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凌望着她的背影,却想着当天的情景,他始终还是觉得那个衣衫褴褛的姑娘在他的脑海里更加深刻。
“二少爷,春柳走了?”春藤快步赶了过来,她跑得很快,上气不接下气。
“走了,她说去采花瓣。”
“真是的,现在以为老太太喜欢她就端架子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进进出出都不用说一声了。”春藤见左右无人便向仲凌埋怨,春藤是跟老太太的大丫鬟,她在老太太屋里的地位是超然的。
“她新来的,可能不懂得规矩,春藤姐姐你好好教她,她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也当作是可怜她吧。”仲凌不在意地笑笑,他觉得春柳不会是得意忘形的人,他愿意相信她。
“二少爷你真是抬举她了,你是没有看到她那个样!不说了,老太太就快和大姑娘拜佛回来了,我要赶着收拾了。”春藤匆匆说完就下去收拾。
仲凌在门口站了一会,就看到自己的奶奶和小姑向自己走来。
言箜没有送母亲回房,她没有见到仲凌,她心里觉得烦闷,她想到自己的大嫂处坐坐。
“难得姑娘出来我这里坐坐,快来。”林夫人见到言箜来临,亲自牵着她坐下,亲自斟茶给言箜。
言箜犹豫良久,终究还是开口说道:“大嫂,我心里很烦,我经常对着那幅画想,那幅画里的人不是我。”
“那幅被霁龄烧掉的画?”林夫人自然知道小姑说的是什么画。
“里面的人,除了你还可以是谁?你想得太多了。”林夫人笑了,言箜看着大嫂的笑很不自然,她的疑心更重了。
“大嫂,我那晚恍惚听到霁龄说她见过是吗?”言箜说出了她的目的和此行的重点。
“小孩子家会什么?见风就是风,见雨就是雨,她大概在什么地方见过差不离的就这么说,她又没有见过姑爷,怎么知道姑爷画的是谁?”林夫人打叠起精神,好言安慰言箜。
“霁龄看走眼?”言箜疑惑了,大嫂对自己很好,她不可能骗自己,难道真是自己疑心过重?
“肯定,你不要相信霁龄说的话,她能活几天了,要是她的记忆那么好就不要整天要仲凌和叔凌跟着背书了。”林夫人笑着说起女儿,霁龄就快从书塾回来了。
“要是这样,那就算了,大嫂,你说里面的人能是谁?”
“除了你,还会有谁?”林夫人反问道。
“除了我?”言箜愕然了,她没想到大嫂会反问于她。
“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姑娘你就相信我吧。”林夫人笑得更深了,她凝望着自己的小姑。
言箜说到这份上了还可以说些什么?
在大嫂处简单地请教了针线的问题,言箜就怏怏地走了。
林夫人目送小姑的离去,依门而说:“秦姑娘,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第十七回
姑妈宴秦府暗用心 春藤责新人明显势
仲凌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他实现了父亲的期望,考上了举人,家里因为这个好消息着实高兴了很久,言石还请了纺庄和染坊的伙计吃了一顿好的和每个人多发了半个月的工钱。
亲戚轮流请仲凌吃饭,仲凌和父亲吃饭吃到怕,后来吃到怕了,就让家人转告前来的亲戚说仲凌身体不适,不适宜出外,等日后身体好了再一一回谢各亲友。
林夫人反而很少和仲凌说话了,她知道自己那晚和儿子说的话产生了效应,她暗自欣慰儿子的成长,她现在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叔凌和霁凌身上。
仲凌好不容易躲了好几场的应酬,今天却不得不出席,因为是住在他家的姑妈让父亲带着亲自到他的房间里请他赏脸。
