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近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伟人就是绝对的稀有动物。”
“你有时真是太损了!”
“糟糕。”徐末的话刚说完,两个人就同时喊出了这两个字。在黑的只有迷迷模模的印象的黑夜里,自行车突然驶进了一个水沟,由于车速的缓慢,像搁浅在了泥沙里一样。
“你不要下来。”刘憬下了车,水都没到了膝干骨。“我给你推,把好方向。”刘憬使劲推着后座,水车似的车轮哗哗而起,仿佛一艘缓慢行驶的小船,划开着看不见的爱情的水道。
“冷吗?”推过水沟徐琳下车问道。
“还行。”
“什么?”
“冰凌凌的,很凉快,就像吃了雪糕后喝着热水一样。爽极了!”
“呀,又下雨了,快走吧。”
“没事,我拿伞了。”
“你怎么知道今天要下雨的?”
“中午看的天气预报。”
“那人下午到学校,路上没人叫你神经病吧?”
“没有,是把折叠伞,合起来还没本练习册长。不过要真是神经病就好啦,就不必天天受这份苦了。”他叹了口气接着说:“生命为我们安排苦难,我们为这苦难而活。无尽的苦难便是无尽的永恒的资本。”就像一个婴儿从母亲的肚腹里出来一样,是经历了亿万次的痛苦才得到的果实,所以生命本身就是无比伟大的——他在心里说。
“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在为文学而文学,你的言语里往往包含着一种很高很高的概念。”
“我是在探索。”
“怎么解释。”
“探索无知。”
夜仿佛很深,雨仿佛越来越大,可是他们的谈话声似乎很清晰很干脆地飘荡着,像要斩断一根根雨丝,为他们创造着完美的二人空间。
第八章(上)
现在校园里的一切都已打扫的干干净净了——包括林荫道上两旁的垃圾箱的脏腹;包括教室里从来都没有打开过的被涓埃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的模型似的电视机,甚至包括厕所里的每一条缝隙,包括老师的大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迎接市长的来临而做的准备工作。但是,直到现在第六节课下了仍旧不见半点动静。
他站在林荫道上,像睦透薄雾看景物一样遥望着门口的方向。在这条干净的像被舌头一点一点舔过的林荫道上,时而有几个时尚的初一二年级的女生跑过,然后消失在走向小卖部的拐角。天似乎很蓝很高,但是没有一丝风儿吹过。不时有几片发典的叶子从树上悄悄落下,显得异常幽雅。就这样美好的诗一样的景象,却不能给他带来十足的享受。他感到清新,但这清新似乎带有异味,让他有一种怪怪的不爽的感觉。
动作的夸奖义义,小丑,君子,看官,也许各是一般欣赏的风情。他的眼睛里隐隐跑进政教处孙主任风风火火的身影。他正在把初三(1)班和实验班(复习班)的学生往教室里赶。没多久他的蒙蒙胧胧的眼睛里又出现了几输小车停放在校门口。从小车里走出一伙人被大肚便便的校长往里领着。他们可能进了1班和实验班,刘憬想。但是马上就又看见满脸愠色的孙主任激动异常地向前走来。刘憬见他没进2班3班,便慢悠悠地转身向教室走去。
他刚进门还没走回座位,就中见孙主任在外面往教室里撵学生的声音。紧接着,大家就一窝蜂地闯了进来。
徐琳有点好奇地看了下还没上课就进教室的同学,刚准备转过来问刘憬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孙主任走了进来,便又低下头看自己的书了。
刘憬轻蔑地看了下眼站在刚进门口那小块空地上的孙主任。他一米门拔苗的样子。上身灰色夹克,下身黑色料子裤,一张上宽下窄的脸上,两只严厉的想要尽量放大瞳孔的发光的眼睛,注视着静得只能听到外面别人玩耍的声音的教室里每一个不知所云的小眼睛。他直挺挺地站着,活像一根有表情的木头。他刚要说什么,但马上就退到了教室门外的右边。刘憬顺着门口望去,见一个身披黑大衣的人正在校长和陪同下拐弯向教室去来。他和身后是一群穿着所谓名牌西装的人,其间也有撑着小眼镜的记者模样的人。
那个穿黑大衣人的,站在讲台的正中央,两边站着刚才走在他身后的人。他用那张木瓜似的两颊红润丰满的长脸上的三角形的眼睛微微带着笑意俯视着讲台下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不敢出声的同学们。
“起立!”忽然一声晴天霹雳似的高喊打破了这静寂的场面。大家都噌地一声,不红而同地站了起来,齐刷刷地用眼角的余光看第二排最左边的那位平时最爱出风头的同学。他那微微左倾的毫无拘束的身体,给人一种自由不羁的感觉。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那穿黑大衣的人毫不惊慌地不紧不慢地耸了两下肩膀。然后,用双手向上拉拉他的黑大衣的邻子,转身向外走去。
让刘憬有点意外的发现是,那些靠近黑板的人向外走的时候腰部都沾着白色的粉沫,仿佛那是为他们的造访而特地留下来的具有纪念价值的痕迹。
他们刚走大家就没事似地坐下来,将嗡嗡的说话声向外面传去。但这声音才刚刚起来很零碎的时候,那位刚才还以一种很自豪的姿态站在那群人的最矮处的门口刚进来的地方的孙主任,便带着一脸愤怒又站在了那儿。
“你怎么都像死人了样,连欢迎领导都不会说吗?”他扫一眼突然又被窒息的教室。“还考高中,考大学呢!我看你们都回家种田去吧!”然后转身走了出去——不过,后来听说这句名言是孙主任从那们“领导”那里剽袭过来的。不过这倒是句非常的大实话:每届学生从初一到初三就要流失百分之十五左右,到初三期末考后再流失百分之五十以上,最后参加中考的很有可能还不到原来总数的百分之四十,而真正进入高中继续学习的还不到百分之二十,到高等院校的估计连百分之五都不到——这就是农村的悲哀,农民的悲哀,梦想与现实的距离。
孙主任刚走,英语老师就一脸微笑地走了进来。她来到讲台上二话没说就叫大家打开课本讲起课来。大家也总算松了一口气,而且这节英语课上相当安静。只是下节课略微有点暴动,但这又能怎么办呢?教育这门高深的学问能有几个人读懂。
刘憬的整个心情压抑在一种很猛烈的暴风雨中。他站在教室前没有花的被踏得很光滑的长方形花池里,看同学们在这唯一可以大玩特玩的时候里游戏。
人的自古的欲望心灵的自由快乐。而智慧与才干不是在拥有搏杀的欲望下才产生的吗?于是,我们便向往了权利;正像监狱向往了犯人一样;我们的自我创造,便依照它的需要不断强化自己的智慧。只是可悲的是“世界永远向着堕落的方向跑”,道德永远向着虚伪的方向发展。
他走到林荫道上。人流,笑声,漂亮的姑娘,英俊的小伙子,食物,还有娱乐,像永不熄灭的火炬一样,悬挂在头顶。种族的灭绝,曾经骄傲一时的日不落帝国,踏碎沉睡在梦乡中的莫斯科的成吉思汗的铁蹄,残暴成性的不敢正视历史的日本帝国主义,这些一切的一切,以及陈水扁的厚颜无耻,都要被雕刻都要被记录,这些正如生命发展的轨迹一样,轧出了血的印记。生命还有死亡,激情还有颓废,各自拿着自己的毒药,灌进你的嘴里。灌进血,还有发芽的种子。
世界的光彩,美伦美奂的容颜,正如那微笑迸发着的生命的火花,正如那飘逸的风中的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