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卫恒的友人便齐声欢笑起来。
就在这一片欢笑声里,卫恒忽然毫无预兆地转头朝楼上这个方向看过来,促不及防地同我正看向他的目光撞在一起。
刹那间,我觉得心口处有一根弦就这样断掉了,先前那隐隐的异样突然如野火燎原,一下子燃遍了全身。
我只觉浑身燥热,再难将息。再不敢同他对视,匆匆对卫珠说了一句,“我先去更衣。”便落慌而逃。
奔出数步,我已然察觉不对,忙对采蓝、采绿二人道:“快扶我回寝居。”
可那药力竟甚是厉害,我强撑着刚走入内院,便已全身发软,身上再也使不出丁点力气,只得让采蓝她们扶着我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这几日天气极冷,那石凳更是寒冷如冰,我却不觉得冷,反觉得被那寒气一冰,体内莫名的燥热倒略缓了缓。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还是让婢子去请中郎将过来吧?”见我这副模样,采蓝焦急地道。
原本,我是不愿让她们去找卫恒来的,因为我已经知道我这是中了什么毒。
我竟会在自己的府上,不知不觉间被人下了媚、毒?
若是这个时候找了卫恒过来,那岂不……岂不是便宜了他?
我原是想,只要我能硬撑着回到寝居里,那我便有办法自行解去这媚、毒。先前我誊抄仓公那本《苇叶集》时,曾看到过对这媚毒的治法。
可谁想这药力发作竟如此之快,我此时只觉四肢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劲儿,体内却燥热的厉害,尤其是小腹处,只盼着能快些得到纾解。
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越长,便越是危险。那害我之人既给我下了这媚、毒,定然还有后招,多半是想……想要用此阴毒的招数毁了我,甚至是一石二鸟,顺便再多毁上一个人。
若是真让那人的毒计得逞,我只怕再难活在这个世上。
“采绿……”我有些艰难地道:“你快去请中郎将过来,快去……”
两害相权取其轻,卫恒好歹是我名义上夫君。我这副模样被他所见,总好过落入旁人眼中。
可惜,越是怕什么,便越是来什么,采绿刚走不久,一个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
“嫂夫人怎么在这风口上坐着?当心着凉了,回头子恒又得心疼。”
我看向来人,微微一怔,怎么来的人竟会是那吴桢?
纵然他同卫恒再是情同兄弟,可这里已是内院,他一个外男跑到这内院里来做什么?
我看了采蓝一眼,采蓝忙道:“吴公子,这里是内院,还请您——”
吴桢摆摆手,“吴某并非有意擅闯,而是方才见到一个可疑之人进到这内院之中,这才想过来查看一番,揪了那人出去。不想却碰到了夫人,只是……”
他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我,“嫂夫人莫非是身体有恙,怎么瞧着……有些不大对劲!”
第53章 将死
我只觉得此时双颊如火; 想来脸色定是红得有些异常,被吴桢瞧了出来。
这种时候,我本能地惧怕任何一个男子的靠近。
我控制着已经有些不大听话的舌头; 勉强道:“不过是……有些身子不适; 还请吴公子去请子恒过来。”
哪知吴桢竟迟疑着不动,“我方才见你的丫鬟已经过去请他了; 不如……我就在这里陪嫂夫人等他过来吧。”
似是酒意上涌,他晃了晃脑袋,又道:“正好,吴某还要跟嫂夫人赔个罪。我平素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 今日又喝多了酒; 方才见过夫人时; 有些失礼了; 我吴某这厢给嫂夫人赔罪了!”
他忽然用力吸了吸鼻子; “还请嫂夫人千万别怪我方才的失礼; 实是夫人生得太美,宛若天人; 这才让我看呆了眼。”
见他不走; 说出来的话越发失了体统,我心中直觉不妙; 更是焦急; 正想出言再次请他离开; 忽听他又道。
“不瞒夫人; 因我那妹子暗中恋慕子恒已久; 我和良弟便想成全她这份念想,可这几年跟子恒提了好几次,他都不肯答应,说是什么已有心悦之人。是以我方才就想看看,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绝色佳人,竟能比我妹子还好看,这般迷住了子恒的心窍,连个妾室都不愿纳。”
他顿了顿,眼睛迷迷瞪瞪地望着我,“却不想,我这目光一落到夫人身上,就再也挪不开了。我本以为我那妹子已是罕有的国色,不想见了夫人,才知什么是真正的倾国倾城,姝色无双!”
似是有些干渴,他咂了咂嘴巴,眼神已有些发直,瞳仁里透着一抹诡异的猩红色,“夫人身上用的是什么香?怎么这般好闻,让人闻了还想再闻……”
我神色大变,难道说那人给我下的媚、毒,竟是传自西域最厉害的“湿婆香”不成?
这“湿婆香”最可怕之处,便是不光会让中毒之人受那欲、火焚身之苦,更会让那人体内生出一种异香,若她当时身周无人倒还罢了,可若是有人,则不论男女,均会被勾出体内的□□,令其难以自制,只想将那中了湿婆香的人……
我心中焦急万分,想要出声将他斥走,奈何此时唇舌皆已不听使唤,我只能死死咬住双唇,以免发出那等令人羞愤欲死的呻、吟之声。
吴桢此时,竟好似痴了一般,一步步朝我靠过来,“如夫人这等绝色,谁人见了夫人都会失了神志,迷了心窍,只想同夫人一起……夫人给我闻闻你身上的香气可好……”
采蓝见状,急忙挡在我身前,怒声喝道:“大胆!岂敢对夫人无礼?”
吴桢此时似乎已被我所中媚、毒之香迷得失了神智,早将什么男女大防,朋友妻、不可戏之类的规训抛到了脑后,他一把推开采蓝,似是再也按捺不住,如饿虎扑食一般,朝我扑了过来。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挨到我的身子。
我咬破下唇,藉着那刺痛聚起少许力气,勉力将身子一歪,跌下石凳,朝右侧滚去。
那里有一处小小的池塘,夏日时会植上几株芙蕖,再养上几尾金鱼,此时因是冬日,水面上光秃秃的,只结着一层浮冰。
那浮冰虽也不薄,可又怎禁得起一个人的重量,我刚滚到那寒冰的冰面上,便身子一沉,随着那一声脆响,我已没入冰冷的池塘里。
许是那湿婆香的缘故,初被那冰水淹没,我竟不觉得寒冷刺骨,反觉得身子里燃着的那把火,被那冰水一浇,终于熄了小半,再不若先前那样炙烤得我难受,连同神智也较先前清醒许多。
可我的四肢却仍软麻无力,那池塘并不如何深,不足一人高,若我没中这媚、毒,便是落入塘中,也不会淹死。可是眼下,因为四肢绵软无力,我根本就无从法踩着塘底,立起身子,将头伸出水面去呼吸。
我整个身子软成一团,无助地躺倒在水底,透过澄澈的水面,隐约能看到吴桢扑到塘边,似是想要来救我,若是他将我从水中抱出来的话……
幸而采蓝没给他这个机会,她也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个石块,毫不手软地砸在吴桢后脑上,直接将他砸得晕了过去。
再然后,我听到哗啦溅起的水声,还有采蓝焦急的呼喊,“夫人您别慌,婢子这就来救您了,您等着我……”
我下意识张了张嘴,想回应她,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一股冰凉的水灌进咽喉,还有肺管……再也吸不进一口气,我憋闷的难受,却连呛咳出声也不能够,只能无助地躺在塘底,渐渐觉得身子有些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