姑妈在自己的院落里收拾出了两桌精致的酒食,每道菜都有一个非常诗意的名字,一行白鹭上青天是蛋白做成面条和一根根青菜相间;不尽长江滚滚来,是用鱼翅和鸡肉熬制成的羹;小桥流水人家是用青瓜雕刻的小桥,下面是散发着冰气的海蜇皮,伴着酸酸的柠檬,清香可口……所有的菜式都是何姑妈让紫苏想出来的,并且是紫苏指导下人做出来的,姑妈在筵席上一再向林夫人和李夫人强调了这点,林夫人本人精于厨艺,对味道的要求很高,她不对菜式发表任何意见,倒是平日少进厨房的李夫人非常羡慕何姑妈有这么会做菜的女儿,她免不了对月凌又说教了一顿,月凌事先得到父亲的警告,她不对表姐的菜式说什么话语,只是一个劲地吃。
“我说难得轮到我做东,老太太却不肯赏脸来了,真是可惜,”何姑妈望着空着的首位,惋惜地说。秦老太太事先就说因为肩骨疼痛不方便赴宴,让林夫人向何姑妈致歉。
“老太太倒是想来,只是那把骨头不答应她,她现在不是听自己的了,是听骨头的了。”林夫人还没有回应,李姨太太已经抢先笑言道,她的骨头也疼,只是痛在腰。
大家听了李姨太太的玩笑话都笑了,“老太太说了,要不是骨头太疼,她一定来,赶明儿好点了,就亲自摆一桌回请姑妈,老太太说又什么好吃的让给带回一些,她知道姑妈的东西好吃,说今晚什么也不吃了,就等着夫人带回的吃了。”端婶站在林夫人身后,跟着大家的笑声说道,她在来这里之前就到老太太的房间问候老太太,自然知道老太太的情况。
“我就说,怎么老太太今天不凑热闹了,老人家最喜欢热闹了。我已经让丫头把各样菜式都留出了尖儿,回头我亲自给老太太送去。”何姑妈也笑着说。
“仲凌,你看今天的菜式怎样?还合你的口味吧?我让紫苏去问了你家厨房的厨子,叫她仔细地品好你的口味做的。”何夫人亲切地询问自己的侄子,今天的宴席他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都很好吃,难为表姐费心了。”仲凌昨晚没有睡好,精神低落,本来没有胃口吃饭,听到姑妈这么说,只好一个劲地吃了起来。
“叫什么表姐,她也是大你两个月而已,你直接叫她的名字就好了。”姑妈笑着夹了一箸菜给仲凌,并递眼色给女儿,却发现女儿和星凌、叔凌说德热切得很,她很不满地瞥了瞥,她的神情却被李姨太太看到了,李姨太太意味深长地夹了一箸菜给何夫人。
“都是一样,大一天也是大,不能坏了礼数。”林夫人照看着,看看孩子们是否吃饱了,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乎吃什么。
“都是一辈人,也不用那么没拘谨。”李姨太太也夹了一箸菜肴给紫苏,盯着她说。
紫苏的脸红了起来,不再和星凌和叔凌说话,低头专心吃饭。
大家都没有发觉什么异样,照样在说说笑笑中吃饭,仲凌勉强自己吃了很多菜,结果当晚就拉肚子,林夫人严禁大家泄露消息给何夫人,何夫人对仲凌的情形一无所知,她还觉得自己的宴席办得很成功。
“紫苏,你把要给老太太的都装上食盒了吗?”何夫人在灯下查点今天下午才寄到她手上的信,里面是老家的伙计要向她汇报的收租的情况,她很看重这种信笺,往往自己亲自拆封,除非万不得已,要不就连紫苏也不让知道。
“装上了,刚才我还送到老太太的房间里了,因为说老太太正在洗脸,让我给丫头拿着。”紫苏也在自己的灯下翻阅她从大表哥处借来的书籍,研究有关染料的知识,她现在颇得伯凌的信任,想做得更好。
“装上就好了,还有,刚才姨太太说了,要明天再吃些饭后的小点心,你也送去了吗?”何姑妈的心思可以分成两半,一半在帐单上,一半在今天的宴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