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豚拿出电话,她突然想打一个电话给林岩皓,那个天真善良的男人。
电话在响了很久以后被接起来,海豚不等对方说话就喊出来,她的声音像跳跃的音符,“Hi,皓。”
她的快乐总能渲染到她身边的人,只是那天的林岩皓的声音意外听起来清淡而冷漠,他说,“哦,海豚,有事吗?”
海豚承认自己心有失落,她停顿了一下,换了一种平静的语调说,“没什么事,上次去你家没见你,打一下招呼。”
“嗯,那天有点事。”
“最近在忙什么?”
“没忙,就等我哥的婚礼结束,回美国把学业完成。”
海豚心里黯然,把手插进衣服口袋里耸起肩膀,某一时刻她听见心脏位置有一根弦崩紧拨动出尖细脆裂的声音。
她轻轻应一声,“哦。”然后就听见他的声音淡然的说,“还有事吗?”
她说,“没有了。”
他的声音一瞬间有些犹豫,他说,“那么,再见。”
“嗯,再见。”
说过再见,海豚却还把电话放在耳朵上,没有挂掉,也没有再说话,她只是觉得他应该还会再说点什么,或者她应该还要再问点什么。可是他们无言以对,不留遗力。那些巨大沉默的声音在空气里叫嚣,撞击每一处神经。
直至海豚仿佛听见他轻轻的一声叹息,电话被挂掉,只有突兀,短促的断线声,把所有爱憎离聚如数淹没。
海豚看见心里那些细致的纹路,在排除重重黑暗,经历那片浓雾之后,逐步清晰的显现出来的真相是,她看见自己郁郁寡欢的脸,带着不知所措的神情,站在她对面那个天真而温情的男人的笑脸,她想要抚摸的时候,还是触及不到。
世事起起落落,却始终无法如游戏般,不是loss就是win两个结局。
31。平静
蓝林终于在小院子里住下来,每天早晨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总是文政如同婴儿蠕动的嘴角,像一头沉睡的幼狼,他的体温紧贴在她皮肤上,隔着皮肤能感受到他皮肤下面流动的血液,一个生命体如此真实。隔着窗帘隐约射进来的阳光,在整个房间里留下玩味的星星点点。
她把文政的手从她身上挪开的时候,总是能把他惊醒,然后他撅起嘴唇,指着自己的脸对她撒娇,她嘴唇轻轻在他脸上碰触一下,他就满足异常的继续入睡。直至她在厨房做好早餐才肯起床。然后吃过早餐,出去上班。
文政上班的时候蓝林就常蹲在院子里照理那些鼠尾草,或者除草,或者施肥,乐不思蜀,偶尔一些邻居路过,用猜疑的眼光看着她,她就淡淡的神情闲散的和他们打招呼,仿佛对方是早已认识的人。有时也搬张太师椅在院子里捧着一本书籍阅读,满院的鼠尾草香气扑打在脸上,浓郁而激烈,以至书中的那些句子,她通常看过就淡忘。偶尔她也会躲在房子里,看着墙上相片里的女人失神,那个女人的清晰荒芜,在房子里的每个角落总是有迹可寻。
傍晚的时候文政下班回来,如果她不在院子里,他总是一脸凝重的到处找寻,直至在房里某处找到她,把她霸道的抱住,每每这个时候蓝林就黯然微笑,然后听见他用低沉沙沙的嗓音跟她说,“蓝林,我总是对你不放心。”
她心里疼痛,却只能拍着他的背有一下没一下,她说,“我不会轻易消失,除非有一天,你把我放逐。文政,对那一天,应该有恐惧的人是我。”
文政放开她,神情寂静,注视着她良久,然后把头浅浅一侧,他说,“我饿了,我们去做饭吧。”
蓝林一直颠簸流离,循环翻复,一直和很多男人在一起,她对任何事物已无法产生欲望,有时候她觉得她可以随时放弃很多东西,金钱如是,爱情如是,生命如是,不被牵制,所以足够冷漠。而文政,他是她的对手。他总是在一切快要明朗的时候又换上若弃若离的表情,他把他自己处在模糊的位置上,以至蓝林不知道他是在靠近,还是在后退。
每个人都是有死穴的,文政洞悉她的死穴,下手很准。
蓝林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文政总是三下两下跑进来观望,有时候动手帮忙,却只能越帮越忙,蓝林虽不是对做饭很得心应手的人,但至少还知道煎蛋前应该先放油,煮汤的时要放水的。
