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28…3
本来院子里热热闹闹的,这下只剩了柔碧一个人。他领著两个杂役将其他屋子先收拾过锁了起来,自己还住在原来那间屋里。
晚上只有他一个人,却还做了一大锅饭。到饭熟时拿了三只碗出来,愣了一下,又放回两只。
盛了饭菜,自己对著灯默默的吃了个半饱,剩下的大半碗饭怎麽也捱不下去。
收拾完练了一会儿功,又发了一会儿呆,柔碧才吹灯上床睡觉。
不知道怎麽睡不著,总觉得炕太热。把被子掀去一床再躺下,又觉得脚底边嗖嗖的凉。
他干脆爬了起来,拖著枕头被子推门去了杨丹的寝室,把枕头放下,被子铺开,又拿杨丹和雪盗的枕头一左一右的填在身旁,这回躺下,才算安稳了。
不知公子和雪盗这时候在做什麽?
吃了麽?吃了什麽?在哪里?是不是有热炕暖被?
柔碧已经不太能想起,以前的日子都怎麽过的。人不人,鬼不鬼。
那些岁月都随长夜一起逝去。
他记的最深的,是遇到杨丹和雪盗以後的时光。
柔碧还清楚的记得,在鬼城的时候,雪盗紧紧攥了一下手才松开,低声飞快地说:“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等著我。”
那时候他并没有当真。
因为,有许多人,给过许多承诺。
可是最後他已经学会了不去期待任何希望。
然而杨丹和雪盗却真的回来了,回来找他。
带他离开那个鬼地方……
柔碧在梦中笑了。
只是,有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下来。
杨丹和彭雁他们一行人在易集打尖投宿。他们这一行连人带马的,把客栈占了一半。大堂里闹哄哄的,易集是出关後第一个大集,来往的人多经过这里。外面北风紧,大雪纷纷,许多人嫌回房不暖和,索性在大堂里盘恒不去。这里人多热闹,也暖和。杨丹他们人多,靠东墙几桌都是他们的人。彭雁他们在这里倒是如鱼得水非常自在,杨丹看他们划拳逗乐,笑微微的听著隔桌的人说话。
雪盗百无聊赖,数著碟子里的花生。从左拨到右,三十七。从右再拨到左,怎麽只有三十六了?
他四处找,在桌下找到一颗,捡了起来,再数。结果这回只有三十五了。
那两颗不知被谁顺手给摸了扔嘴里嚼了。
“雪这麽大……”雪盗忽然想起什麽,笑著说:“公子,还记得上次咱们出来不?”
“当然记得。”
“那回也下著雪呢,彭大哥他们就从外头冲进来打劫啦。”雪盗往门口看一眼:“不知今晚还会不会……”
彭雁笑嘻嘻地凑过来,揪著雪盗在他头上乱揉一气:“你这小子净会拆我台,我做那麽多回买卖,就失那一回手,你还就记住了。今晚是不会有同行来啦,一来雪大,二来,易集再往西那两个寨子的人,都不做易集的买卖。”
“为什麽啊?”
彭雁哈哈一笑,倒了半碗酒喝了,才说:“那两个寨子的人,一半都是易集出去的,多有家小亲眷在这里,哪有啃窝边草的道理。”
“那彭大哥你们的老窝在哪儿啊?”
彭雁抹抹嘴,蘸了点酒水在桌上画:“喏,这是北樗关,这里就是易集了。朝这边走……”他画了长长的一条线:“这儿就是。”
“挺远的啊。”
隔桌坐著几个人,两个老成,一个是年轻後生,正说贩货行路的事,杨丹听得入神。
“三叔,咱们回去了,这个冬天就不出来了吧?”
“不出来了,再往後路是越来越难走了。再说,这一回去,该过年了。嘿,你小子原先整天想出门,现在出来了,又整天想回家去。”
年轻的後生有点儿难为情:“我这不是……头次离家这麽远麽……”
“叔不是笑你,都这麽过来的。我十四五上头跟你叔爷爷一块儿出门,也是想家啊,五个多月在外头,想家想得直哭……”
杨丹忽然恍惚了一下。
他想起他头次离家的时候。
去离家那样远的书院读书。
他也想家,可是他却不能表露出来。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两个弟弟。若是他先软弱了,弟弟怎麽办?
虽然他和水笙差不多大,但是他是长子。
长子……
从小到大,许多的眼睛看著他。
不能妄为,不能任性,不能……
因为他是长子。
因为他有著不一般的父辈。
所以他经受的,承担的,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许多时候,他不知道那些人看到的究竟是谁。
是天帝的长公子?还是他这个人?
在外面漂泊的那些年,他也一直在想。他身旁的人,究竟有多少是为他,又有多少人是为了天帝之子这个名号?
在外面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他逃避得太久了,而父亲一直纵容他。
“要不是雪这麽大,我倒想去影族那里看看呢。”雪盗捏了粒花生吃:“不知道少主现在做什麽呢,他说去北樗找我们的,一直都没来。”
“应该是有重要的事。”
话是这样说,杨丹也在想,淮戈现在做什麽呢?
在这大雪纷飞的寒夜,想念如水,缓缓漫开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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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了几天烧,现在刚好。。==555
(12鲜币)翔29…1
两个夥计抬了一只陶罐来,里面是烂烂的炖肉。杨丹他们人多,要了一整只羊,还有菜干,豆腐什麽的,全都放在一只大罐里头炖的,肉香扩散开去,整个大堂里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咽起口水来。
彭雁拿了只大勺,掏了满满一碗肉,先端给杨丹。
“公子尝尝,别看做的粗,吃起来可香。”
杨丹尝了一口,点头说:“确实不错,大家都尝尝。”
那些人哪还等他再说第二句,纷纷拿起碗去盛,稀里呼噜的大吃起来。还有酒,温过的,热热的喝下去,顿时出了一头的汗。
隔壁桌上那个年轻後生往这儿瞅了好几回,实在忍不住,过来问:“这肉多少钱一份儿?我们刚才问了夥计,他说没肉了做不了……”
杨丹笑笑:“我们这儿有不少,你盛一碗去吧。”
年轻人一边有些不好意思,一边又怕杨丹反悔似的拿了碗来盛,连连道谢。
就这麽搭起话。
他们家离易集还有三四天的路,一直往东北去。贩的货也都脱手了,带了好些东西回去过年。
“这位公子你不是关外的人吧?”
杨丹摸了下脸,他脸上涂了易容的东西,看起来黄瘦了许多,但依旧俊秀。
“是,你怎麽看出来的?”
“一是说话,二是作派,就是不象。”
杨丹笑了,那年轻人也笑了。他喝了好几盅了,那盅很大,只比碗小一点,脸红扑扑的,小声说:“你是不是有药材?”
“这你都知道?”
“闻著了嘛。”他说:“我们也常带一点,好的带不著。这次好不容易抢到一点天鹰草,鲜的,囤一囤,到开春能多赚点。”
杨丹顿了一下:“这可是稀罕货……多少钱入手的?”
年轻人嘿嘿笑,说了个数,八成是有水份的。就算再年轻,跑商道儿的也不会是傻子愣头青。
但这个价确实好。
更重要的是,天鹰草是多麽罕有的东西。
──对旁人来说是这样。
因为这草药只长在人迹难至的绝壁悬崖上,想要采摘难上加难。天鹰的意思,只有天上的鹰才飞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