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孩儿不孝,这些年流落在外,未能尽孝。求您不要生气,免得气坏了身体!”
素衣荆钗的少年长跪在北辰王府外,深深叩首,如墨长发委落在地,沾染上许多尘埃,十分可怜。
周围的声音议论纷纷,都是在说这孩子可怜。
倒也有一两个不同的声音。
“这江湖自从剑仙走后是越发不像样子了。”
“魔教余孽用活人试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北辰王府的小少爷被拐走了许多年了,又岂是谢希声消失的罪过。”
“呸,什么小少爷,没得叫人恶心。北辰王府先王妃只有一个长子,现王妃膝下一子一女,王爷连妾室都没有,哪里来的小少爷,贱婢爬上床的丢人东西罢了,我瞧着王爷未必愿意收留他。”
议论纷纷扬扬。
……
近日,太渊国都的百姓们看了好大一场戏。
先是朝中负责处理江湖武林江洋大盗、绿山贼匪的六扇门清缴一处魔教据点,竟顺藤摸瓜救出许多被困地牢的试药奴。然后这本该放归的药奴被记录在名册时,竟有一个自称是北辰王庶子,求六扇门将他送回京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北辰王府早早就得到了讯息,却八风不动,不仅没有要认回孩子的意愿,就连门都只开了一道角门,和往日并无区别。
闲静无声扫落花的冷清与外面被拐多年终于回家、伏在地上痛哭不已的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爹,求您开门让孩儿进去吧,孩儿想见一见娘,孩儿好多年没见过娘了,娘一定很担心我……”
少年伏地痛哭了一会儿,才有人打开府门,来人却不是少年心心念念之人,而是一个板着脸的中年人,冷漠的说:“那贱婢已经死了,府里没有你要见的人。”
“怎么会!”憔悴削瘦的少年双目圆睁,过了一会儿才肩膀颤动,“管家,我娘她怎么、怎么去的?埋在了何处。您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拜一拜娘的牌位,我……”
管家冷漠道:“本就是个贱婢,尸身一卷草席就丢在了城外乱葬岗,如今应当是个孤魂野鬼了,你要拜她,自己去城外找去。”
这下,即便是在冷眼旁观的看客,都忍不住抱着手臂道:“这孩子可怜啊。”
少年同样是呆住了,不敢置信:“爹怎么能这么狠心!娘!他明明答应过会给娘名分!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越发没有规矩了!”管家听着主人的这个孽子说的话,狠狠皱眉,”还不快走,要我赶你出去吗!“
少年瑟瑟发抖,哭得十分凄惨:“你要我去哪里?天地之大,竟连容身之处都没有,不如我就自裁在这里,和我娘泉下作伴,也让这满上京的人瞧一瞧我娘的冤屈!”
他拔下头上木簪,对着自己脖颈就要刺下去自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候,一道鞭子摔在他的手腕穴道处,木簪子脱手。
“让开!要死也别死在王爷面前。”
中门大开,一个穿着侍卫装束的魁梧男人怒喝,身后,一个面容冷峻、俊美无俦的男人冷着脸,目不斜视的走过,就要登上马车。
似乎根本就没有给少年分出一点注意。
少年先是抱着手腕愣在了原地,滑落的衣袖下,手腕上是层层叠叠的伤痕,密密麻麻的结痂,就连手背的经脉都浅淡的看不出颜色。
倏忽,他反应了过来,嚎啕哭着,膝行着要去抱他的大腿,却被侍卫一脚踢开。
“爹,我是念明,姜念明,爹,你告诉我,他们说的不是真的!”
他似乎身体十分孱弱,仅仅只是大哭了一会儿,就伏在地上不住喘息。
然而,没有人回应过他,男人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登上马车离开了。
王爷走后,少年与管家又僵持了一会儿,他跪在原地不肯挪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街上的人们一开始还看了个稀奇,等时间久了,就渐渐对这木桩子丧失了兴趣。
管家叹气:“回去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少年默默流泪,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回走。
斜阳草树,背影格外凄凉。
……
原以为这就已经是结局了,谁知第二日开始,少年便穿着一身丧服,抱着新制的母亲牌位,跪到北辰王府外面。
从卯时跪到申时末,申时末站起来就走,风雨无阻。
终于,在某一个凄风苦雨的上午,北辰王府的大门打开。
北辰王姜北望脸色不虞地持鞭而出,喝到:“孽子!”
一鞭子把姜念明的脸颊抽开了一道血痕,用力的程度让姜念明侧摔在了地面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魔教妖孽为伍,还敢眠花宿柳……真是贱人所出!”
姜念明被他骂的时候只会低头,可当姜北望骂到母亲的时候,姜念明红着眼回瞪,恶狠狠的样子如同一头小狼崽子。
“娘不是贱人!你才是!你明明答应过娘,抬她做妾,名字记入家谱,我都听到了,你骗了娘!”
