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1 / 2)

>是他人呢。”

“说起来,我还不曾问过,青莞可有兄弟手足?”

“是有个弟弟,只不过很小就同我分开教养,及不上少爷与二少爷的情谊深厚。”芄兰轻声回答,脑中闪过谢府惊变那晚,谢玖于窄院里推门望向自己的复杂神色。不知他最后有没有被柏舟寻回……

他浅浅带过,钟誉也就不再接着问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笑了声,将茶饮尽起身,轻轻在芄兰肩头一拍:“谢谢你的茶。明日还要赶路,早些休息吧。”

芄兰随钟誉一行人是在一个清晨抵达尧城的。在院里大概点了下货,钟誉就同几位管事前去拜见当家的钟老爷子,余下一干人各自散去,芄兰也被宋笙笙带着先安置在了一间还算清静的厢房。

时值酷夏,他们五更天就出发,到达尧城时才过巳时。虽然钟誉已交代过今日无它安排,可芄兰此时也了无睡意,略做洗漱后就走到窗边,开窗向外看去。

他所在的厢房临了一棵老树,根须虬结,枝繁叶茂,此时便能听见树冠中群鸟鸣叫,自成音律。尧城里不乏一些驯鸟的高人,他至今都还记得幼时停留此地的那几日,屋外似乎永不会停歇的鸟鸣声。

“范先生!”

宋笙笙的脑袋突然从窗外冒了出来,惊得他猛然后退一步,差点拂落案上杯盏。小姑娘见他成功被自己吓着,忍不住掩嘴咯咯地笑:“少爷说今天时辰还早,也没什么事,让我带范先生出去转转。”

“有劳。”他点点头,随着宋笙笙从侧门出了钟家大宅,一路经过久仰大名的松云书院,西市的包子铺,茗香茶楼——宋笙笙免不了又絮絮叨叨地讲解许多,结果一抬头同芄兰视线对上,却发觉身旁这人虽然面上一派谦和,眼中却没有半点在意的神情,像是整个人都游离在外似的。

在她的记忆里,这位谢公子不全是这样的。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副诸事不上心的样子,同别院里的其他人说话也是淡淡的,一度让自家的舅父很是不满,连带着给他们额定的饮食也差了很多。

可她能看得出,每当谢公子同柏舟在一处时,他的神情会稍稍丰富一些——虽然离接纳这种态度还差得远,可起码不是排斥的样子。

“范先生……柏舟哥哥是去了何处?”她忍不住转头问。

芄兰原本正被先前的鸟鸣弄得分神,突然听见这句,一时愣住了:“怎么?”

“我就想,柏舟哥哥不是已经跟随了你很多年了吗,为什么突然让他走了呢?”

“你弄错了,”芄兰失笑,“他并非随我多年,是我到京城之后才由伯父指派予我的,先前也有侍奉的主人。你觉得他对我忠心不二,只不过是因为伯父的吩咐罢了。”

“才不是呢!”被压下了一个月的话题再度提起,宋笙笙依旧是一副要替柏舟讲理的样子,结果才开了口就被芄兰皱眉打断:“好了。这是在下自己的事,何况柏舟也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他人几句话就能随意变更的。”

被对方冷着脸呵斥了一句,宋笙笙一缩脖子,讷讷的不知道讲什么好。正巧两人这时走到了尧城最热闹的一条大街上,转头就发觉路边上围了一群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宋笙笙毕竟是个孩子,注意力立马就被引了过去:“啊,那是面人骆的摊子!”

话音未落就听得前方人群轰然叫好,片刻后一个孩子被乳娘牵着,举着一支面人欢天喜地地挤了出来。经过芄兰身侧时两个人低头去看,只见那只面人做得异常细致,面容栩栩如生不说,小到衣褶挂饰也丝毫不少。

“这个面人骆可厉害啦,明明差不多的时间,他捏出来的面人就是比别家的要漂亮得多。”宋笙笙说着,却见人群已经散开,露出那个开始收拾摊位的老人,“哎——今天居然那么早就收摊了?真可惜。”

似乎是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面人骆直起身子,对着这边笑呵呵的拱手为礼:“小姑娘对不住,今天小老儿有些事,得早点收摊了。”说罢视线落到芄兰身上,却是认真仔细地将他打量了一番,简直像是要把他的样子记在心里似的。

“这位公子瞧着面生,可是新来尧城的?”

