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蓝林知道那件T恤是文政的,上面有属于他的气味,从领口把头套进去,领口空空的露出她的锁骨,衣身就宽宽长长覆盖到大腿上,她看一眼穿在身上有些过长的牛仔裤子,裤脚长长的被她踩在脚底,她叹一口气,把裤子脱下来,身上只套着那件T恤衫,就开门走出去。
沙发被移开,文政半跪在客厅地板上,怀里抱着一床纯白色的被褥,地上铺展着一层浅浅的毛毯子。看见蓝林走出来,头也不抬说,“你先睡我的房间吧,一间房间是她的,没有收拾过,还有一间一直当做仓库在使用。”
蓝林立在原地,她发稍的水珠滴着水滴,落在脚边,他背影让她感到手足无措,她不习惯接受别人顾及她的感受而小心翼翼的对她,因为害怕碎裂,反而心有惊恐。她把大拇指放在嘴上,紧紧咬住,不言语。
文政终于抬起头看她,他问,“怎么了?”
她对他微笑,掩盖自己的诚惶诚恐。“没什么。”
文政才发现她只穿着上衣,长长的覆盖到大腿上的样子。他问,“裤子呢?”
蓝林看着他的眼睛,对他静静的笑起来,笑容犹如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她说,“裤子太大,穿不了。”
然后她在文政前面把衣服毫无用处的往下拉了一下,转身走进他的房间。
窗帘外有隐约的月光照进来,房间里很阴暗。打开的窗子外面可见晕黄灯光下晃动的草植物,空气中满是浓郁惨烈的香草气味。
房间的摆设也很简结,漫不经心的接近它的主人的气味。木床,整套浅色纯棉的被褥,细碎小花的模糊图案。蓝林倾听着外面的声音终于静下来,她靠在门上流下泪来。
良久,蓝林依然躺在床上无法入睡。卷曲枯黄的长发有些湿冷的粘在头上,她把它们拉到鼻子下面,它们跳跃不安,蓝林觉得它们有温暖湿润的血腥味道。
外面又响起细小轻微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在门口处停下来,似乎停了很久,又渐渐远离。蓝林对着自己无声笑起来。笑容艳丽而凄烈。
蓝林从不清楚她心里感怀的那些渴望如此巨大。她听见从内心的平静汪洋中凸显出来的对一些温暖的东西的欲望。
脚步停在门口的时候她那么渴望文政会推门进来,所以脚步又移开的时候,她才会对自己笑得恬不知耻。如果不那么渴望,就不会那么失望。生命始终存在一些真理。
很多错过只是一念之差。导至留在身边的总是没有太多温暖的东西。
只是这次蓝林没有再错过,她对自己说,即使注定路过,至少她也要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些什么。
她在黑暗中坐起来,赤着脚走在地板上。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文政正要转身离去的身影。黑暗中犹如寂静焚烧的城堡,清晰而灼热。
他转过头,远远的凝视着她,他看到她眼里的东西纯粹唯美,充满幻觉。他知道,他可以靠近她的,只有那一瞬间,过期不遇。
那个男人终于朝她走过来,靠近她,把她怀抱在胸口,用力得仿佛要把心口塞满。内心不安的人常常以这种姿势拥抱。
他的嘴唇浅浅的落在她的睫毛上,经过侧脸,滑落到她凸露出来的锁骨上。她的眼睛明亮,洁白,笑容模糊。
窗外一缕月光照在她肩膀上,反射出冷光。那件图案模糊不合身的T恤,终于无声掉落在她的脚边,她脚上冰蓝色的指甲油发出寂静的光芒。
天际一抹苍白,逐渐转变成赤红色,天要亮了。
我们激烈,因为我们始终带着禁忌相爱。
凌宇一直想,他和蓝林或者是把对方看得太清楚,所以才不甘愿把自己交给对方,像海豚说的那样,他从来就不擅长做选择。
文政今天很意外的很早来上班。凌宇到达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大门打开在洗一部车子。
看见凌宇的时候神情愉悦,嘴角上扬,向他招手说,“早上好。”
凌宇向他微笑。
巨大的风扇在头顶沉重的转动。
他们一寸一寸靠近,然后擦肩而过,彼此背向而行。文政嘴角无心倾斜,似笑非笑。凌宇神情寂静,笑容淡然。
他们经过的时候看到了彼此背负在灵魂里的封印,或者暗下去,或者亮起来,却始终是无可避免的对峙。因为他们目地相同。
一个经过,足于记起已经淡忘的很多事。
29。遗忘;消失
车房的生意异常的好,不知是否生命让人感到太无望,最近总是有很多车辆送来修复。
今天送来的这部车,车身严重变形,做过碰撞评估后,在车主的强烈要求下,车房无奈的答应尽力而为。
海豚中午来到车房,和他们嬉闹了一会,走上小阁楼,就再也没有下来。
文政忙碌直至傍晚,所有人都终于在一声声埋怨里收工离去。
文政亦脱下工作服,卷成一团握在手里,走出去,把大门拉起来的时候,看见凌宇垂着头还蹲在店前的角落里,一根点燃的烟夹在他的食指与中指之间,烟灰累积了长长一节,却不掉落。
他走过去,说,“不走?”