他才激动了一会儿,就脸色发白的有些喘不上气。
鞭子劈头盖脸的打在他的身上,姜念明却只是伏在地上硬生生挨着,没有喊疼。
“还算有种。大人的事,小崽子别掺和。”
姜北望扔下鞭子,转身进门,这一次的大门没有关上。
姜念明还在愣怔的时候,管家连忙推了推他,低声:“快进去。”
姜念明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娘亲牌位,这才一拐一瘸的进了北辰王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姜北望仅仅只是默许了姜念明进门。
管家把姜念明带到了客房,吩咐下人伺候着,仿佛姜念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客人。
姜念明没有放下怀中的牌位,十分克制地说:“管家,我想去我娘的旧居看看。”
姜林没答应,而是说:“公子先梳洗,老爷夫人随时会召见您。”
说着,就有下人抬了一桶水进门。
姜林问:“公子的行李在何处,趁着你沐浴的时候,我让人去取来。”
姜念明样貌生的极好,姿容清润,若是生于富贵之家,应当会成为芝兰玉树一样的人物,可惜却是北辰王府的婢生子,又辗转流落魔教,身世十分可怜。
如今面容憔悴,身材削瘦,病恹恹的没有几分血色,似乎随时会晕厥过去的瘦弱模样,也不知道这几日是如何在王府门外捱下来的。
姜念明入乡随俗,先将母亲的牌位摆放好,才转身抬眼,微笑道:“管家,我身无长物,这次出来也没有什么行李。”
“那公子的落脚之处在哪里,我派人去知会一声,以免有相熟的人以为公子消失了。”
姜念明一愣,低头略为不知所措地咳了一声:“是在……春花楼。”
春花楼!管家吸了一口气,神色略为惊恐,那可是上京有名的秦楼楚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怪王爷会责骂他眠花宿柳。
北辰王府中家训森严,姜家子弟若是胆敢拈花惹草,自有鞭子伺候。这还未进入家门,这位小公子就胆敢触犯家法,难怪王爷的脸色会那么难看。
姜林严肃的训斥他:“王府不允许狎妓,今日王爷没抽死你,是你运气好。现在你已经进入了王府,就不能再做会辱没王府门风的事情,否则不需要王爷出手,我也饶不了你!”
一个王府管家怎么会饶不了王府的少爷们?可见这王府之中的下人都是看不起他的。
姜念明苦笑摇头,略显难堪:“不敢辱没王府门风。”
他以为这就是结束了,抬眼:“我要沐浴了。”
姜林站在原地不动,他身材高大,说话声底气十足:“公子梳洗就是了,我令人将公子的东西拿下去浆洗。”
姜念明身形一僵,终于含怒:“你们觉得我是什么脏东西?严防死守的看着我!”
姜林抬起眼皮,不徐不疾:“这是王府里的规矩,还请公子遵守。”
“我要见我爹!我怎么不知道,王府还有这种规矩!”
姜林面不改色:“希望公子能够认清,王爷没有说过要认下你。公子自己流落魔教多年,手中有些魔教的古怪东西不足为奇,可不能让您就这么把东西都带进来。还请公子不要为难我等。”
话语诛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念明如同脸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又或者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被人围观,心却如同浸入了冰水之中般寒凉。
若是站在这里的当真是从小缺爱、又流落魔教药奴境地、拼尽全力才能回家的无知少年,希望破灭之后,恐怕自裁的想法都该有了。
可姜念明并不是。
他心怀鬼胎,另有目的,这北辰王庶子的名头是一定要拿到手的,所以他装作受了许许多多的委屈,却引而不发。
姜念明软了声调,难堪地说:“请管家先避一避,或者,我去帘子后面更衣。”
姜林站在原处没有动,身后几个奴婢也连头都没有抬过。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僵持了一会儿,姜念明紧紧咬着下唇,开始脱衣服。
先是外罩的麻布丧服,然后是里衬,再然后是亵衣,一一都滑落在地上。
瘦弱纤细的身体裸露在微冷的空气之中,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瘢痕密布,尤其是两条手臂的内侧,疤痕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都是取血留下的伤口。
十分可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即使姜林是沙场上退下来的将士再就业成了管家,也狠狠的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王爷的儿子在外面会受过这么多折磨。
身后没见过世面的奴婢们发出了慌乱的惊呼。
姜林回望的时候训斥道:“安静!”
他再看向姜念明的目光轻柔了一些,语调也放缓了一点:“公子先沐浴,我们出去候着。”
身后的奴婢会意,将干净的衣物放到房中,又把姜念明的东西都收走了。
姜念明一声不吭。
姜林道:“公子见谅。”
姜念明随身带着的所有东西都被收走,没过多久,派去春花楼的侍卫把姜念明遗留在春花楼的行李也都带进了小房间里。
王府中数个侍卫面对桌子上的杂物,神态严肃,如临大敌。
姜林见被派去春花楼的年轻侍卫一副不知该不该说话的样子,沉声问道:“你去春花楼,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屋子里一个男人先嗤之以鼻:“毛都没长齐,就学着别人去狎妓。妖妖道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年轻侍卫吞吞吐吐地说:“线索没有找到,他的行李都在这里了。只是,大人,我们误会小公子了,他去春花楼不是狎妓。他刚被六扇门救下,初入京城没有银钱,又找不到能做的营生,因此暂且在春花楼落脚,当个乐师。拿到的银钱都用来买丧服和制母亲牌位了,一日三餐都用得十分对付。我瞧着……他不是恶人。”
房间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挥退年轻侍卫后,姜林环顾这些曾经陪着王爷出生入死、因为伤残而留在府中看家护院的熟面孔,沉声说:“诸位都知道那妖女的手段,姜念明是她的儿子,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这些中年人都沉默地点头。
一个身材瘦小干瘪的小老头眯着眼:“那小子真是从魔教据点被救出来的?”
