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个他?嬷嬷精明戒慎的眼神在两人间调转。
“你们说的是谁?”她有点明白初天纬这号危险人物为何会踏进醉月楼了。
海品颐僵立半晌,才颓然叹道:“迟昊,出来吧。”
只眼一眨,原本只站了品颐的门口突然多了道身影,嬷嬷抚住强跳的心口,差点没叫出声。看向撷香,见她毫无诧异的模样,布满细纹的眸中盈满了不可置信。
“你们联合起来瞒我?连仇家都找上门了还瞒着我?!”嬷嬷跌坐榻上,粉雕细琢的脸顿时像老了十岁。
“嬷嬷……”海品颐扑跪她跟前,眼眶泛红。
名唤迟昊的男子关上房门,站在门边,没再走进。
“不是瞒您,而是不知道会这样。”撷香拉住嬷嬷的手求情。她早该说的,若事先和足智多谋的嬷嬷商量,事情或许早已结束。
“那初天纬是谁?”嬷嬷凌厉的视线射向门边男子,厉声问道。
迟昊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回答:“官拜极品的御前侍卫统领。”
难怪那些高宫达人动不了他!“他又是谁?”指着他,嬷嬷怒视海品颐。“怎么用得着御前侍卫统领出马?”
“我会和他离开。”海品颐低道。
“嬷嬷!初天纬今日见过品颐,突然不见,他会起疑的!”撷香脸色一变,连忙跪在嬷嬷跟前,慌得连声音都抖了。为了保全迟昊,品颐竟连醉月楼和她都要抛下!“别让品颐走!”
“这些年来你们还信不过我?我把你们俩当亲生孩儿看,又怎么可能逼品颐去送死?”看着他们,嬷嬷泪流了下来。初天纬敢踏进门,表示已有万全的准备,要真逼他们离开,不啻是逼他们自寻死路!“姓初的精明过头了,品颐,就算楼外的事都靠你张罗,就算你男子打扮从没被人识破,你还是个姑娘家啊!你应付不了初天纬的!”
“都怪我……”海品颐泣不成声。她何尝不知?但留在这里,早晚会将醉月楼一起拖累。
“怪我没长眼,让那姓初的小子撷了香,早该在入场前把他挡下的。”嬷嬷摇摇头。
“都别自责了。”见嬷嬷不再生气,撷香心放下来,连忙把海品颐拉起。“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研究怎么对付初天纬那家伙才是。”
“这倒是。”嬷嬷拭去泪,皱起眉头。“撷香,你在花园怎么跟他说的?”
撷香咬唇,懊恼地把订下的协议说了。
闻言,嬷嬷眉头锁得更紧,陷入沉思。
撷香已尽力将影响降到最低,早上被这一折腾,为了善后,只能让今天白白损失,若真让那群人一直待着,醉月楼就甭想开门了。只是,老让初天纬在醉月楼里晃也不是办法,他太精明,会看穿太多东西。
眼一瞥,见那冷得像冰的身影还站在门边,一句话也没说,嬷嬷又是心头火起。
“他什么时候走?”手指着迟昊,嬷嬷不客气地问。不是她没慈悲心,楼里这么多姑娘要她护着,她不能为了他一个人,而害了这许多人。祸源一日未离,醉月楼就一日不得安宁。
海品颐视线越过内室和他对望,眼中盈满了苦涩。
看着他们视线无言交会,撷香只觉心被狠狠揪紧。那晚,她和品颐在撷香阁里,迟昊负伤闯进,从两人交会的眼神,她知道,他们两人是认识的,且在五年前,她还没认识品颐前,就有紧紧交缠的过去。
因此她没有多问,还帮忙品颐隐瞒。
“再两天,我的功力即可恢复。”迟昊突然开口,像在答覆嬷嬷的回应,其实是说给海品颐听的。
海品颐一震,刷白的脸庞背负着太多终情绪。
“恢复就快点离开。”连串的麻烦让嬷嬷花不了心思去留意其他,只求护得楼里姑娘周全,其余她已管不得。“快还醉月楼一个平静的生活!”
