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热难挡,守城的士兵轮班的时间,早已调整为一个时辰交换一次,算算时间,再过一小会儿,换班的人便能到了,他们也就能奔回去,好好冲个凉水澡了。
锦宫之中,一小队士兵列队而行,正是前来换班之人,只是缓缓而行,便已是满头大汗,有人不禁抱怨:“这该死鬼天气,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热成这样。”
“光子你就不要抱怨了,省着点口水,一会上岗了,可没有人给你送水喝。”
“倒也是,说个话都这么费劲,还是不说了。”
一直行在小队的最前方,这些话风林听得清楚。这天热得难受,他也知道不舒服,可守卫皇城乃是重中之重,再难受亦得忍。扭过头,风林满脸堆笑道:“大家坚持一下,下了岗,我请大家喝酒。”
“头儿,这可是你说的啊,我们要上好的花雕。”回到上京,风林便被调入了锦宫的禁卫营,此时的他身为小小都尉,属下倒也有个几十来名,大小算是个武官了。
“成,就花雕。”他年纪虽小,但个性豪爽,又因为首次出战就立下大功,在军中人气甚高,是以,跟着他的那些小兵们,虽年纪都长他几岁,却个个服他。因此,风林对这些属下出手也很是大方。
得了风林承诺,大家又精神起来。正嘻嘻笑着,却突感整个天幕黑沉起来,众人顺势抬头,只一眼,众人便面白如纸。有胆子小的已是手软脚凉地跌趴在地上大叫着:“妈呀!闹鬼了这是,日头怎么像是被啃掉了一块?”
风林年少,哪见过此等骇人情景,但觉日光仍旧刺眼,便眯着眼猛盯着那太阳瞧。此时,他的心里就像是吊了十五桶水,七上八下的,老天,太阳竟然一点点地被黑暗所遮挡,慢慢变成了月牙状。
太阳被吞噬的速度极快,他只盯了一小会儿,整个天都暗了下来,如同黑夜一般。风林惊骇不已,太阳毒辣,他确实曾在心中诅咒过让它消失才好,可现在太阳真的没了,这该如何是好?
同一时刻,夙陵的行馆内,君卿欢也是一脸震惊,正要擦亮眼睛,仔细观看异相天生的太阳时,时利子却出言制止了他。
“王爷,不可用眼睛直接看太阳,会灼伤的。”言罢,便递过来一块乌黑的东西,对他说:“用这个看,就不会有事了。”
“这是什么?”虽不知手中是何物,但君卿欢仍旧依言将此物放在了眼前,看那异样的天象。
时利子也举起了手中琉璃镜,看着那渐渐变成月牙状的太阳,满意的笑终于爬上了嘴角,“此乃烟熏过的琉璃镜,太阳的光太强烈,直接看会伤到人眼,有了这个,便不会有问题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已不再需要借用琉璃镜,君卿欢的心情却再不能平静,“军师,你原来便算到会有这般异象发生么?”
“当然,王爷可还记得老夫说过,三日后会让王爷看一场好戏?”时利子微笑以对,黑暗中,他的脸竟那般邪气逼人。
“原来军师指的是此等异象,只是本王还是不明白,这天生异象有什么玄机?”恍然出声,君卿欢仍有疑惑。
时利子轻抚长须,沉声以答:“老夫三日前已派出十几位能言善辩之人,前往全国各地。在这异象天生之后,他们便会伺机而动,到处散播关于黑星蔽日的流言。不出多时,老百姓便都会知道,这等灾难之兆,预示着的就是大周将要易主。”
“原来如此,军师果乃神人,如此天机竟也能参透。不过,先前的龙碑和鱼腹取令之事,他都能处理得极好,此乃一自然天象,他又如何会怕被这等流言中伤?”从信心满满到如今的事事小心,君卿欢已被打击得太彻底,除非有十分把握,否则他都不敢再抱以希望。
闻言,时利子轻笑摇头,“王爷此言差矣,此异象绝非只是自然天象,亦会是一场不小的灾难。”
“军师何出此言?”“灾难”这两个字,似乎是时利子第一次提及,每每时利子玩出新的花样,君卿欢都会兴奋不已,而此时,他却在时利子眼中,看到了最为彻骨的寒意。
时利子的笑仍挂在嘴角,带着几分兴奋,更带着几分阴森,“老夫不是告诉过王爷了么?若是直接拿眼望天,会灼伤眼睛的,王爷觉得,有几人会懂得这个道理?”
