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音眸色沉沉,言语却一如既往的温和道:“免礼罢。”
笑颜起身,娜仁几分随意的坐于孟古青对面,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眼眸转向孟古青,冷笑道:“静妃昨夜可睡得好。”
孟古青和睦颜容,柔声应道:“谢淑惠妃关心,本宫昨夜睡得甚好。”
娜仁脸色一白,双手紧捏,大约是未曾想到孟古青这般能忍罢,安知,那棉儿可是她的命。昨夜棉儿惨死,今日她竟能这般若无其事。
眼见孟古青如此淡然,娜仁勾唇含笑,悠悠道:“也难怪了,静妃睡眠素来好,不似我,就是午睡也闹心。昨儿个午睡之时,不知哪里跑来的畜生,扰得本宫难以入眠。撵也撵不走,便遣前殿的小太监给打发了,哪知那奴才竟那般狠毒,竟将那畜生活生生的剥了皮。血淋淋的,瞧着真真是慎得慌。”
孟古青神色微变,唇色发白,眸中闪过一丝恨意,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原本的神色。依旧和色道:“那畜生扰了淑惠妃,自然该死。”
二人如此言语,宝音隐约已察觉出了什么,却亦是不动声色,只要她那妹妹莫要太过分,她亦不会多言。到底是她的亲妹妹,她自然是护着。
含笑看着娜仁,孟古青只觉自己是越发的像那戏台子的戏子了。
孟古青如此淡然,倒让娜仁急了,她知孟古青如今是愈发的隐忍了,却未曾料到这般的能忍。眼见如此刺激于她皆无用,娜仁便故作愧疚的望着孟古青道:“说起此事,本宫后来才知晓……那畜生呃,不,那猫儿,竟是静妃宫中的,实是……”
“娜仁!你如今是越发的放肆了!怎的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姑姑素来待你我不薄,你怎能做出这般的恶毒的事来!”娜仁话还未完,便让宝音突如其来的怒斥打断。
大约是太过生气的缘故,言语间,宝音剧烈的咳了两声,原就苍白的脸更是白得无色。
宝音此言让娜仁惊讶不已,安知她姐姐从来不曾这般怒斥过她,几分凌厉的容颜瞬时委屈不已:“姐姐!我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也就是个畜生罢了。”言语间,有意无意的瞥了瞥孟古青。
宝音素来宠着娜仁,却在不知不觉中纵然得骄横狠毒,见娜仁如此狡辩,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猛的起身便狠狠的一巴掌便朝着娜仁的扇去。
宝音这一巴掌扇得娜仁瞬时懵了,莫说是娜仁了,就连孟古青亦是吃惊不已。忙上前扶住颤颤的宝音道:“皇后娘娘这是作甚,原也就是只畜生罢了,要了它命的亦不是淑惠妃,而是那钟粹宫的小太监,娘娘何故为了个奴才动气,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孟古青若是莫不言语倒还好,如此劝解,倒是惹得娜仁更是怒火连天。娜仁凌厉的凤眸中微含泪珠,声音略有些微颤的看着宝音道:“姐姐,我是你的亲妹妹,你竟为了个畜生打我!你如今做了皇后,便不当我是妹妹了!罢了,我走便是了,省得在这里惹人烦!”