姜林点头:“我已经派人去六扇门查过,确实是从魔教药魔窟救出来的药奴,试药记录一应俱全。我也已经借着沐浴更衣的机会查看过了,手腕上诸多伤痕,新伤叠旧伤,最早的应该有些年份了。”
有人怒道:“活该,那妖女的孩子遭罪,正是大快人心!”
“少说两句,那也是王爷的骨血。”
他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姜林道:“先查一查他带着东西有没有问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姜林要查验他随身携带的物件,姜念明十分体贴的延长了沐浴更衣的时间,让他们有充分的时间检查。
室内无人,姜念明一边撩着浴桶中的水花,一边发呆,直到浴桶中的水都冷了,才缓缓站起来。
遍体的伤痕触目惊心,他没仔细看,直接套上了奴婢准备好的衣物。
穿上了才发现这一套衣物上没有标识家纹,料子十分普通,应当是匆忙遣人去买的成衣。
姜念明嘟囔了一声,他这些年养尊处优,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如今乍然要来北辰王府认爹,伏低做小,竟有些不习惯了。
“诶。”姜念明眯着眼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倒霉日子还要维持一段时间。
但他转念一想,王妃白幼姝只会比自己更紧张急迫。
算下来也不过几日,忍一忍,自己顶上庶子的名头,白幼姝保下亲生儿子,岂不是皆大欢喜?
姜念明缓步离开房间,心态调整过后就又是孤苦小白花。
他轻咳了两声,故意系紧的腰带勾勒出纤瘦的腰身,与他这个年纪的其他少年相比,他的腰太细了,肩背也过分单薄,一副病体缠身的伶仃模样。
还没推开门,就先听见门外两个被派来盯着自己的侍女在好奇聊天。
其中年岁更小一些的丫鬟声音脆脆甜甜的,就像是夏日的冰镇甜瓜:“玉屏姐姐,里面的少年真的是咱们王爷的儿子?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府里还有庶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另一个声音稳重一些,声线也很有特点,平平的语调到句尾总带点儿软糯:“你可快别说这些了,你年纪小,不知道府中的忌讳不足为奇。”
可玉屏越是闭口不言,就越是引起那小妮子的兴致,非央着私下说一说:“玉屏姐姐,你若是不和我说明白,我不知忌讳,在主子们面前说错了话,那才是麻烦呢。你就同我私底下悄悄说一说。”
玉屏拗不过她,这才道:“我悄悄说了,你不准外传。里面这少年算算年纪,应当是府中十二年前花灯节丢失的孩子,他确实是王爷的儿子。你说府中没有庶妃,确实没有,因为他的母亲是府中的奴婢兰心。”
“啊!”小丫鬟惊呼了一声,“是兰心?”
玉屏轻笑:“你来府里晚,兰心那时都已经没了,你啊呀什么呢?”
小丫鬟讪笑:“姐姐继续说。”
玉屏道:“兰心是个可怜人,听闻是从宫中掖庭出来的奴婢,趁着王爷醉酒爬上了床,肚子争气就生下了儿子。本以为能够母凭子贵,却不想王爷对她并没有感情,连带着孽子都不待见,从未给过这对母子名分。”
“没有名分也能当公子吗?”小丫鬟歪头问。
玉屏继续解释:“是大公子给的体面。先王妃去的早,大公子虽不良于行,可王爷看重他,继妃都要矮上一头。兰心令自己的孩子日日去大公子面前点卯露脸,东乔院里的奴婢做什么,他只管跟着学,晨昏定省,终于让大公子肯带着他读书识字。有嫡子教养着,这府里的下人才高看了这对母子一眼。威风的时候,连现在的小公子都敢欺负。如今,诶……”
小丫鬟道:“姐姐叹什么气?”
玉屏道:“继妃按母家的关系算起来是大公子的小姨,是先王妃娘家的庶妹,本就是王爷为了照顾好大公子才娶的续弦,可自己的儿子长大后,自然要偏心给自己的儿子。况且大公子从十二年前的花灯节后就闭门不出,鲜少插手府中的事务。如今这府中上下都是王妃在主持,兰心还在的时候,她就屡屡为难兰心,如今兰心的孩子回来了,未必会善待。诶呀,你听听也就罢了,做好我们的本分,不要多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小丫头道:“我一定闭紧嘴巴,姐姐放心。姐姐,你在府中这么多年,知道的事情可真多,我以后再遇到什么问题,我就悄悄问你。”
……
姜念明在门后听完她们的对话,眸中晦涩。
此行虽目的不纯,却不妨把娘亲多年夙愿一并达成。娘深深爱慕姜北望,一心想名字列入族谱,那自己就要把娘的牌位送进姜家的祠堂。
可单单只是这样又怎么够?若是不能把姜北望一并送进祠堂与娘相伴,那就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失职啊。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姜念明深知在短期内都是敌强我弱的状态,即便想做什么,也不能做。
他推开门,门突然打开的声响惊到了小丫鬟,她抚着胸口,目光惊慌:“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啊!”
