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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2 / 2)

喜薇嘻笑着用指头戳她:“瞧瞧,我这板凳还没坐热呢,又被你数落起来了。知道你打小就正经,自打进了宫,越发跟我们不是一路的了。”

妙莲也笑说:“等一会让首领太监捉了你,发配到尚阳堡找阿玛去,你才晓得厉害呢。”

喜薇接道:“阿弥陀佛!那我便是跟咱一家人团圆了,倒也齐全。”

话到此处,姐妹俩便都觉得有些伤心。喜薇又转色道:“姐,可见过皇上没有?”

妙莲四下看看,说:“你当他老人家是露出墙头的树枝呀,抬头就能见到的。”

喜薇翘起嘴巴道:“你在宫里面,随便结识几个什么样的主子,还不方便么,凭咱生得这小模样,能攀上些个,也未可知呢。”

妙莲立刻冷下脸来:“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又是额娘吧。你回去告诉她,好歹打量一下自己的身家,但凡强一点,闺女也不至于给送到这里做奴婢。这宫里头,正经有头面的,你去打听打听,人家是什么出身,我又是什么出身!那些达观显宦人家送来的女孩,没争上一星半点的还多呢,咱们是奴才门户,生下来就是小奴才,你们还指望什么?我不怨命,指望你们收敛些,安生些,让她别有事没事就去赌了喝了,再寻些老婆媳妇来嚼舌头根子,吹牛起哄,痴人说梦。好好的,等阿玛回来了,儿子也出息了,好歹给他成个家,给你攒份妆奁,也算对得起儿女,老来有个安身立命的根本,我就算老死在这里头,也是甘愿的。”

喜薇却不以为意,说:“当你还不知道呢,咱家眼下有份喜事。阿玛在尚阳堡得了主子的器重,半个州的田

2、一 。。。

地房产,都归他收帐入帐呢,主子也体面,是步军统领托哈齐大人的舅公,这下呢,咱家兴旺就有的盼了,说不定哪天就给抬了旗,脱了这贱籍去,我的姑奶奶,你在这宫里头,自然也跟旁人不同了。”

妙莲冷笑一声:“脱了籍又如何,不还是‘辛者库出身’?这名头,已然背了半辈子,这就是你的根,爬得越高,反倒越被别人记得清楚。”

喜薇仍旧不听,只用眼乜斜着她,又在这院子里东张西望,把新鲜玩意把玩了个够,向晚有小太监叫她出去了,妙莲取出公中派发的几个荷包香囊送她玩,又裹了十两银子捎给家里。叮嘱她说:“好妹妹,如今只有你一人还在家里,别老想着玩,多顾些家里,听额娘的话,她有什么不周全,也要提点些,安心熬过这几年,咱们必有团圆之时。”说着眼圈便红了。喜薇自下唏嘘不已,却由不得安慰,便被遣走了。

妙莲看着虚空的庭院,怔怔品着喜薇的话,自然也该欢喜。而她天生悲骨,素来对未成真的好事不愿多想。东屋已经点起灯,今天是兰若值夜,此刻已在梳洗打扮,影子印在窗纸上,端然娟秀。妙莲想起这一整天,因为一盏茶与她结了梁子,再是弄翻茶筅被罚去提水,又没好气摔死十阿哥的灰喜鹊,被八阿哥在公公那儿保下……仿似临晨的须臾一梦,箭一样快地在心里穿过荒芜单色的草木山石,倏忽间却有一道光彩。她笑笑,想起人生一世,也不过是半柱香的残梦再加一道奇异的光彩吧。

第七日一早,她与一干宫女子起毕,尚未梳洗,孙国安便闯进来,命妙莲立即打点行装,到兆祥所八阿哥处侍奉。

3

3、二 。。。

早晨孙公公来了,已经是侍奉太后家宴的装扮,黄翎铜顶凉帽,桃红锦缎的衣裳,原本面白唇红,更像个纸扎人一般,等妙莲开始收拾东西,他便站在院子中央,催促小丫头们梳洗。女孩们忙打水、洗脸、蓖头,听着公公那好像柔荑尖破土的声音,讲的却是春秋大义。

“……奴才怎么就没扬眉吐气的一天!你们天天做粗使活计,都得勤快点麻利点,得有莲丫头摔死鸟那股劲头,谁知道下雨的云彩什么时候飘到你们脑瓜顶上,就枯木逢春了呢,不过,这深宫里,有头面的不见得有心眼,有心眼的不见得有造化,那还得看你们祖宗坟头上有没有长那棵草!”

