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国华道:“这倒是,还有他取消岳麓书院的供奉之事,也未经朝廷批准。”
“你说什么?”曾国藩眉头猛地一跳,沉声道,“秦汉将岳麓书院的供奉也取消了?”
曾国华无奈地点头,说道:“藩库没有银子,各司衙门里的差役都只能支给一半俸银了。”
“太过分了!秦汉他将大清朝儒学之尊崇置于何地?”
曾国藩终于雷霆大怒,平心而论,他对秦汉没什么恶感,心下甚至还是极佩服的,此人打仗勇敢、战术往往出人意料,带兵也很有一套,一支无能的绿营兵,在他手下就能脱胎换骨变成一支虎狼之师,这样的大将之才,堪称大清朝的柱石。
如果不是战事繁忙,秦汉又属于塔齐布的绿营体系,曾国藩真想将秦汉调入湘军,和他兄弟相称!可现在看起来,这已经有些不太现实了!曾国藩隐隐感到,这个秦汉不是个简单之人,此人似乎对大清朝尊崇的儒学怀有仇恨之心,跟发逆贼首洪杨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所使用的手段要隐蔽得多,也高明许多。
洪杨是赤裸裸的屠杀,而这个秦汉却是另辟蹊径,竟唆使下层平民来反抗乡绅富户,试图借助平民的力量来挑战千百年来,中华史上传承至今的尊卑礼教。
想到广大的中华大地上,贫苦百姓的庞大数量,曾国藩不禁不寒而栗,这可是整整四万万人哪,一旦被人唤起了反抗意识,不再承认乡绅大户的尊崇地位,那将是一股可怕的摧毁一切的力量,任何人都将无法阻挡!
不行,绝不能放任这股力量觉醒!曾国藩决定将这股力量扼杀在萌芽状态。
“老三,你即刻返回长沙,勒令秦汉就地解散长沙卫戍第一师,恢复长沙协的编制!屯田的各部官军立即返回长沙,不得再在乡下逗留!”曾国藩想了想,还是感到不放心,又说道,“我立刻写封书信,你须亲自面呈骆巡抚。”
曾国华不敢违逆大哥的意志,只得轻轻地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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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骑快马从长沙城的八门飞奔而出,呈辐射状驰向四面八方,他们肩负着秦汉的命令,将分散在三湘大地上的81个作战排召回长沙集结。
经过整整两个月的工作,长沙卫戍第一师的编制总算是大致组建完整了,师、团级都组建了指挥部和后勤部,营、连级也配备了后勤司,秦汉汲取了湘军的经验,大量后勤人员从简编制,在战时则临时征调,这样一来,不但节约了大量日常支出,又精简了人员机构。
武汉军械制造局生产的第一批枪械,共二十门火炮、五千支步枪以及弹药也被秦汉直接截下、转运长沙,连同桔洲军械所制造的几万颗简易投掷弹,已经足够将长沙卫戍第一师武装成一支准近代化的军队了。
秦汉迫不及待地下令第一师各部从各地开回长沙集结,他决定要试一试这支武装的威力!
第十一章 兵变
1857年,对大清朝来说,是祸不单行的一年。
北京城里的咸丰皇帝从未感到如此无奈,似乎是一夜醒来,国之大势便已经不再掌握在他的手里!发逆仍在横行,兵锋虽然已经从直隶退出,可河南、山东两省已经彻底沦陷成为匪区!江南大地以及第一大通商口岸上海也被发逆糟践得如火如荼……
更让咸丰皇帝坐卧不安的是,闽浙总督塔齐布和湖广提督秦汉已经开始公然蔑视朝廷的威严,塔齐布私自从上海外围和安庆撤军、退回杭州,风传已经私下里和发逆达成了停战协议!塔齐布他这是想干什么?想学习发逆造反吗?
