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2 / 2)

我站起身来,拍拍沾在裤子上的尘土,走上回村的小路。在路经一片已经半荒芜的田地时,我清楚的看到了一个身影,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小男孩,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相对于男孩所在的这片荒芜的田地,周围的几块田里都种有青青的庄稼,因此这地看起来总有些突兀,而村民似乎并不大愿意提起它荒芜的原因,我当然也没有理由问。只隐约知道它是某家人荒废了许久的农田。

我悄悄的向那个身影靠近,直到能看清楚那个干瘦的少年的身影。他抱膝坐在那片已经干涩得开裂的土地上,身上的衣物又脏又破,似乎还隐隐透着血迹。他瘦得面颊已经窝陷了下去,整个人似乎就只剩一副骨架,一捏就碎,他那张灰黄的脸上唯一醒目的只有那双过大的黑眸里流露出一种近似绝望的渴望,明明无助、明明彷徨,却不是脆弱的,只是让人感觉他似乎随时会随着这落日的余辉消失不见……

少年就这样坐着,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察觉我的接近。而眼前的画面让我身为摄影师的意识不自觉的觉醒,我举起手中的相机毫不犹豫的按下了快门。

咔嚓——

按下快门的声音突兀的回响在夕阳的余辉之中。少年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他如见了洪水猛兽一般恐惧地瞪着我,又有些像个畏惧猎人的小野兽。我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连同这样的他也拍下了。放下手里举着的相机,我刚想开口向他解释,然而下一秒,他就这样昏到在那干裂的土地上了。

我急忙冲上去抱起少年的身子摇了摇,他完全没有反应,我于是背起他就往村子里跑。少年在我的背上,我隐隐感到了少年的身体散发着惊人的热量,我这才发现少年正发着高烧!

☆☆☆“老刘,快找医生来给这孩子看看病!”还没进到老刘家里我就大喊了起来。老刘急忙迎了出来,他一看到少年似乎就明白了什么似的,话也不多说就跑去村里的卫生所找医生了。

待医生请来,给少年打了针,喂下了退烧药,情况稍微稳定下来,我才把老刘拉到无人狭小又潮湿的偏厅里向他问话。

“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他莫啥地。”老刘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没什么?他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严重的伤口?”在照顾少年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少年身上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伤痕,新旧的都有,明显是长期受到毒打所致。

“真的莫啥地,他的事你还是莫过问地好。”

“可是他明明是遭到了虐待,我在怎么可以不问?!”

“问了也帮不上他啥的呀。”

“可是再这样下去,他还能活得了多久?!”我气急了吼了出来。“他还是为成年人吧?你们知不知道虐待未成年人可是要犯法的,现在可是法制的社会!”

闻言,老刘低下了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双膝着地整个人跪在了我的面前,我吓得马上蹲下身去扶他,他还是跪着不肯起,干涩的眼角已有了几分湿润。

“耿先生,俺们一辈子就在这山里种地过日子地,莫懂啥法律地。你既然关心他,额(注:就是西北口音中的“我”)……额……额就求你把他带走吧!带出这个村子,越远越好!”老刘说着语气有些颤抖。

“我凭什么带他走?他是什么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不想无故给自己找麻烦。

“这娃子……命苦啊!耿先生您算是帮帮忙吧……”

“老刘你得先把他的事都告诉我!否则我决不会考虑把他带走!”现在这个年头骗子太多了,没有人愿意轻易的相信他人。冷漠的世道里,更不会有人愿意与他人有任何牵连。我,毕竟还是一个在城市里长大,身上沾满了冷漠气息的人。

犹豫了好一阵,老刘才开口:“这娃子……会成现在这样,也全是因为挨他父亲打的……”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的爹当年可以说是因为□了他的娘,才把他娘强娶进门的。结婚不久以后就有了他,俩口子生活也不和睦。因为他娘从小就个立志要走出这个小山村,他和他爹就成了他娘最大的包袱。俩口子没有一天不吵架的,这娃子不但莫得一天安宁日子过,他爹娘也从来莫有关心过他,或者说他娘对他就只有恨了……7年前他娘和一个城里男人跑了,他爹就再也不下地干活了,每天除了喝酒就是毒打他。俺们村里去帮那娃子的人也被他爹打伤过,俺们根本莫法子制止他爹,只有事后为那娃子处理伤口。可是那娃子就是什么都能忍,受了伤也不大和俺们说,还照样下地干活。额也是最近才莫在地里看到他,现在又是农忙地时候也莫人顾得上他,只有额现在还偶尔到他家照顾他。他家的地早就已经荒了,他根本莫法下地干活……额……额这些日子照顾他,就觉得再这样下去……他爹迟早要把他打死啊!……”说着老刘的脸上已经老泪纵横了。

“……这、世上怎么会这种父亲!”我气愤得双手握紧了拳头,缓过神来,我还是拍了拍老刘的肩膀安慰道:“老刘你放心,我会考虑带他走的。”

“莫再考虑了,明天就带他走吧!他爹这些天因为喝酒闹事被关进派出所,约莫再过几天就放了,只有现在才是带走他的最好机会!”

“可是要带走他可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事情呀!光是这户口方面的问题……”农村户口迁进城里根本就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

“户口迁出的事额已经办好了,额照顾他的这些日子里,额就知道他再留在这里迟早要闹出人命。额早就做好了准备,本来是打算托人这两天就把他带出去,但毕竟与那些人比起来耿先生当然更让额放心。只是迁入的问题就要麻烦耿先生在城里跑跑腿了。”

“这……”我还是犹豫,我一下子实在无法接受把一个素不相识的小男孩带进自己未来的生活中的事实。

“耿先生……给您添麻烦,额实在过意不去,这儿……这儿有几百块钱……我知道我这点钱算不上啥地,可额也就只有这些了……您收下……算是替这娃子给您地……”一边说着站起身来,老刘一边从破旧的外套内层掏出一块包得严实的东西,他慢慢的将一层又一层的塑料套、纸套打开,里面是几张半新旧的一百元。

“您收下……”他用爬满皱纹和老茧的手将钱递到我的面前,整个人又要跪到了地上。

“你这没良心的瞎熊!你照顾那娃照顾得还不够吗?!”突然屋里响起了叫骂声,一个头发半白,身材瘦小的老太太冲了进来。她的眼里泛着些水光,一直气愤的叫喊着,“你、你、你现在连俺们辛辛苦苦攒了9年的钱,都为了这娃都送出去了,那俺们一家以后咋办?!你那还在吃奶的孙子又咋办?!”

“额大不了去卖血还不成吗?!”老刘一心护着孩子和老伴就要吵起来。

我扶着老刘站好,然后下了决心。

“二老不要吵了,这孩子,我明天就带他走!这钱你们留着,我在城里的钱还不怕养不起他。”

闻言老刘的妻子没再说什么,只是还止不泛滥的泪水,老刘又要给我磕头,我忙扶住了他。

“老刘,你别这样!”

“谢谢!谢谢!额代那娃子感谢你!那娃子到现在12岁了也没有个完整的名字,他姓容,大家都管他叫小容,耿先生带走他以后给他重新取一个好名字吧!”老刘认真交代。

我还是不说话只是点头,对于这样一个男孩我也不禁为他感到心酸,想起在地里看见的他那虽然充满绝望却又带着某种渴望的眼神,我的心也颤动起来……

☆☆☆翌日,我带着那仍在发着低烧的少年开车离开了这个贫困的小山村,村里几乎所有的村民们走到村口来送我。匆忙与他们道别后,我赶紧开车赶往凌云镇上那家大医院,让少年留院修养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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