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晟道:“英明之主也。”
曹翰道:“既然如此,学生曾闻古人说过:“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
言未必,孙晟大声切断他的话,反问道:“难道你今日是来作说客的吗?”曹翰忙道:“非也,学生深深佩服先生人品学问,所以愿先生留于中原,共事大周,以受教益。如先生同意,学生可向圣上禀奏,拜先生为相。南唐主昏暗不明,事他何益?”
孙晟听了,登时板起面孔,哼了一声,摇头不语。曹翰道:“请先生出仕大周,乃圣上最大心愿。如仍不应命,圣上已有命,要赐先生一死,学生实为惋惜,”
孙晟一听,掷下酒杯,拍案而起,仰天长叹道:“唐朝老臣孙晟,只能以死报国了!”说毕,连看曹翰一眼也不看,径自回到住室。
当晚,他穿上南唐朝服,手执玉笏,向南再拜,然后自缢而死。
第二天,看守报知世宗柴宗。柴荣后悔不已,可怜其忠节,将他厚葬于城郊,树碑书“唐故丞相孙君之墓”,下诏群臣前往拜祭,并授予另一个南唐使臣钟谟为卫尉少卿的官职。钟谟却不如孙晟那样有气节,便接受了这个职务。这时,淮南又有战报到来,南唐救援寿州的大军,已抵达寿州南面的紫金山,与寿州近在咫尺了。驻扎在扬州的淮南节度使训,向柴荣请求,撤离扬州,到寿州与李重进兵马相合,竭力攻打到寿州,击退南唐援兵,再徐图进取。柴荣同意了向训的意见,心中更为焦急。有心再次亲征淮南,只是符皇后病体日渐沉重,柴荣不忍离开。
这日,处理公务已毕,便又匆匆赶往仪凤殿,探望符皇后。只见了符皇后病体恹恹,用锦被垫背,斜倚在龙床之上,符皇后的妹子符二小姐,抱着柴宗训,坐在床沿,姐妹二人正在谈心。
见到柴荣进来,符二小姐慌忙放下柴宗训,跪拜朝见行礼。
柴荣赐她平身,仍令她坐于床沿,然后,自己也在绣墩上坐下,对符皇后说:“梓童,今日药后,可感到身体好点了吗?”
符皇后双眼含泪地说道:“陛下,臣妾这病是不会好了,今有一事拜托陛下,望能允许,臣妾虽在九泉之下,也感恩无限了。”柴荣听了,泪如雨下,心如刀绞,便咽地说道:“梓童不可悲观,病会好的。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出,朕一定替你办到。”
符皇后道:“臣妾自知大限已到,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宗训这个孩子,他还不满四岁,臣妾去后实不放心让别人带他。唯一可托的人就是我这二妹。望陛下收二妹为妃,代我抚养宗训成人,那么臣妾将永感陛下恩德于地下。”柴荣流着眼泪,却犯了难,说道:“这……这恐怕不妥,也应与魏王商量……”
符皇后道:“臣妾已与父母说过了,所以今日叫二妹进宫,拜见陛下。陛下如对臣妾尚有点爱恋之情,万望应允,不致使臣妾含恨九泉。”
说毕,泪如涌泉,泣不成声。
柴荣怕她悲悲伤过度,只得安慰道:“朕绝不是忘情之人,梓童还是安心养病吧。”符皇后脸上微有一丝苦笑,向符二小姐点颌示意,说:“二妹,来拜见陛下。”
那符二小姐只好低头跪拜以贵妃之礼,拜了柴荣,口中低声呖呖地说:“臣妾拜见万岁!”柴荣只得叫:“平身!”