凌宇抬起头,眼神无心寂静,他说,“恩,就走。”
文政眼神冷漠,心里的却瞬间有个噩梦崩塌,这样对诸事无谓的凌宇,总是让他心惊胆战。他府下身去,逼近凌宇,声音低沉冰冷,“凌宇,我从来不把你当对手,因为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个懦夫。”
凌宇抬起头,神情淡然,他轻轻说,“你呢?或者你能做的,只是把她留在身边?除此之外,你还是一无所有。”
文政扬起嘴角,笑容烂漫,像一个玩水仗胜利的孩童,他说,“你呢,是否又比我拥有更多?”
然后文政挺直身,起步离开,他知道凌宇不会再回答他,他亦不期待他的回答,或者是他更害怕听见他的回答。
走出大街上,路边的廉价小饭馆里人声鼎沸,隐约透出来晕黄的灯光,店门口满地是油腻的垃圾。文政平时是收工后在里面吃一碗牛肉面,名副其实,就是上面飘着几条葱花和零碎的牛肉末。
可是今天文政今天直接走到站台上等公车,今天早上那个卷曲长发,笑容苍凉的女人在躲在被褥下面,声音模糊的对他说,“晚上我煲汤等你。”
入夜的城市灯火迷乱,清冷的大风如同梦魇般窜到身上,渐渐风里夹着细致的雨点。
夏季如同神经失常的女人,永远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哭泣。
文政耸起肩膀,双后插进裤袋里,抬头仰望天际处,这个夏季难得一见的一抹苍白。
很多时候,幸福是渗插着灾难一起来袭的。更多时候,灾难繁茂过幸福。
凌宇静静的看着文政的背影终于在视线里变小终于消失,他手里的烟灰终于无力剥落,滴在脚边,碎了一地。
他身侧掉落着一份今天的报刊,占据右下角的那条新闻的内容是,朴津和他新婚的妻子双双出国旅行,以此弥补婚礼后一直忙碌而取消了的蜜月旅行。
凌宇对着那份报纸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模糊不清。
他知道蓝林还在这个城市某个地方,只是,她终于还是以这种惨烈轰动的方式逃走了。
一支烟燃尽,他拿出电话,翻出那个电话号码,盯着看了很久,终于播过去,很快被接起来。只是那端一片寂静,只听见她呼吸。
很久以后凌宇才听见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得没心没肺,她轻轻叫他,“宇。”
他应了一声,“哦”。
她继续说,“我又逃走了,宇。”
凌宇对着电话沉默了很久,终于说,“我知道,我看了新闻了,他们对外说你去旅行了。”
“宇,”她轻轻的叫他,她说,“这次,我不要把你带在身边了。”
凌宇对着自己笑,笑意浅浅的,他问,“因为和他在一起吗?”
“一半是。”
电话的两端都开始沉默,彼此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和自己心脏血管撕裂的声音。他们如同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