玉屏连忙上前道:“宝扇不得无礼!管家命我把您带过去,公子请跟我来。”
她福了福身,带着姜念明穿行在楼阁之中,进了另一个小院子。
姜念明一路见到了数个执勤的护院,都是身带杀伐行伍之气,目光锐利到刺疼,应当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这还只是能看见的,姜念明知道王府的暗地里应当还有暗卫死士执勤。
姜北望从前执掌军权,主持南疆亡国之战,又曾带兵镇压戎方等地的作乱,当今的天子是他的三哥,如今交还军权,在京中养老,想要杀他的人不在少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是只有府中明面上这些防护力量,姜北望活不到现在。
走进这个小院子后,院子前面的空地上摆着许多沙包和放着武器的架子,应该是王府里的护院居住的地方。
姜念明垂敛着眸子,没有左顾右盼,沉下心猜测姜林让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然而,他的冷静却在看到火盆中燃烧的大火时烟消云散,通红的眼睛也许是被烟呛到的,但更有可能是愤怒。
他用宽大的袖子笼着口鼻,一边呛咳一边奔跑,不顾火焰的威胁,从火盆里抢出了烧了一半的母亲牌位。
扇打着牌位上的火苗,好不容易熄灭了火焰,一半已经成了焦黑,烟熏火燎之后,只能模糊看出“慈兰心之灵主”的字样。
短短时间,姜念明的双手已经撩起了水泡,疼得发颤。
他颤着手背到身后,胸膛起伏不定,眼睛通红,声音里满是怒意:“谁干的!给我滚出来!”
屋子里正在观察的几个中年人对视一眼。
其中一个沉声道:“学过武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姜念明出现在小院之前——
姜林等人检查了姜念明一应的随身物品,只有几间简单朴素的衣物和各种简单炮制过的止血药材,连银钱都一文不剩,十分符合他身无长物、刚来上京的处境。
翻看过后,就连姜林都有些怀疑。
“莫非是我们想错了,他真的只是从魔教逃难回家的药奴?”一个中年人问道。
另有一人哼笑:“这种程度的伪装都做不到,还当什么奸细。你们别忘了妖女是如何骗了我们王爷!”
“若是今日因为我们放松了门庭,就让奸细轻易进入王府,我看你们都要追悔莫及!”
没有人说着王府中不缺少奸细,只是都已经被暗中监视,每一道传出去的信息都被仔细甄别控制。
多一个姜念明不多,少一个姜念明不少。
姜林缓缓开口:“他毕竟是王爷的儿子。流落在外十二年,我们谁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顿了顿,“又是否被王爷的敌人培养成刺向王爷的尖刀。”
沉沉的心绪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姜林做出决定:“要设法探一探他的虚实。”
他看向桌面上同样被反复检查是否留有机关暗格的木质牌位,沉声道:“等姜念明通过试验,派人给兰心姑娘新制一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姜林的授意下,这才有了姜念明的随身衣物被烧,就连娘亲兰心的牌位都没能幸免,更是让姜念明亲眼看到了牌位被烧这一幕。
就是要看一看姜念明心中亲情到底有几分分量,这慌乱之中,也许能试探出几分姜念明的虚实。
就连姜林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姜念明学过武功!
中年男人们面面相觑。
“哼,这小子果然有诈,不得不防。”
“这小子在王府时,王爷明令禁止教他读书习字,也不允许他习武,这一身武艺是从何处学来!岂能瞒得住我们的眼睛!”
姜林也是拧着眉头,心中暗叹,王爷的这个儿子果真是另有所图吗?他会是十八年前意图复仇的南疆余孽吗?
深深扎入王爷心脏的那一根尖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拔除!
这些年,他们见王爷画地为牢,始终走不出那个血光连天的夜晚,心中同样不是滋味。
姜念明虽是妖女之子,可妖女却是王爷的此生挚爱,留着姜念明虽然痛入骨髓,可稚子无辜,未尝不是王爷的念想。
姜林叹了一口气,先收起复杂的念头,缓缓走出来,脸上一片古板冷肃,毫不留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公子有所不知,如今魔教在江湖上一家势大,手段诡异莫测,多有怪异。你自称出自魔教,可若是魔教在你身上下了手段,你年纪轻轻,未必能分辨的出来。北辰王府之中居住着贵人,我等不得不防。”姜林先是解释了一遍,然后凛然发问:“我看姜公子身怀武艺,似是与你自称的魔教药奴身份并不相符,公子怎么解释?”