“嬷嬷,别说了。”撷香扶着嬷嬷的手往外走,将一切看在眼底的她体贴地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我们去大厅看看弄得如何,不然明天开不了门,又少一天的收入。”
“对了,还得去盯着呢!”嬷嬷提起裙摆,连忙往外走去。
深深看了海品颐一眼,撷香轻叹口气。她有预感,这件事会让品颐离开醉月楼,离开她。虽知分离的一天终将到来,但……太快了……
把所有的心绪抑下,她抿紧唇,转身跟着嬷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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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摊着一本本厚重的帐册,撷香纤手支着下颔,另一只手持狼毫笔送至唇畔,因沉思而轻咬着。
“怎么银子像长了脚,老是花得这么快呢?”她蹙了眉,长叹口气。
坐在一旁的海品颐看着帐册中的细目,也忍不住摇头。“什么都要钱,我们已经将花费降到最低了。”
“把夜渡资调高些怎么样?”撷香灵机一动,拿起笔在一册手记本上圈圈写写。“还有,四色果子一盘十两,水酒一壶十五两,佳肴一席百两,瞧!收入大增呢!”那些数字在她眼前发亮。
“你是强盗啊?”海品颐啼笑皆非。“这样反而会害寻常百姓望之却步,只靠高官达人是撑不久的,何况他们大多只为撷香日感兴趣。”
“真烦……”被泼了盆冷水,撷香小嘴一扁,又叹,念头转到了愤恨的对象身-上--
“初天纬的维修费不是才付了一半吗?要把营业损失也加成上去,多收点,狠狠敲他一笔竹杠!”不多灌点水,实在难申她满肚子的怨气。她气愤得握紧了粉拳。
海品颐闻言轻声低笑。嬷嬷和撷香转的都是同样心思,昨天初天纬离去前,嬷嬷开的价码让人咋舌,初天纬却是脸色不变地一口应允。
“……原来,名闻遐迩的醉月楼还兼做黑店的勾当。”低醇的语音茌身后响起,平淡的音调听不出是喜是怒。
闻声,撷香杏眸略微眯起,用力将手中帐册合上--海品颐警戒起身,站到撷香身后,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对射来的凌厉视线恍若未觉,初天纬走到窗棂前的锦椅入座,微启了窗,看向阁外的风景,泰然自若的模样好似在家里一般自在。“尾款已清,且方才进门时看到一切恢复原状,应是难再另立名目才是。”
“初爷,这么早?”海品颐微一颔首,礼貌性的问句隐含彰显的敌意。
“都忘了。”初天纬轻笑。“日上三竿对晨昏颠倒的青楼来说,大概只能算是黎明初晓吧!”
看也不看他一眼,撷香又把一本帐册重重合上,乒乒乓乓的声势惊人,把桌上帐册全堆成一叠。
初天纬没有言语,只兴味盎然地看着她那张被怒火炫得艳丽的小脸。
“撷香。”海品颐握住她的手,用眼神阻止她。招惹初天纬没好处的。
看了海品颐一眼,撷香抓着一本帐册的手,才松了开来。她很清楚,但--她就是气不过啊!
两人不言已明的默契,让初天纬微微拧起了眉,还有那只手……心一窒,握于扶把的手不自觉地使劲。
“帮我搬。”手一指,撷香转身走出门外,自始至终没正眼瞧过初天纬。答应他可自由来去,可不代表她要随时陪着他!要搜让他搜去,什么证据都让她给湮灭了,就不信他在这儿能搜到什么!
“初爷,失陪。”海品颐抱起桌上的帐册,微一颔首,跟着离开。
那倔强模样,让初天纬低低笑了。以为这样就避得了他吗?笑意一敛,转为锐镂的光芒环视四周。摆置都没有变,却和那夜隐约有点不同。
眸光更显冷铄,初天纬绕着内室缓缓踱步,脑中自那夜踏进撷香阁的画面开始运转,一次又一次。
气味。
那晚站在门外,有股淡雅花香渲染四周。
鹰眸微眯,走近杨前,微一倾身,攫起杨上整齐叠置的丝褥,凑近鼻端--
一缕若有似无的花香轻溢,一如那夜。
脑中的画面,停在她颊泛红潮,星眸微闭的娇艳模样。
该死!这药效力如此强?像丝褥烫手,初天纬倏地放开,直退至门边,然而心头汹涌的热潮却是难以平息。
这影响,是药……还是她?这陡生的念头惊骇了他,初天纬冷凝着脸,旋身走出了撷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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