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灵芝又接过那金创药,嗅了嗅,皱着眉嘀咕:
“松香、麝香、黄腊、樟脑、血竭……尽是些止血止痛之物,王爷这样的还得生肌通络的才好得快。”
宋珩恨不得这伤一直不好,这样就一直能见到灵芝如此为自己操心。
“无妨。”他斜斜靠在榻上,眼中没有丝毫醉意:“让小双来就好,你赶紧去休息,明日一大早还得赶路。”
他虽然舍不得灵芝走,却更不想累着她。
灵芝见他一点儿不怨自己,这时候还想着自己早些去休息,心头更加不安。
“王爷,我,真对不起,没想到那箭……”
宋珩笑如清月,满眼温柔看着她:“我也没想到你会扑出去挡箭,傻丫头。”
“傻丫头”三个字宠溺之情毫无掩饰,当着大双小双的面,灵芝羞赧得无地自容,又红了脸。
她忙将手中药盒子递给小双,再不敢看宋珩,以蚊吶般的声音道了声:“那小的先告辞了。”
转身就跑出门去。
大双小双对视一眼,再看看自己爷脸上那收都收不住的笑。
大双长叹一声:“爷啊,奴婢真替您担心?”
“嗯?担心什么?”宋珩还回味着刚才的每一幕,心头欣悦。
“担心将来您要真跟四姑娘成亲了,这脸得笑抽筋!”
正给宋珩肩头撒药的小双闻言笑得手一抖,药粉跌落一大片上去。
“哎哟!”火辣辣刺得宋珩直叫:“你们两个得找阿文来收拾收拾!”
小双忙拼命给他伤口上多余的药粉吹开,又问道:“平远王为何要这么做?”
宋珩从方才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冷哼一声:“无非是试探我,不过,他应该知道灵芝的身份。”
“那会有危险吗?”大双担忧问。
“暂时不会。”宋珩稍稍往后靠去,微抬起脸,看着驿站低矮的屋顶:
“他迟早会知道,我也不打算将灵芝的身份一直瞒下去。我就是怕,若有朝一日他对付我,会拿灵芝做靶。”
灵芝回到屋内,心口还“怦怦”直跳,合衣躺下,却一丝睡意也无。
她也不能理解刚才为何自己看见箭支飞来就不管不顾地扑出去,不仅害得靖安王受伤,还在平远王跟前丢脸。
他应该认出自己了吧?
刚才平远王那一眼明显含有深意。
不管了,灵芝壮着胆子想,认出就认出吧。
反正名声什么的自己也不要了,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
可靖安王那个约定,若自己真找不到无迹哥哥怎么办?
难道真要嫁给他?
这个念头一起,她臊得闭上眼,干脆扯过被子蒙上头。
宋珩满身的酒气汗气还缠在她身上,她只觉更热,又掀起被子朝里一滚,将脸埋在墙角。
接连两日都相安无事,两千人马一路向西,这日已到灵寿县境内。
过了灵寿,就是山西。
这日午间扎营在五寿山脚下休息,灵芝下得马车来,活动活动坐得有些僵麻的腿脚,往宋珩马车走去。
宋珩正由小双扶下马车,其实他伤口早无大碍,但为了让平远王这一箭的威力更大,他决定多演几日戏。
这却让灵芝忧心上了。
“王爷,好些了吗?”
宋珩故意小心翼翼抬了抬右手:“哎哟哟,动一动就疼。”
他看到灵芝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灵芝抬头看了看身旁的大山,心头一动,倒是有了个好主意。
“王爷。”
她一面跟在宋珩身后往临时歇息的营地走去,一面小心说着:“小的看这山上植木繁茂,定有黄麻叶,那是能排脓生肌的好药,想去采摘一些来。”
也不知为何,她直觉宋珩会拒绝。
果然!