“咦,这你都知道?”宋笙笙惊呼一声,一旁的芄兰也忍不住露出了些惊讶神色,只见那面人骆含笑点头:“小老儿每日都在这街上摆摊,尧城里的人也都记得□□不离十了。如果记得不错,小姑娘你大概是半年前来的这里吧?”他说话时手也没闲着,不多时就将余下的杂物收好,挑起担子,再次对着二人点头为礼,“小老儿先走一步了。”

这面人骆身形干瘦,穿一身发白旧衣,边角都起了毛边,不过浆洗得十分干净,此时挑着摊子,依旧走得又快又稳,不多时就离开了芄兰与宋笙笙的视线,走到了尧城驿站所在的那条小街上,熟门熟路地推门招呼道:“小兄弟,可否帮我送封信到平江去?”

关于面人骆这封信的种种因由,与他隔了几条街的芄兰同宋笙笙自然不会知晓。眼看将及正午,日头也烈了起来,两人也就暂且中止了此次游览,调头回钟家去了。

他们依旧从侧门入,穿过花园时听到不远处传来女眷的说话声,时不时笑作一团,惊得梢头停驻的花翎雀儿都飞走了。宋笙笙悄悄躲在花丛后窥探了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对芄兰笑道:“是老爷的姨娘们,正围着少爷说话呢。”

钟氏近几代一直男丁稀薄,现当家的钟老爷钟济原本有兄弟三人,可几十年前一场疫病,最终只有他逃过一劫。成家之后为求子孙昌盛纳妾数人,女儿得了不少,儿子却始终只有钟誉钟赏两个,故十分宝贵。常年呆在深宅里的姬妾们求的无非就是夫君死后还能有个依靠,钟誉此趟出行离家近三月,人还没到消息就早传了回来,前脚才在父母那里问了安,回头就被这群莺莺燕燕堵在了花园里嘘寒问暖。

“益之这趟走了快三个月,大热天的,人也足足瘦了一圈呢,回头可得叫厨子给你好好补补。”

“美之在京城可还好吧?他又不许我们再多遣些下人过去侍候着,现寻来的人,哪有自小养在咱们家里的贴心?”

“城北王家的二女儿前天跟她娘过来拜访了一次,我瞧那丫头模样水灵,虽然家世及不上咱们,纳作妾室也是好的。”

也不知这番拷问已经进行了多久,钟誉虽然还能心平气和地一一答着,面上强撑出的笑意早已摇摇欲坠。宋笙笙笑得要打跌,一下碰上面前花树,结果立刻被眼尖的钟誉看见了,扬声笑道:“笙笙,不要捉迷藏了,快带青莞过来和姨娘们问好。”

宋笙笙吐了吐舌,还是老实拽了芄兰走过去,向众人见礼:“少爷,孙姨娘,钱姨娘,魏姨娘……”叫到最后一名年轻妇人时,忽地停住了嘴,求助似地望向钟誉:“少爷,这位夫人是?”

“这是柳姨娘。”一旁的孙氏接话道,伸手将宋笙笙招到眼前,一面打量她一面说,“前个月才进门的,你随益之出门那么久,当然不晓得——哎,难怪人家都说小孩子一月一个样,你们瞧,三个月没见这丫头,倒又长高了不少呢!”

“可不是,”魏氏顺势瞧了几眼宋笙笙,忽然掩口笑道,“模样也比刚来时候标致多了。再过个三五年呀,”她同身侧诸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暧昧颜色,“可要同这位柳妹妹学一学,好让少爷也能整天离不了她呢!”

这番话含沙射影,那柳氏倒也不着恼,只是微微一笑,大有些懒于分辨的样子。只是目光触及芄兰,倒一时怔住了,双目紧盯着他看了半晌,其余人自然觉出了异常,纷纷打趣:“哟,妹妹看见俊俏哥儿,就连魂都寻不着了么?”

柳氏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低声解释只是觉得有几分面熟,大约是像哪个故人。又问钟誉这可是他结交的友人,才听得钟誉说:“青莞说是友人也不为过。只是暂且屈就做我的侍读,从今日起也会住在府里,还请各位姨娘们高抬贵手,不要吓跑了他。”

说完还不忘动作夸张地一揖,惹得一群人又笑闹起来。芄兰半垂着头,余光瞥见那柳氏虽也是以绣帕掩口,随众人笑着的模样,可视线始终若有若无地向自己脸上投来,七分探究,三分惊疑。

他不动声色地在衣袖中握紧了拳,只觉得心底的不安感逐渐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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