“军师是说……”有些话不用说完,一点就透,此时此刻,君卿欢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琉璃镜,心里想的却是,就算真有人懂得这个道理,这琉璃镜恐怕也没有几家能买得起。
“王爷明白便好,老夫倒真想看看,如此灾难,他君卿夜要如何应对。”
并非一定要血肉模糊、尸横遍野,只要左右了人心所向,再小的事情也会引发一场不可避免的灾难。而时利子所要的,不过是打君卿夜一个措手不及,只因他所操控的这场覆国游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京城之中锣鼓喧天,有的人甚至直接敲起了家里的大门,发出咚咚之声。那些仓皇而奔的妇女们紧闭门窗,生怕沾染了一丝晦气,而无知的孩童也因如此异象,而吓得哇哇大哭。原本平静的街道,一切都混乱着,直至食日之象完全消失,人们还沉浸在那巨大的震骇之中不能回神。
“天现不祥之兆,乃上天意志干预人间,警示于人,而‘日不食、星不悖’才是太平盛世之象。而今又现天狗食日之天象,恐怕人间浩劫就要来临了。”突然,一个声音在人群之中蓦地响起,继而引发了人们心中对此异象的所有恐惧。
有人附和,“哎呀,以前好像是听过这般说法的,天狗食日,大凶之兆啊!”
有人惊恐,“老天爷啊,这太平日子真的过不长久了吗?”
有人危言耸听,“是啊、是啊!老头子我曾在幼时见过天狗食月之象。那一年啊,我的家乡发了场大水,颗粒无收啊,好多人都活生生饿死了去。而今竟然见到如此食日之象,恐怕是预示着更大的灾难啊!”
流言越传越盛,很快便传至街头巷尾。
人人自危的同时,风赢带着一身的肃冷,将如此不利的消息送入了锦宫。
君卿夜负手而立,竟是一脸平静,“朕不信这天意。”
“皇上,信与不信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安抚民心。”风赢一向是快人快语,便是面对君卿夜时也毫不避讳。
“安排祭祀吧!既然人们相信鬼神一说,那朕也用同样之法,令他们安心便是。”沙场之上见惯了那样的生死一瞬,君卿夜早已心如冰铁,而今江山如画,却有内忧不平,他能做的也只能是“顺应天意”了。
风赢抱拳,“皇上英明,若是如此,百姓必定心安。”
“能够如此当然是好,然而,朕最近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还会有事发生。这天狗食日之象,虽不是人为所能创造,却保不准会为人所利用。风赢,这阵子你也多留点心,朕不想再多生事端。”
经历了之前诸事,君卿夜也变得异常小心,治国之事比之战争更为严峻,也更为考验人心。他只不过想做一个真正为民为国的皇帝而已,如此心愿竟是那般难以实现,他又如何能不扼腕叹息?
“是,末将明白。”风赢沉声而应,亦是同样的愁眉不展。这一切来得太快太密集,他也觉得所有事情一定有所关联,只是苦思无解,唯有忧心。
祭祀之事只要交代下去,自有司礼监来安排,风赢讨了口谕便急急出了宫。而今宫外太过不平静,他至少得出去盯着点,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能提前做好准备,总比事后补救来得要好。
夜幕降临,上京的古道上人群渐散,传言仍在继续,而一场恐慌性的灾难却悄然来临。几乎是一夜之间,全国都爆发了眼疾,各地的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