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回又觉得这种斥责里带着关切,不仅不生气,反而心中温暖, 她情不自禁的想着,琴夫人的相公、孩子该是何种模样呢? 能容忍琴夫人的冷面冷语的,想来她相公应是个温文儒雅的人,孩子必然也是乖巧玲珑, 幼时不肯喝药耍赖时,被琴夫人这般斥责,便会乖乖听话。 今夜银盘高挂天际,莲回玩着手里的草蚂蚱,不时望向琴夫人, 就见她垂眼望着药罐,手无意识的搅动着,心绪飘浮,不知在想什么。 夜色如墨,四周静谧,唯有虫鸣阵阵,月光如流水般倾泻着。 长发干了后,莲回也没挽起,任由披散在身后,透出几分纤弱和柔美。 她偏着头,乌黑眸子望向琴夫人,看着她煎药的动作熟稔,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和飘逸。 一粒小石子咕噜噜的滚到琴夫人脚边,似是把她从思绪里抽离出来,疑惑的望向莲回, 就见莲回朝她做了个鬼脸,龇牙咧嘴的。 琴夫人愣了瞬,没有露出笑意,也没有说话, 只是很快的继续低下头,若无其事的继续煎药。 莲回悄悄吐了吐舌头,恐怕琴夫人太过严肃正经,不喜这般玩笑, 故也不敢造次,老实的坐在树下。 说实话,琴夫人的出现,缓去了她心底不少难过的情绪, 至少她没有满心满眼都想着韶光。 她能从对韶光的失望里抽离出来,尽管会带着痛楚。 银月从树梢升到天际,又渐渐坠落,繁星闪烁着。 许久后,琴夫人才盛出一碗药,慢慢走到莲回身侧,递给了她。 月色倾泻在琴夫人的黑发和肩上,如覆上一层银霜,遮蔽了她垂着的脸,看不清神色。 莲回皱着眉正要接药碗,隔着帕子仍能闻到辛辣苦涩的药味,想接不想接的,就抬眼笑道, “夫人后面想去何处?若是不嫌莲回累赘,不如同行可好?”。 莲回反正也不知要去哪里,倒不如跟着琴夫人一块。 琴夫人递出碗的手,顿了顿,没作声。 莲回知她是有所顾虑,想接过药碗,却发现被琴夫人紧紧拽在手里。 莲回疑惑的望向琴夫人,倒怕她觉得为难,出言解围道, “莲回只是随口一提,夫人若是不便,就算了”。 琴夫人的手,被什么烫到似的,突然松开了,药碗一颠,药液洒了些到地上。 莲回奇怪的看了眼她,手伸出来,摊开手掌,笑眯眯的望着琴夫人。 琴夫人愣了愣,不同往常的心细周到,今晚的琴夫人,整个人都很奇怪,像是脑海里一直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莲回有点撒娇的提醒道,“夫人答应给莲回的蜜饯呢?”, “喔”,琴夫人难的手忙脚乱,从衣襟里摸出一个锦盒,掏出一枚金澄澄的蜜饯,递给莲回。 莲回满意的接过蜜饯,这才端着药碗,饮了一大口。 在她仰头的瞬间,她看到琴夫人仓皇抬起的眼。 月色落在其中,清晰可看到眼底的复杂神情,有凝重、决绝,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歉意。 药液入口,辛辣苦涩,如火烧而过,沿着喉咙一路到腹, 可在辛辣苦涩过后,舌尖尝到了一丝似曾熟悉的味道。 浑身的气血开始凝滞,经络在撕裂,疼痛蔓延... 那是莲回喝过无数次的噬灵草、断脉藤、枯血草的味道... 药碗摔落在地,莲回神情惊愕,歇斯底里的喊着,“为什么?!”, 莲回吐出嘴里的药液,猛然抓住琴夫人的手腕,拉开衣袖,便看到雪白肌肤上,缠绕着的赤红莲花纹。 莲回震惊的睁大双眼,如碰到毒蛇似的松开她的手。 眼神怒不可遏,一脚踹开火堆,两手抱住guntang的药罐,不顾双手灼出血泡,奋力举起,往地上砸去! 一阵风自身后吹过,吹得莲回披散的黑发乱舞着。 神压倾泻,顿时四周虚空制住。 莲回两脚踏空,药罐脱手而出,飘在半空, 一股褐色药液倾泻而下,落到凭空而出现的药碗里。 莲回奋力挣扎着,可仿佛被禁锢在虚空,无法动弹... 缓缓的,她的身子转过来,脖颈被牢牢制住,通红的双眼,怒睁着,望向眼前的人。 如银河剪裁出的银色锦袍,随风飘舞,衣袂拂过脚踝,银芒闪动, 黑发翻飞间,露出一双冰凉而狭长的双眼,强大的神压倾泻而至,把莲回压迫在地上,无法动弹。 “为什么..”,莲回哽着喉咙喊道,奋力挣扎, 纤阿左手轻易制住她的脖颈,手指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手里的药汤朝着嘴里灌去。 “为什么?!!!”,莲回拼命摇头,声音越发悲痛、疯癫, 只是饱含恨意和痛苦,如困兽般低低嘶吼着,“为什么?!!!!”。 褐色的药液沿着嘴边流到脸上,莲回胸前剧烈起伏着,被药液呛得连话也说不清楚, 只是不断喊着,为什...咕..么, 为什..咳咳..么!!!。 药液入腹,千刀万剐的疼痛升起。 莲回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满身狼藉, 通红的脸上是褐色的药液残渣,眸中布满血丝,还有滚动着的倔强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