姜林的目光如鹰隼一般,闪烁着锐利的寒芒,他身上曾经征战沙场的杀伐之气森森。
以势压人,这气势绝非普通弱质少年能承受,这是对姜念明的另一重试探。
然而,姜念明只是脸色一白,熊熊的怒焰在眼中燃烧,话语之中隐含激愤:“自从我来到上京开始,不,自从我被六扇门救下开始,王府应该就已经收到消息了!北辰王府的消息网天下闻名,你不要告诉我,他不知道我,可是他却视而不见!我进入上京的一举一动你们都了如指掌,怎么会不知道娘亲的牌位是我来到上京以后新制的!如何会是魔教的手段!”
“你们怀疑的不是魔教,你们怀疑的是我!”
“可是,我只是回家啊!我只是想要回家。回来的路上,我以为我会有娘亲疼爱,就算爹不认我,我有娘也就够了。我一回来,迎面就是娘已经没了的噩耗,没人问过我是什么感受。我在外多年,他不问我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他怀疑我!他怀疑我啊!”
姜念明的目光是不容错认的悲哀,眼泪簌簌流下。
然而,他没有如烂泥一样匍匐在地上哭天抢地,而是紧紧的抱着怀中的牌位,站的笔直。
男儿落泪之时,依旧不曾折腰。
姜林脸色一僵,竟有些无措,但是他心如铁石:“姜公子哭也没用,我等都是为了王府安定,所作所为即便谨慎一些,也俯仰不愧于人!公子不如想想该如何解释自己身怀武艺之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姜念明深知自己身上的武功是藏不住的。
姜北望如今在朝野的处境十分特殊,虽然是陛下的亲弟弟,却功高盖主,又是有实力能抢夺王位的当朝王爷,满朝政敌。对外主持灭国之战,无数旧国遗孤如同毒蛇一般隐藏在暗处窥伺,只等姜北望势弱,就会一拥而上把他吞噬干净。
至少就姜念明所知,姜北望的人头在天杀阁的价格已经到了黄金十万两的天价。
他的武功完全没必要遮遮掩掩,故意遮掩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可疑。
他生来气血就不足,大概是因为母亲是奴婢的缘故,怀孕期间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所以不慎早产。
他体格孱弱是天生的毛病,后来虽然得到过悉心的调养,但依旧十分虚弱。
这几分武艺也是池族为他量身定制的内修心法长生诀。
虽易学难精,且修炼起来进度缓慢,但真气的品级极高,近年来已经渐渐开始弥补起了他的先天不足和早年的亏损。
仗着长生诀在手,姜念明更是在毒术和炼蛊上进展飞速——十分的不要命。
如今被姜林诘问,姜念明毫不紧张。
还是因为长生诀易学难精,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真气又消耗在弥补身体空缺上,他的内功十分稀松平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念明笔直地站在原处,哭了一会儿之后,自己收了声音。他的嗓音微微的哑:“我会几分武功有什么好稀罕的,魔教的人都会武功,我跟着学了一些。”
“我武功寻常,跑都跑不掉……还好我武功寻常,比我厉害的都死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足以让人感到心疼的话,就好像是企图引起注意和怜惜的孩子一样,用余光小心地瞥着对面中年人的表情。
这种程度的目光自然引起了姜林的注意。
姜林的心态有点复杂,他摩挲着手指,打量着对面的少年。
虽然北辰王府是少年名义上的家,然而他对一切都很陌生,陌生的人、陌生的事,甚至就连对他的态度都并不友好,才进了门就处处碰壁。
在少年的眼中,这一切应当都是给他的下马威吧?
会小心翼翼的试探王府对自己的容忍程度,试探在王爷并不喜欢他的情况下、有可能掌握着他的生死的管家到底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应该是少年的生存本能吧?
然而,姜林冷硬着心肠微微颔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怜惜。
“我会派人查验,公子的武功也会视情况决定需不需要废了。”
姜念明的目光顿时暗淡了下来。
仿佛已经知道自己在王府中不会有任何优待,他抬着头,眼眶红肿,就像是一只被逼到了角落里的小兽:“我是你们王爷的孩子,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希望公子能够明白,兰心只是府中婢女,您是她未婚诞下的孩子,生父不详。公子如果执意要自矜王府少爷的身份,可以禀明王爷,看王爷愿不愿意给你看一看王爷的家谱里,有没有公子你的名字!”
姜念明往后退了几步,耷拉着眉眼,似乎被残忍的话语打击的不轻。
姜林这才缓了缓声调:“公子这几日在门外跪着,王爷也是怜惜你在外求生不易。如今回了王府,虽不能保证你锦衣玉食,安心做差,至少不会饿死。”
魔教并非善地,若是姜念明的经历正如他所说,好不容易才从魔窟逃出,只是想活命才来王府,那么看在他的血脉份上,多一间屋子和一副碗筷,并非难事。
可再想要多一分,那都不会有。
这是王爷一早就决定好的。
姜林是王爷的心腹,一些残忍的话,残忍的事,都要在王爷亲口说、亲手做之前,先不体面的做好,才能给王爷留出足够的体面。
姜念明立在小院中,只觉得无数奚落的、嘲讽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脚下似乎有无数手掌要把他拉回淤泥之中。
记忆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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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宁八年。
五岁的男孩赤着脚跪在中庭,身边的树下,是一只比他个子还高的小马驹。
继王妃白幼姝揽着自己才四岁的孩子,她穿着雍容,容貌清丽,目光中却折射着仇恨的光芒:“小小年纪就居心恶毒,你是要谋害我儿吗!”