言罢便朝着殿外去,临到坤宁宫门口还不忘回过头来,恶狠狠瞪着孟古青道:“假惺惺!难怪你父王被你气死!”话完,便怒气冲冲踏出坤宁宫。
“娜仁!”宝音一声怒吼,却只得站在原地,浑身颤颤,脸色煞白。
闭了闭眼,转而又回眸看着孟古青,言语间甚是愧疚道:“姑姑,娜仁不懂事,棉儿的事,你若是要怪,便怪我好了,都是我没教好这妹妹,可万莫要怪她,她年纪小,不懂事。”
孟古青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却也非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但此刻在宝音面前她却要佯装得大度仁厚,温言和色道:“淑惠妃的性子,臣妾素来知晓的,她原也无什么坏心眼,若非因宋徽……”说到这里,孟古青顿了顿,又道:“若非因当年之事,她亦不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此事,臣妾绝然不会与旁人多言的,还请皇后娘娘放心。”
闻宋徽名讳,宝音神色一变,转而又恢复原本的神色道:“委屈姑姑了,原这也是我……,原也是为了娜仁好,如今却害得姑姑遭她的罪,我心中实在是……”
“皇后娘娘不必如此,原也是臣妾该做的,总有一日,淑惠妃会明白的。”眼见宝音如此愧色,孟古青忙开口宽慰道。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静妃娘娘请安。”二人正说着,便见一袭素色款款而来,朝着殿中二人屈膝行礼。
来人乃是宁福晋,长史喀济海之女,董鄂云婉的族姐,唤董鄂若宁。倒也生的貌美如花,却终是不得宠,顺治十年诞下皇次子福全亦只得封了个福晋,直至近日其族妹董鄂云婉册封贤妃,才得了封号,赐居重华宫为主位,封号宁。按例,只妃位以上的才可居一宫主位,宫中除去储秀宫的陈福晋外,如今唯有董鄂若宁得此优待了,可见,皇帝对贤妃之恩宠。
董鄂若宁这一来,宝音即刻默言,由绿染搀扶着坐于主座之上,温和道:“免礼罢。”
孟古青亦是一脸平静,好似什么未曾发生过一般。董鄂若宁方才来坤宁宫之时,远远的便瞧见娜仁怒气冲冲的离去,想来,这博尔济吉特家族的几位又起内讧了,心中甚是幸灾乐祸得很。
诚然董鄂若宁心中如此,但表面却依旧是温婉恭顺,不争不抢,和顺起身,按着位分坐于旁的红木椅上,只低眉饮茶,并不再多言。
董鄂若宁坐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各宫妃嫔便陆续到了坤宁宫,行礼之后,皆按着位分坐下。实也无什么事,也就是听座上的皇后谆谆教诲一番,然便各自回宫。
不过今儿个不一样,皇上昨日封了新妃,一跃为妃,且是有封号的妃,自当年巴福晋为丽妃之后,宫中再无旁人有如此大的殊荣。
今日倒也巧,旁人皆一一前来请了安,唯有董鄂云婉迟迟未到。身为皇后,宝音自是不能失了颜面,纵然董鄂云婉迟迟未到,宝音依旧耐心等着。
“皇后娘娘,妾身看,贤妃今日是不会来了,她如今正得圣宠,哪有空来坤宁宫请安啊!要不,还是别等了。”朱红云缎,妖挠容颜,言语间似有几分嘲讽之意。说话的乃是身居储秀宫的陈福晋。唤陈慕歌,乃是汉人女子,生的貌美如花,却恃宠而骄,跋扈狠厉。
顺治九年三月十五诞下皇长女,其女两岁殇,陈慕歌虽为庶妃,却甚是得宠,纵然是董鄂云婉入宫,她亦不曾受皇帝了冷落。其跋扈骄横,身为皇帝的福临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非如此,她自不敢如此嚣张。
闻言,宝音冷色看向陈慕歌道:“到底本宫是皇后,身为妃嫔,理当前来请安,纵然得宠也不能坏了规矩。”
略有些不悦的看了看宝音,陈慕歌只低头饮茶,并不在多言。她虽不聪慧,却也听得出宝音表面是在说贤妃,实却是说她不懂规矩。
一袭月白云缎,青丝间钗银光凤簪,董鄂云婉款款入殿,不过是略施粉黛,却格外夺人眼目。这将将进殿,便引得众人目光,其多的缘故自是因她是贤妃。
董鄂云婉眉目含笑,屈膝朝殿上的宝音行了个礼,甚是温婉恭顺:“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待宝音言其免礼,董鄂云婉这才起身,按着位分,她是坐于孟古青身旁。
笑看了看孟古青,董鄂氏适才欠身坐下,孟古青则是点头回笑。
“贤妃娘娘如今正得圣宠,所受恩宠乃是姐妹们望尘莫及,还能有空来请安,真真是贤惠知礼啊。”如此言语的,自然是陈慕歌。
如今董鄂云婉宠冠六宫,自然便是所有后宫女子的敌人,陈慕歌狠辣跋扈,性子冲动,自然沉不住气,做了出头鸟。
入宫以前,董鄂云婉便想到了这些,自也不与其动气,只笑看着陈慕歌,莞尔道:“姐姐说得是哪里的话,皇上素来是一视同仁的,再而,身为妃嫔,前来与皇后娘娘请安原也是理所应当的。”
陈慕歌脸色微白,转而四下望了望,含笑道:“贤妃娘娘说得是,与皇后娘娘请安却是理所应当的,不管是谁,亦不能坏了规矩。咦!今日,怎的不见淑惠妃娘娘?”言语间,陈慕歌故意瞟了瞟宝音。
陈慕歌以为此番一问,宝音定然是措手不及,自是要出了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