符皇后又道:“望陛下务必在这一、二日内颁下册文,以使臣妾安心。”在这种凄惨场合下,柴荣心疼符皇后,那里还有别的办法,只能说:“梓童放心,朕这就去办。”
当即出来,宣翰林学士窦仪,起草册文。不一日,金册打造已就,正式册封符二小姐为贵妃。这真是苦中作乐,柴荣哪里还能起一点兴致,仪式虽按规定,也只草草地走个过场罢了。
符皇后见事情妥当,二妹已换子贵妃服装,住入翠花宫,脸上才出见喜色,一颗心放下了。但她已是病入膏盲,人力无法回天,拖延到七月下旬,终于撒手归天。
符皇后之丧,虽已是柴荣早已意料中的事,但事情来了,柴荣依然受很大打击,精神顿时萎顿下来。给符皇后力了隆重的丧事以后,柴荣也病倒在床,幸好符贵妃遵照她姐姐的托嘱,对柴宗训百般疼爱,视如亲生,对柴荣也体贴入微,百依百顺,悉心照料柴荣病体,才使柴荣一颗破碎的心略得到些安慰。
不知不觉,已过了重阳佳节,秋高气爽,柴荣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便恢复视朝。
他翻阅了淮南递送来的战报,知道向训、韩令坤已退出扬州,到寿州与李重进合兵一处,击退了南唐进驻紫金山的援兵,又把寿州孤立起来,重新包围,使柴荣心中略宽。
但是,寿州这个钉子,始终拨不下来.不能不使他忧心忡忡。再次御驾亲征淮南的决心更加强烈了,他亲自出城检阅了三环在汴河上训练的水军,看到已经初步形成一股军事力量,心中甚喜,可是王环却说,眼下冬季已到,河水枯塌一兵船无法直达淮泗州地区,要想参战,顺等明春水涨时方可。
柴荣只好暂时打消即日亲征淮南的打算,把精力用在整顿内部吏治和法令上来。
转眼过了新年,寿州前线又有新的变化。向训一连送来几份奏章。内容说,南唐元帅、齐王李景达率领大军,又进驻濠州,由于寿州被围已达一年有余,城中粮食已尽,李景达派了大将许文真、边镐、朱元领兵数万,押运粮草支援,粮船逆淮河而上,又抵达紫金山了。而更使柴荣吃惊的,是一份报告刘仁赡斩子消息的战报。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南唐的大将刘仁赡,守寿州已经一年有余,城中粮尽。李景达派了许文真、边镐、朱元运粮来支援,虽然粮船已泊于紫金山下,并筑了一条甬道与城内交通联系。所谓甬道,就是两右边有高墙的道路,人在其中行走,外边人看不见,不过这紫金山的甬道有点类似现代的战壕。但河中有周兵所阻,大批粮食仍然运不到城中来。刘仁赡向李景达上书,要求派边镐来守城,他自己则领兵杀出寿州,与周兵决一死战,则寿州之围便可解了。谁知那胸无韬略的李景达却不许。刘仁赡一气之下,愤忧成病。刘仁赡的小儿子刘崇谏,忍受不了城中缺食少穿的艰苦生活,乘着黑夜,驾着小船,划向淮河北岸的周营,结果被刘仁赡派出的巡逻队抓住,送回帅府。
刘仁赡听说儿子竟然私自出城投奔周营,不由大怒,分付五花大绑将刘崇谏绑了。
刘仁赡指着刘崇谏大骂道:“我身为元帅,负责守城,你作为我的儿子,竟敢率先投敌,叫我如何威服三军!”扭头唤刀斧手:“来人,把刘崇谏推出去,按叛国投敌,腰斩示众!”
刘崇谏这才感到事情不妙,扑通一声跪到在地,竭力嘶声说道:“爸爸……”
这一声惨叫,喊声撕心裂肺,不仅是求饶,还带着一点怨恨,一点委屈。
平日,在家中,刘崇谏试探着劝父亲放弃守城,归顺后周。固守孤城一年有余,唐军并没有给予有力的支援,说明唐军无能,大势已去;而且英勇守城一年多,未被周军攻破,寿州的英名已传遍中国了。在唐、在周,都是一样做臣子,何必一条道走到黑?……”
刘仁赡对儿子这种说法,根本听不进去,把儿子狠狠训斥一顿。不过总以为他毕竟年幼无知,只是一种议论,还不是什么行为,所以也就没有深究。不想,今日他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