男孩抿着嘴唇,目光清澈地仰头去看这个漂亮的女人,大声说:“我没有害他!”
他的目光倔强而骄傲,高高的仰着头,与王爷略有几分相似的面容让白幼姝不满。
她掐着自己的手臂,用力把幼子抱住,从软软的幼童身上汲取几分暖意。
白幼姝是继王妃,先王妃白梦薇是她的嫡姐,孕育的嫡长子姜玄夜被人下毒,虽保住了性命,毒素却被逼入双腿,从此不良于行。
世间没有残疾的世子,姜玄夜毫无威胁,白幼姝乐得做一个体恤的嫡母。
然而,她最近才隐隐知道,王爷曾对一个女子如珠似玉的疼宠过,甚至曾想过立她为王妃的念头,只是那名女子犯下大错,王爷厌弃了她,这府中旧人才会讳莫如深。
然而,那女人与姜北望曾孕育一个孩子,年岁比自己的淮儿还要大上一岁。因生母不被王爷所喜,连带着私生子也没有记上玉碟。
王府之中的幼童本就有数,况且姜念明是独一份,能够去姜玄夜的东乔院读书习字。
到头来,竟只有自己一个被蒙在鼓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幼姝心中的恨意无人可知,身边四岁的孩子却正是人嫌狗憎的时候,扒开母亲抱着自己的手,跑出去就要摁男孩的头。
对着五岁的姜念明一顿拳打脚踢,幼童的声音尖利到刺耳:“就是你,就是你!死奴才,让你摔我,我打死你!”
姜念明伸手抱在自己头上,心中实在厌烦这个极讨厌的小少爷,仗着自己年岁稍大,恃力抓住他的手腕。
手腕被捏疼了,姜淮顿时哭了起来。
白幼姝心疼坏了,就要上前,就听到一个镇定的声音:“我没有摔他。小少爷他要骑马,要我当马镫。我怕他摔了,不肯,他就推我,这才摔倒了。”
中庭无人,姜淮是避开奶娘偷偷跑出来的,他听说他爹给他准备了一匹小马驹,就闹着要骑大马,这才自己跑来了中庭。
白幼姝蹙眉:“你是王府的婢女之子,日后就是淮儿的奴才,淮儿有危险,你要劝阻他,这是对的。但他是主你是仆,他推你,你怎么能让他摔倒!”
“狗奴才!狗奴才!”姜淮要打他的拳头受制,就开始伸腿踢他。
然而他个头矮,没能平衡好,一不小心,竟是当着王妃的面又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
顿时坐在地上懵圈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姜念明虽然跪着,瞧着却比王府的小少爷有静气多了,他坚定地告诉姜淮:“我不是狗奴才,我是王爷的儿子。娘说,爹只是生气了,等气消了,就会认我。你是我的弟弟,不该打我。”
北辰王就是在这个时候踏入内庭,身边围绕着几个随身带刀的侍卫。
在男孩们的眼中,威风凛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北望听到了姜念明的话,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姜念明和嚎啕大哭的幼子,王妃白幼姝略有些尴尬无措地站在一边,而身边过命的兄弟们都在用余光看向他。
王妃白幼姝惴惴不安地把前因后果都描述了一遍。
姜北望静静地听着,目光却停留在跪着的孩子上,才五岁,已经能明辨是非,条理分明,还能那么骄傲地告诉别人,他是北辰王爷的儿子。
恍惚了一瞬。
他冷声道:“本王只有玄夜和淮儿两个儿子。幼姝,你是王妃,这种小儿打闹之事,你处置了罢。”
姜念明呆呆地跪在原地,看着“父亲”恍若无事地带着下属离开,而姜淮兴奋地在一边喊着骑大马,白幼姝柔声劝慰不住,姜淮退而求其次就要姜念明趴下当他的大马。
后来如何了事的,姜念明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王妃怜悯的眼神,娘亲柔弱的眼泪,滚烫到了心里。
时隔十二年,姜念明再想起当日情形,依旧会觉得冷。
他自嘲一笑。
那个男人,十二年后,依旧一样的冷酷绝情。
可他,已经不是当年心性纯粹、一心想要得到父亲承认的稚子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太渊,京都,北辰王府。
从姜林的话说出口开始,小院中就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姜念明倔强地站在原地,无数双眼睛在明在暗,都在观察评估姜念明的情绪,评判他是否是被人控制的奸细或者间谍。
然而,姜念明的胸膛连续起伏了几次,他生生忍了下来,只是略带嘲讽的说:“北辰王爷仁慈。”
姜林一噎,垂着手提醒他:“君为臣纲。”
再如何想骂,都得忍着。
姜念明眼眶依旧红红的,最终忍耐了下去。
姜林皱了皱眉,心中暗自叹息:小公子被如此羞辱,依旧能够忍耐下来,若非心性软弱,那就是有所图谋。
这一场试探下来,结果似乎不尽人意啊。
只是他毕竟是王爷的血脉,先把人留下,看看他要做什么吧。
姜林这么想着,肃容道:“王爷慈悲,才把你收入府中,以后安分做事,不要逾越。北辰王府不养闲人,既然身上有几分武艺,姜风,你以后带着他,每日和侍卫一起训练。”
姜念明的身体看上去太弱了,要多锻炼才行。