妙莲从御茶房出来的时候只用旧缎包袱裹了几件单衣,她身无长物,有的也给了人,而后跟在孙国安后面穿过忙忙碌碌的□前院,她和别人一样垂着头,却仿佛在暗中轻巧地掠过她们的眼底,她们是珐琅金钟里的转人,时辰到了排成一圈围着她跳舞,也都想摆出自己的姿态来,但是倏忽一过,便还是分不出彼此,除非一个个拆下来送人,才能有人记得她们的名字她们的人。她就是给拆下来的一个人。

出了锡庆门一路向北,正午前的宫路冷清清的,远远看见角门戴着琉璃瓦的重檐帽在甬路尽处歇息,闪着微茫明灭的光亮,两边高大的红色宫墙,仿佛把两个人的脚步声放大了印在上面,黑憧憧的影子在红墙上向着空洞的前方跑开去。妙莲在后面清清嗓子,跟孙国安说话。

“孙公公,上次喜薇进宫来,捎来点干榛蘑,原本也是要孝敬公公的,这下走得急也没有顾上,我只寄在四儿那里了,叮嘱他千万想着给公公送去。也不值什么,不过是我阿玛在关外,得来便宜些。”

孙国安忙回头眉开眼笑道:“跟咱无须这番客套,虽说现在还是在人前伺候,到底和从前不同,将来姑娘混出头面来,咱脸上也有光呢。”

妙莲道:“这两年在公公手底下做事,多亏了公公的照应,虽说无论在哪儿都一样是下人,可也难得做得这样可心,这样贴己。刚进宫时,我拜了储秀宫的姑姑做师傅,这两年却一直受公公的调教,公公更应该是师傅。奴婢无论到哪儿,到底是茶膳房出来的人,是再也忘不了自己的根本,忘不了孙公公的。”

她这番话说开去,心中并无半分感念,却反而是有些得意痛快,说话便是说话,有没有真心,她不在意,正如自己的东西怎样送人她也不在意,那些都仿佛墙上的影子跑得不见踪影了。唯有被阿哥爷钦点了、进了兆祥所,那些受了惠的人知道她的好,那些才是真的。

此时对面走来一个宦官,暗梅红攒菊花袍子,崭新的皂青官靴铜顶帽,孙国安见了忙着

3、二 。。。

打恭,说道:“这不是梁公公么!”

对面人一怔,笑着迎道:“孙公公,这么巧,你这是办的什么差?”

孙国安道:“内务府调我这儿一个丫头到兆祥所去,我这不就给送过去么,您这又是忙什么呢?”

梁公公并不瞧妙莲一眼,对孙国安道:“我这是给八阿哥道喜来了,昨儿万岁爷刚下了旨,良主子封了妃子。”

孙国安说:“有这等事!这良主子前不久才晋了嫔,立马又封妃……”

梁公公道:“可不是么,宗人府的金册金印都做好了,八阿哥刚晋了贝勒,良主子又封妃,可真是双喜临门了。”

孙国安说:“也应该,良主子和八阿哥都可皇上的心意呢。”

梁公公眼中泛起些笑意,低声道:“依我看良嫔受封,倒有八分在八阿哥呢。”

此下两人便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于是也不肯向下讲了。又寒暄几句,才分头走去。穿过角门,妙莲向前凑合两步,问孙国安道:“刚才的梁公公,可是内务总管梁谙达么?”

孙国安答道:“就是他了。”

妙莲眼睛瞪得滴溜圆,道:“那天八阿哥对公公说,他提前从塞外回来,是为给惠主子做寿,惠主子不是八阿哥的额娘么?”

孙国安转过身来,好像妙莲问了不该问的,要教训她,竖起一根指头,点下去,却是急转直下的话:“你现在是八阿哥的人,本也该给你讲讲,免得误打误撞闯下祸,还当是我调教得不好。都是些后宫嚼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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