浙江巡抚吴岷樵上奏弹劾塔齐布,居然反被塔齐布抓起来、活活杖毙!派去浙江调查事实真相的钦差大臣也被塔齐布押解送回北京。
还有那个湖广提督秦汉,创建湘楚军校,不过是想学习洋人替湘军训练一批下级军官,创办武汉军械制造局也只为了给湘军提供足够的军火,可这个秦汉呢?第一期学员一个也没有补充到湘军,全部被他截下,组建所谓的长沙卫戍第一师!还有武汉军械制造局生产的第一批火枪、火炮,居然也被他私自截下,用来武装第一师,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将他这个当皇上的置于何地?
这样的放肆,换在平时就是灭他九族也不为过!可这个刁蛮的秦汉,居然对钦差大臣说,查无此事,纯属造谣!钦差想进一步调查,却又遭蛮横阻止,真是岂有此理?
想到这里,咸丰皇帝不禁哀叹一声,刚才的那丝无奈再度涌起,现在的大清,已经令不过黄河了,他纵然有心想治办秦汉、塔齐布这两个不臣之臣,也已经力不从心了!就是素来对朝廷言听计从的两江总督曾国藩听说也对九江城只是围而不攻,完全没有遵照他的圣旨向九江城发起不计代价的猛攻……
咸丰皇帝呆呆地望着偌大的地图,大清朝的疆域仍是如此广阔,南至蛮夷之地,北至黑水之滨,莫非皇土,可再仔细一看,除了东北老家、蒙古以及直隶还算平静之外,普天之下竟再找不出一块净土。
维族在新疆闹独立,捻匪在甘陕大有愈演愈烈之势,一向平静的四川也出了个钟离仇,将整个天府之国弄得是乌烟瘴气,两广、云贵民间对大清的仇视更是由来已久、根深蒂固!大半个锦绣江山,已经像滚沸了的开水,彻底失去控制了……
可是到了现在,咸丰皇帝都没有弄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原本的铁桶江山为何会在一夜之间瓦解呢?究竟是谁给了那些乱臣贼子如此胆量,不再将皇家的威严放在眼里?不再将他派出去的钦差大臣当一回事?
咸丰死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有人想得明白。
曾国藩在帅营里就对曾国荃说:“九弟,眼下的大清朝正处于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之中,塔齐布、秦汉、僧格林沁等乱臣贼子已经有了不臣之心,我们也需早做打算了。”
曾国荃两眼一亮,欣然道:“大哥,你是说?”
曾国藩摇了摇头,阻止曾国荃往下说,低声道:“九弟,眼下的大清朝虽说已经奄奄一息,可世事难料,历史上朝代中兴之事也不是没有过,大清难保还有中兴的一天,你我兄弟毕竟是朝廷的臣子,行事说话还需小心谨慎才是,尤其是不要向你下面的将领提及今日为兄说的话。”
曾国荃连连点头道:“小弟理会得。”
曾国藩又接着说道:“塔齐布和秦汉、僧格林沁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所仗者就是他们手里掌握着一支绝对忠于他们的军队!塔齐布的闽浙绿营、秦汉的长沙卫戍第一师还有僧格林沁的蒙古骑兵,都是只知统帅而不知皇上之辈,九弟啊,你的吉字营……”
曾国荃压低声音道:“大哥你放心,吉字营的弟兄只要小弟一句话,就是让他们杀到北京城去都没问题。”
“放肆!”曾国藩心里猛地一跳,厉声喝阻曾国荃。
曾国荃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说道:“小弟也就是这么一说,并无这等想法。”
“说也不行!”曾国藩厉声道,“这话绝轮不到你我兄弟来说!为兄身受皇上大恩,岂能学秦汉之流有不臣之想?”
“是,大哥教训得是。”曾国荃连连应是,心里却不以为然,认为大哥未免有些做作了,眼下的大清朝早已经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也事实上分崩离析了,如果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又想借机壮大湘军,他才不想替皇上卖命打长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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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达开一脚将挡住去路的士兵踢开,厉声道:“你一个小小的卒长,竟敢挡本王的路,活腻了吗?”
被踢翻的太平军卒长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再不敢拦住石达开的去路,石达开闷哼一声,带着十几员部将扬长进了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