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塔齐布蹙眉问铁汉军:“是这样吗?”
铁汉军苦着脸,颓然点头。
左宗棠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浮起了一丝莫名的微笑,这个秦汉,演戏还跟真的一样。真是委屈了这个铁汉军了,不过摊上这样的主将,活该他倒霉。
“那还不快让人去追?”塔齐布着急起来,他也是真想抓个活的太平军高级将领。
“周副将的人已经追下去了。”铁汉军有气无力地答道,“不过十有八九怕是追不上了,长毛乘的轻舟是他们以前被我们截下的,是真正的轻舟,周副将的轻舟却装了两尊铁炮,沉了许多,速度上要慢不少,所以……”
“嘿……”塔齐布恨恨地一跺脚,又是遗憾又是气愤。
左宗棠却劝道:“跑了就跑了吧,总督大人不必生气,败军之将不足言勇,这个韦俊已经被我绿营击败一次,今后就不足为虑了。”
“罢了,就这样吧。”
塔齐布一生气,便忘记了此来原是想和秦汉商议破杨大计的,顾自返回了临时总督衙门,刚进衙门,便看见周公望神色怪异地等在那里了。
“周副将?”塔齐布疑惑地问,“你不是去追发逆去了吗?”
周公望不答,只是仔细地看看左右,确定无人,才沉声道:“有个情况,卑将不敢隐瞒,特来向塔督台禀报。”
“什么情况?这么神神秘秘的。”
周公望吸了口气,沉声道:“沙洲上的发逆高级将领,是秦汉有意放走的。”
“你说什么!”塔齐布大惊失色,厉声道,“这可是私通发逆,论罪是要满门抄斩的!周副将,这样的话可是乱说不得的。”
周公望沉声道:“事关重大,若没有真凭实据卑将也不敢乱嚼舌根!”
“你有何凭据?”
“卑将麾下军士毛小二,在参与围捕行动时因内急,欲上岸解手,正好听到秦汉和铁汉军的密议,秦汉亲口吩附铁汉军,以轻舟假装抢功,令发逆抢舟突围!之后,发逆果然成功突围而去,抢的正是铁汉军所乘之轻舟。”
“这个秦汉!”塔齐布脸色大变,沉声道,“他这是想干什么?私自放走发逆高级将领,这可是天大的罪责哪!”
周公望道:“卑将也是想不明白,所以才将这一实情禀告塔督台。若说秦汉是发逆的奸细,卑将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可秦汉他为什么要放走发逆高级将领呢?这里究竟有什么文章呢?莫非那发逆高级将领是他的旧识?”
“应该不会。”塔齐布摇头道,“秦汉和庞清是同乡,庞清亲口跟我说过,秦汉无亲无故,从小就是孤儿,靠给地主放羊长大的,怎么可能认识远在广西的发逆?”
周公望默然。
塔齐布道:“周副将,此事止于你我,再不可令第三人知晓!至于那个毛小二,你这样跟他讲,此乃本督意思,事关破逆大局,让他绝对不可走漏了风声,否则……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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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地图
长江九江段。
天还没亮,周国虞就例行公事般驾舟巡逻江面,这是他在长年累月的战争中积累的血的教训!往往最不经意的疏忽,就可能导致难以挽回的损失!因此,周国虞对警戒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没有特殊情况,他都是要亲自过问的。
最近一段时间,绿营水师明显收敛多了,不再在九江段出没了。
周国虞也没想去招惹他们,眼下东王殿下已经亲至九江主持西线战事,同来的还有十二万精锐大军,对外则号称二十万!一场空前的大战已经在积极的筹划酝酿之中,这节骨眼上,周国虞也不想出什么乱子。
看东王殿下的架势,不彻底解除湖北绿营和湘军的威胁,他是不会班师回朝的。但湖北绿营和湘军都不是省油的灯,总兵力虽然处于劣势,可两支水师相加,却强过自己统帅的太平军水师。
而要想彻底解决掉湖北绿营和湘军,没有自己的水师是断断不行的,这正是水师正名的大好时机,一旦东王殿下认识到了水师的重要性,就可以一举扭转圣国对水师不太重视的现状了……
想到这一层,周国虞不禁雄心勃勃,仿佛一支庞大的水师已经筹建起来,他正指挥这支水师在长江上纵横驰骋,将绿营水师和湘军水师杀得片甲不留,然后又跨海北上、进入黄河,协同翼王殿下的北伐军逐鹿中原……
“将军,前面有只轻舟。”一名眼尖的士兵忽然叫喊起来,“好像是清妖的轻舟!”
周国虞抬眼前往,薄薄的晨色里,江面上果然有一叶轻舟顺流而下,势如利箭,眨眼的功夫距离已经拉近了不少,轻舟的人也变得依稀可辨了……
“不对!”另一名太平军士兵忽然惊叫起来,“不是清妖,是韦帅的旗号!”
“是韦帅,是韦帅回来了!”这下,许多士兵跟着惊喜地哄叫起来。
周国虞也看清了,果然是韦俊的旗号!
“传令,靠上去,让弟兄们提高警惕,谨防有诈。”
大船和轻舟很快靠拢,从大船上放下了两条粗索,将轻舟绞了上去,那叶轻舟便缓缓地升了上来,舱里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周国虞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面血迹斑斑的太平军战旗,战旗被一名太平军士兵死死地擎在手里,旗手身后是两名浑身浴血的太平军士兵,这三人身上多处挂彩,号衣无一处完好,脸上的血水已经凝结成了血块,看得出来他们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节骨眼上了,很显然,之前的亡命之旅已经耗尽了他们的精力。
“大帅,快救救韦帅吧!呜呜呜……”
三名太平军士兵从轻舟上被人搀了下来,看见周国虞之后再也按捺不住,嗷嗷地哭了起来,那哭声在江面上传得老远,让人听了碜得慌。
“韦俊呢?”周国虞焦急地瞪着三名士兵,急声道,“韦帅呢!”
三名太平军士兵让开身体,黯然回头,顺着三人的目光,周国虞看到了船舱里正静静地躺着一人,一道醒目的刀伤从他的胸前划过,腥红的皮肉绽开,情状颇为吓人,已经没怎么流血了,似乎在此前已经流光了血液。
这人看起来气声沓然,似乎已经死了。
周国虞猛地吃了一惊,急上一步,从怀里掏出洁白的手绢仔细地擦净此人脸上的血迹,果然是韦俊无疑。
“韦帅!”
周国虞惊呼一声,急伸手一探韦俊鼻息,这才长出一口气,厉声道:“掉头,立即返回九江!弟兄们听着,给我死命地划,越快越好,快,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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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州,六营驻地。
秦汉神情专注,正俯身察看桌面上的一张地图,如果塔齐布和左宗棠看见了这张地图,势必要大吃一惊,因为这张地图比总督衙门使用的乾隆年间绘制的地图不知详细了多少,细到连一处小山都标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