文政通常在帮倒忙以后被蓝林毫不留情的赶出去,但三分钟以后又出现在她身后,环抱住她的腰,把他的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用慵慵懒懒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总是煎蛋,可不可以换一道菜,看你把我都喂瘦了。”
她叹一口气,神情无奈,她说,“好吧,那明晚我做炒蛋吧。”
惹得他一阵懊恼的大叫,然后咬住她的耳朵,她被惊动以后,转头与他对视,就刚好撞上他的嘴唇,如果这时候锅里在煎着蛋,那么晚上两个人就只能对着盘子里焦黑的食物相互埋怨。
那段时间,没有朴原,没有朴津,没有申贺成,更没有凌宇,蓝林是快乐的,那些快乐刻苦铭心。
有一天晚上吃饭时,文政在埋怨过那个有些咸的番茄汤以后,有意无意的说,“凌宇有两天没有来上班,听说感冒请假了。”
蓝林仍保持着那个埋头喝汤的姿势,即使心里已经惹起波澜,却依然笑容绚丽,她说,“哦,是吗,最近天气是有点无常,你出门也要带件衣服,要是感冒了可是要打针和吃药的哦。”
文政就笑容模糊而烂漫的靠过来,声音灰灰懒懒的满是致命的诱惑,“反正不是有你陪我吃吗。”
“又关我什么事。”
文政贴过来,在她嘴唇上不着痕迹的掠过,然后恶作剧得呈般笑起来,“如果我这样,你不是也吃到药了吗。”
蓝林尖叫一声,把笑容绽放在脸上尽情而不羁。
她记得曾接到凌宇的那个电话,一切过往都宛如雨后的公路一样寂净,不留痕迹。
挂掉电话后,她对着空气笑起来,仿佛在眼前看到凌宇那个男人的笑容,眯着眼睛,弯弯的,暖暖的姿势,像开在城市里的木棉花,色泽鲜红,却没有丝毫芬香。
她终于在那天傍晚把他可以靠近她的线索斩断。坚决而不留遗地。
凌宇那个男人,她宁愿他在没有体无完肤以前彻底痛过以后离开,也不要在他痛彻心扉了才和他说对不起。她本是感情残缺的女子,而他,本不善战。
32。暗涌
同时海豚与申贺成的婚期已定,少不了要时时与申贺成在一起,试婚纱,拍照,婚前程序彩排,其间也见过林岩皓几次,如果有申正韩在场,他总是神情恬淡的站在申贺成的身边,如果申正韩不在,他即刻无声息的消失,等海豚遍寻的时候,已无踪影。他在的时候,有时海豚视线在半空中与他相对,他急促躲避,海豚再寻找的时候,他眼里的难过又是已经无迹可寻。海豚体会到心里的绝望,她始终放纵自己任性的去一点一点剥开那层面纱,之后她触及的还是这个世界的再一次的虚无。她知道他们只能如此了。她开始有些厌恶自己的任性,到底。
申贺成还是偶尔会跟朴津碰面,海豚是知道的,只是不作任何表露,因为她看清她和申贺成的关系,除了一个庞大盛形的仪式以外,他们不会有任何交集,以后也不会涉及对方的领域。他有他爱,她有她痛。如此般淡然。
海豚亦知道申贺成还没有和朴津提婚期的事,不然以朴津那个男人的性格,这个婚礼还能如此堂皇的进行。海豚只是害怕朴津得知婚期的那一天,申贺成隐藏在最底层的那些细碎流动的悲伤,会是以怎么惨烈的姿势爆发,他一直是那种保护欲望很强的人。申贺成和朴津,在旁人看来,他们的相遇太过无奈,这样的结局,本是注定的。只是没人能阻止一些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如同天黑前日要先落。自然规律。
凌宇放了三天假以后,回到车房上班,依然如以前那般少话,做事的时候神情专注,笑容淡然。眯着眼睛弯弯的暖暖的。
只是他偶尔会主动和海豚交淡,聊海豚的国外生活,聊他的生活,他们的话题像达到共识般,绝口不提蓝林。
凌宇有时在车房和文政碰面,会笑着和他打招呼,工作需要的时候,也和他稍作交谈,他的态度释然,仿佛那些暴风雨未曾来临,也不会再降临。
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得嗅不出灾难的气息。
很多人不明了,灾难来临之前,都是有一段过度期的,而这段过度期,却恰恰平静得像个美丽的谎言。让人轻易妥协。
七月是夏季的高潮,把夏季的迷乱和骚动不安展露得淋漓尽致。导致太多东西总在这个时节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