两门也拿出来。
周福成不是没拿,而是集团军没发。
滇西远征军分为两大集团军,第五十三军隶属第二十集团军,集团军总司令霍揆章嫌“最弱军”战力不济,觉得给全也是浪费,便自作主张扣下两门,以便其他能打的部队损耗了,还能立即进行补充。
第29章 怒江在咆哮(2)
不管霍揆章怎么想,这对周福成当然不公平,只是心里虽有气,上面如果不问,他也不敢多说,就怕你们上头都穿一条裤子,合着伙来欺负人。
现在既然司令长官主动问起,周福成心头的不平之气便按捺不住了,“我的所有炮都在这里,没有的两门让集团军给扣了!”
卫立煌的目光转向霍揆章。
霍揆章满脸通红,但当着周福成的面,他又不能说出“最弱”这些理由,只好解释说:“扣是扣了,不过是准备今后补发的,因为担心第五十三军一下子用完,坏了没法再补。”
这点小伎俩当然骗不了卫立煌,他随即追问:“既然如此,为什么集团军里的其他部队都发全了呢?”
霍揆章张口结舌,无话可说。
卫立煌板起面孔,“少发两门迫击炮,就会减少火力,这可是自己配苦药给自己吃啊。”
霍揆章赶紧诺诺连声,“明天就发,迫击炮都在仓库里存着呢。”
卫立煌把第五十三军的军官集合起来训话,明确承诺,“请大家放心,今后会对第五十三军平等看待,装备和补充一律按司令长官部规定,不得克扣。”
谁要是不听命令,必受处罚!
由于战绩劣,名声差,第五十三军到云南后一直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从周福成到最基层的东北军军官,最担心的还不是克扣武器,而是怕遭到缩编乃至“吞并”。
如今,终于有人肯帮着撑腰和说话了,而且这个人还是最高长官,能不激动加感动吗?
卫长官为什么会对我们这么好?
有人说,卫立煌本身就是“嫡系中的杂牌”,人家靠的不是裙带和学历,而是实实在在的战功,因此才会对所有部队做到一视同仁。
这似乎也说得过去,就像卫立煌在训话中所说的,要“平等看待”。
可是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第五十三军的想象,卫立煌对“最弱军”表现出的,还不是“平等看待”般简单,那已是一种异乎寻常的重视和关照。
信心之战
强渡以前,卫立煌将制订好的作战方案和计划予以下发,但各军一拿到手,就引起了议论。
第一个焦点,是第十一集团军成了防守部队。
滇西远征军有两大集团军,无论战斗力,还是对滇西敌情和地形的熟悉,第十一集团军都要胜过第二十集团军。
大兵团作战,尤其是这样关键性的反攻,远征军全扑上去都嫌不够,还要留人防守,就算是要防,也应该让第二十集团军防,结果却是第十一集团军成了主攻部队。
第二个焦点,也是争议最大的焦点。
第十一集团军主攻也罢,使几乎所有人都想不通的是,第五十三军竟然被安排为主力之一。
那个“最弱军”,也能成为主力?它有多强的战斗力,能打这样的硬仗吗?
周福成自己都不知道梦中抽了哪支上上签,让卫立煌这么关照自己,想来想去,也没别的好解释,只能从人情脉络上瞎联系。
兴许是当年受过卫长官指挥,所以他才把咱们当亲生儿子了吧?
意外得宠当然是好事,不拼命打也肯定是对不起领导的,可问题是第五十三军能力就这么一点儿,连他们自己对能否强渡成功都心中无数。
有数的人,是卫立煌。
吸取中条山的教训,卫立煌对这次远征准备得非常细致。他在隔江观察时,发现第五十六师团采取的其实是死守要隘战术,即守住高山据点,而没有沿江部署重兵。
卫立煌立刻意识到,渡过怒江其实不难,难的是后面,在地形复杂的大山里与“龙兵团”作战,那才真叫难。
知道为什么要让第十一集团军主守了吧,守是假,留着最强的部队,随时投入后续攻击才是真。
把第五十三军列入强渡主力,则出自于卫立煌的另外一番盘算。
第五十三军是“最弱军”不错,对此卫立煌也不是不清楚,可是本来也没指望它第一口啃的便是硬骨头,关键是给它信心,让它认为自己很行,特别是装备美械之后。
不但如此,还能给各军以示范,你瞧,“最弱军”都渡江成功了,我们还怕什么!
“恐日病”,或者说是恐第五十六师团的病铁定不治自愈,也就不存在军长脑子里都在想“我还能不能回家”之类的事了。
前提,当然是大家都以为怒江很难渡。
说到底,强渡怒江,其实是一次心理战,或者说恢复信心之战。
名将的思维皆有相通之处,卫立煌的这一战术,与南昌会战时的冈村宁次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后者就是用“最弱师团”打头,才挽回了日军的士气。
5月11日拂晓,滇西远征军揭开渡江战役的序幕。
渡河部队乘坐的是一种前尖后方的帆布船,一只船可以运送一个班,然而使用起来却极其方便,不用的时候折叠放在背包里,一个人就可以带走,要用的时候只需拿气囊充一下气。
美式后勤配备真是世界一流,几乎挑不出一点毛病,可是乘客们的心却仍然悬在半空中,好半天落不了地。
眼睛一闭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