况且姜风带着的训练,都是军中新人的程度,短时间内不会有接近王府主人的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排了姜念明后,姜林这才匆匆去禀报给姜北望,把姜念明身上的疑点一一阐述清楚。
姜林提议:“是否要把他调离?打发去乡下的庄子里,有人看着,当个富家翁也不错。”
姜北望负手而立,看向窗外梅枝,冷肃地说:“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看清他背后是什么人。”
这就是同意姜林的主意了,但是他更大胆一些:“过一阵子,调来给本王当亲卫。”
“咳咳咳。”
寒风起,身形健硕的男人眉目冷峻,但是咳嗽的时候却在帕子上留下了血丝。
姜林慌忙扶住他,并不赞同,眉宇间多出了几分忧色:“王爷,您前一阵子在猎场上被刺杀受到的伤还没有好全,不能再放他近身了。”
姜北望不惧:“按本王说的做。”
姜林拗不过他,只能低头应是。
……
另一边,姜念明的包袱都已经被烧光了,就连身上的衣服从内到外都是王府准备的,只有一块母亲的崭新牌位陪着他。
姜念明以为按照北辰王府的绝情,自己娘亲的小院早就已经没了,自己也会被带到王府外围的侍卫营居住。
但也许是姜北望尚且顾念兰心的旧情,也或者是姜林尚且有不忍之念,姜念明被带去了兰心的旧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萧索索,破败不堪,小院独立在整个王府的内院,偏僻凄凉,与富丽堂皇、处处雕梁画栋的王府格格不入。
但还被完整的保留着,这些年也没有任何人住进去过。
玉屏把姜念明送进小院,宝扇环视这遍地生出的杂草,略有些不敢置信:“王府之中怎么还有这么凄凉颓败的地方?”
又被玉屏瞪了一眼,小丫头才慌忙捂住了嘴。
玉屏道:“姜管家吩咐奴婢把公子带到这里。若是公子嫌弃这里荒败,也可以去侍卫营居住。”
“不必。”姜念明眼眶微红,“我就住在这里。”
玉屏了然点头:“公子选择住在这里,平日的生活就要自理了。侍卫营的训练不可荒废,需要什么都要用月例银子去账房添置,没有通行的令牌,不可轻易出府。姜管家吩咐了,您可以预支一个月的月例。”
玉屏款款朝着姜念明行了一个万福礼,宝扇忙跟着照做,玉屏这才温婉地牵起宝扇的小手,退出了小院。
近乡情怯,直到这时,姜念明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回忆萦绕在脑中,而斯人已逝。
他双膝跪下,朝着这片曾养育他的小院重重磕头。
“娘,我回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院落杂草丛生,虫豸成群。
姜念明先把母亲的牌位摆好,先找出了个从前腌咸菜用的浅口坛子,洗干净之后晾在院子里晒干。
他所行之处,虫子都远远避开。姜念明没搭理这些小生物,他忙着打扫小院。
好在他养尊处优多年,可小时候也吃过苦,简单的生活自理没有问题。
小院里的井水舀了许久才清澈,打理过后的小院依旧灰扑扑的,可是看上去多少也像是能住人的样子,姜念明撕扯袖子蒙上脸巾,包住头发,可忙忙碌碌过后,还是弄脏了。
见天色渐渐变黑,姜念明捡起咸菜坛子,塞了一把干草,才把坛子放到屋檐下。
不知何时,姜念明的指尖多了一小块伤口,可能是收拾豁口的碗时不小心划破,或者是拔地上的干草时勒伤,无论如何,这伤口小到就连奉命盯着他的暗卫都没有放到心上。
然而,没有人察觉到,咸菜坛子的干草上,不知何时淋上了两滴鲜红的血液,人类无法察觉的香气却在黑暗之中引来无数虫豸,整个小院荒废多年,早已成为虫子的巢穴,此刻倾巢出动,乌泱泱的朝着那两滴血液的位置而去,然后,第一只舔舐到干涸血液的虫子暴毙,化作一滩血水,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都化作一滩血水。
直到血水半满才不再有更多的血水生出,这时小院里已经没有虫子了。
后半夜,有体型比虫子较大的蛇和蜈蚣爬进坛子里,血水上咕嘟咕嘟的冒出几个泡泡,血色渐渐消退。
这一切都发生在夜色之中,无人知晓。
窗户对着小院的房间里,姜念明的床就在窗户下,直到听到两声平平无奇的轻微落水声,他才翻了个身,面带恬淡笑容入梦,心道:看来这次养出来的是毒蛊。
第二日寅时末,天色清冷,太阳还未高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念明起床先用冷水擦了一把脸,平时这个时候要早起,盯着小小少主读书练武。
小小少主贪玩爱睡,平时虽然好说话,可起床气是真的不轻,只有姜念明这个名义上的嫂子长嫂如母,小小少主连脾气都没法子发。
时间久了,姜念明自己习惯了晚睡早起。
他的功法长生诀吐息天地清气,日精月华都大有益处。
姜念明在小院之中辨了辨方向,才朝着东面走去。
他离开北辰王府多年,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但大体的布置还是记得的。他隐约记得前面高处有一个亭子,下面假山林立,中间有一片空置的演武场。
姜念明的目标就是亭子。
然而,顺着青砖路往假山里走,还未靠近,就先听到了长枪划破空气的凌厉风声。
姜念明挑了挑眉,这个时间就开始晨练?