“不行。”宋珩头也不回。
他不想让她离开身边。
“王爷!”灵芝近乎乞求。
“哪儿都不能去。”宋珩睨她一眼,加重语气。
那丝不容人冒犯的凛冽让灵芝张了张嘴,又把想说的话给吞回去。
她叹口气:“那小的去帮大双准备午膳。”
说完带着小令,往准备膳食的营帐走去。
刚转过营帐另一边,灵芝便拽着小令,指了指前方一片缓坡密林:“我悄悄去,就在这林中不会走远。你在山路口帮我盯着,若王爷找我,就赶紧叫我。”
小令有些担心:“瞒着王爷?不好吧?”
灵芝端正了神色,肃然道:“我既然要离开安家,就得做好独自生活的准备。靖安王也不能一直护着我,若连采个药都不敢去,将来可怎么办?”
说完又朝小令一笑:“何况以我的鼻子,若有异样也能及时发现。放心,我不会掉以轻心,还有王爷给的袖箭呢。”
她撩一撩衣袖。
那是宋珩给她防身所用,手掌大小,平日合拢收在袖中,打开时按下机关,弹簧上的袖箭便能瞬间飞出。
灵芝前一世在楼鄯时学过射箭,用起这个来准星一点儿没问题。
小令这才稍稍放心,又想着这么多军将在,歹人山贼应该也不敢来。
便点点头:“那您别走远,快点回。”
灵芝赶紧匆匆往那密林处跑去。
在那密林另一侧,一个正抬头往这边张望的身影看到独自往山林中跑去的灵芝,嘴角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意。
终于被他等到机会了。
☆、第162章 出手伤人
黄麻叶喜阴,多长在山北高林大树下,这片环境很符合,应该有。
灵芝一面想,一面在林中仔细搜索起来。
林中树高丈天,郁郁葱葱,灌木杂草丛生,所过之处,偶有不知名的山鸡、彩雀从长草间惊飞而起。
忽见一丛灌木叶中,几片卵状小圆叶探出荆棘间,枝间还有金黄色小花苞,那不就是黄麻叶吗?
灵芝大喜,小心翼翼从刺丛中将那几株黄麻叶拔了出来。
抬头见斜前方还有一丛,兴奋得朝更深处走去。
那是一个有些陡峭的斜坡,灵芝抓住一丛藤蔓才爬上去,刚上斜坡就嗅到血腥的气息,顺着那气味儿寻去,见灌木丛草叶间一只补野山羊、野狐一类的中等捕兽夹,锯齿间散发着血腥。
那黄麻叶就在这丛灌木旁边,她小心翼翼避开兽夹,伸手摘叶子。这丛黄麻叶够多,不一会儿就采了大把。
她扯下一支藤条作绳,迅速将这丛根叶捆起来。
刚蹲下身子,就嗅到一丝体臭的恶心气息,紧接着,一丝极轻的声响,是踩折灌木枯枝的声音。
她蹲着不动,小心翼翼从斜坡上看下去。
只见一个身穿甲胄的身影出现在林间。
那人想是忽然失去了灵芝的踪迹,四下张望着,“咦,人呢?”
灵芝寒毛倒竖,这人是冲她来的!
她稍稍拨开一片草叶看清那人脸,赫然就是前两日与宋珩说话的那个驴脸军将!
灵芝一想到他那日打量她的眼神,如品判货物一般,心中了然。
又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她紧咬住唇,连呼吸都轻慢下来。
那人四下看了一阵,又嘟囔着往山下走去。
灵芝见着这样的人,连带对古热西的恨意一齐涌上心头,就这样让他走,岂不是便宜他了?
她见他的身影没入草间,觉得说不出的古怪。
他既是悄悄跟了来,又怎会出声说“人呢?”,好像生怕她不知道有人来似的。
如果她没猜错,那人应该是先看见她在这附近出没,才跟了来,又忽然失去踪影,故意假装离开诈她出来。
若此时她匆匆往山下跑,估计就正好撞到他枪口上。
灵芝沉住气,从草间站起身,小心翼翼从陡坡下来,沿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