而且,听上去武道修为不低。
姜念明本人虽武功平平,可小小少主是武道上的天纵奇才,姜念明陪着晨练多年,这点儿耳力和眼力还是有的。
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好奇。
这里是北辰王府,若是侍卫应当住在侍卫营,那里有单独的演武场,不必进入北辰王府的内院。若是奴仆,这武艺竟还要去当奴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得近了,才察觉出这枪意决绝,纵横捭阖,出枪如龙。
是沙场的枪法。
姜念明远远站着看了一会儿,心中预计那是从沙场上退下来的老将,留在王府当家将。
那人的枪术已出神入化,有已经舞到了最后,分明已经察觉到姜念明的靠近,依旧坚持舞完,丝毫不担心被人看到了学去。
直到收枪调匀了气息,姜念明远远站着,只觉得一道枪意已经锁定了自己。
姜念明抚掌称赞:“阁下好武艺,只是行动之中似有凝滞,是有伤在身吗?”
那人擦汗的动作一滞,冷冷看向他的方向,喝道:“孽子,滚过来!”
姜念明这才发现,原来用枪之人正是北辰王爷姜北望。
姜念明早该想到是他,姜北望一杆银枪在沙场上战无不利,是太渊百战百胜的战神,往前数上百年,都是难得的军神,寅时在自家的演武场练枪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可姜念明总觉得他的父亲与太渊的战神是完全割裂开的,为夫为父,处处都是败笔,因此宁可相信舞枪的人并非姜北望。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演武场边,无声地双膝落地,深深俯首拜了拜。
“姜念明拜见王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姜北望刚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此刻正浑身发汗,然而眸光惊异。
他弓马娴熟,少年从军,便开始建立不世之功,对自己的要求当然是极为严苛的。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幼子姜淮每天都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虽同样是少年英才,毕竟是混迹在锦绣堆里的少爷。
却没想到,这刚回家的姜念明竟也能寅时末就起身。
但也不能排除是特意来偶遇自己的。
姜北望沉声问:“你精通医术,还有多少本王不知道的事情没有交代?”
姜念明心道:那你不知道的就多了去了。
他跪在地上,眼前只有一线露水湿重的鹅卵石地面,姜北望没叫他起来,就是让他继续跪着的意思,才跪了这么一会儿,膝盖就开始生疼,他隐隐有些不耐烦这些琐碎的折磨,又要耐着性子回答问题,因此磨了磨牙:“我在魔教本就与些药师医者相熟,不仅会医术,武功也会几分。”
“你已不再是魔教中人,若再让本王发现你与那些不三不四的魔教妖人有所来往,本王扒了你的皮。”一想到近日同僚背后议论纷纷,姜北望冷声训示,看姜念明的目光隐隐不善。
更何况,姜念明还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姜北望的心情更是跌落到了谷底,语速又快又不耐:“姜林已经和你说过了,不要以为你回来了是来当少爷的,本王不认你,你就是什么都不是,安安分分当你的侍卫,本王眼不见心不烦,若非要与玄夜和淮儿作比较,本王教你后悔生在这个世界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虽知道这少年有几分韧性,所以才能在府外长跪数日,虽狼狈到要去春花楼混口饭吃,可是到底能把自己打理的很好,就怕是心性扭曲,如蝮蛇一般隐忍,实则是要择一时机谋害王府的险恶之辈。
他们之间有着太长时间的空缺,姜北望无法通过短短几面判断姜念明到底是哪种人,只是魔教险恶,不得不防,在确定心性究竟如何之前,姜北望不打算让姜念明和姜玄夜、姜淮接触。
姜北望思绪飞快,姜念明不得而知,可他知道姜北望对自己的猜忌,而他需要扮演是一个仰慕父亲却又怨恨父亲没有及时救下自己的可怜儿子,因此,有些怨愤的声音从北辰王爷的脚下传来:“王爷说了三句话,两句话都要杀了我,我哪里敢有小心思?”
姜北望一愣,才发觉自己对姜念明太过苛刻。
可是他不打算改。
正打算放过姜念明,转身就要走,就又听姜念明自嘲道:“不教而诛为虐。我娘是府里的奴婢,我没名没分,可见爹是个混账,许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狗杂种,自然不会有人要了。”
这般粗鄙又赌气的话让他的老子深深蹙眉,觉得这魔教地牢出来的小东西浑身都长满了反骨,是要趁着年纪还小,赶紧纠正过来的,因此,姜北望道:“混账,谁教你不知君臣父子的?”
姜念明挑眼,满眼挑衅:“自然是没有人教,我自己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