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莺睫毛微颤,没有答话。
“我想了很久很久。你离开我,是在我和谢小姐定亲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
孟子莺脸色泛白,坐着一动不动,目光落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上。屋里只有白雁声一个人的声音:“你待我的情意,我从前朦朦胧胧,一知半解,现下……”
他说到这里情难自己,再也说不下去。孟子莺却猛地抬头望他,强笑道:“现下你看我不起,觉得我龌蹉不堪也没什么。”
“胡说!”白雁声“霍”地站起,带倒桌上的茶水,他竭力克制,眼眶终于红了:“我与你自幼相知相许,终身祸福与共,那和旁的人是不同的。”
“有何不同?”孟子莺淡淡一笑,下定决心逼问到底。
白雁声嘴唇微抖,他自十八岁谋食在外,饱阅京洛风尘,如今人到中年,正可圣可狂之际,如何叫他再像个少年郎一样柔情蜜意地告白。
一室静谧,过了一会孟子莺扶额疲倦道:“天色不早了……”
白雁声背过身去,豁出去般大声道:“我昏迷的那段日子,同行十年事,江南万里忧,都在心头。我愿意为雁峰雁行,为孙氏兄弟,为谢小姐,为天下任何一个人去死,但只愿意为你而活。一想到我要是死了,再也见不到你,就难过得不得了。
“何难一死报君恩,欲报君恩不能死。
“我与谢小姐夫妻有义,今后或相敬如宾,或子孙满堂,不逾礼而已。但对你却是想要触碰又不得不收回手。如果这世上有比玉器更容易碎的,比月亮更高不可及的,那一定就是你了!”
因为太过珍惜而不敢伸出手。
孟子莺怔怔落下泪来。
他高义而不忘情,真血性男子也。想我们的一生何其逼仄匆促,人生如寄,若能获己所爱,当真了无遗憾了。
孟子莺从桌边站起来,缓缓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破涕为笑道:“好啦,是我小心眼错怪你了。”
白雁声回头看他,他脸上被泪水打湿,柔美如玉,好似明月出云崖,一绝如流光,目中更有一层晶莹温润之意,于是情不自禁捧着他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两人气息缠绵交杂许久,分开后,孟子莺道:“你看,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玉石也不是月亮。”
白雁声“扑”地笑出声来。伸手把他揽在怀里,一遍一遍摸着他的白头发,不住叹气。
孟子莺靠在他胸前,轻声问道:“刘破虏干嘛封你成国公?”
白雁声道:“安民立政曰成。”
他说完这句话,感觉怀里的人震颤了一下。孟子莺抬起头,四目对视,他好像在问他,你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白雁声郑重地点了点头。
孟子莺就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两枚玉璧,正是当年在船上白雁声交给他的飞燕同心玉,他还了白雁声一枚,自收了一枚,道:“千里同心,玉汝于成。”
爱之如玉,助之使成。
我心如水,不流即腐,这一分情意自始至终不曾改变。白雁声收好那玉璧,忽然道:“子莺,我求你一件事成么?”
他这么重的语气,孟子莺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大约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你说说看。”
“明日上山祝寿,苏老和众人面前,请你助我力劝天下英雄与北燕暂时握手言和吧。”
果然!天可补,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复追。
他们之间终于不止是隔了一个谢连璧而已。
孟子莺退开两步,瞬间黑脸,嘲讽道:“你倒是真舍不得萧瑀和那小丫头。先除外侮,再清内奸。天子有戏言,王命委草芥!你当我说话是在放屁!”
上一刻还娇柔婉转,下一刻便已脸如严霜,这小心眼吃飞醋的毛病果然是改不了了。白雁声苦笑道:“是我在放屁还不成么。你听我把话说完。”
孟子莺便挑高眉毛,一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模样。
“西北诸郡,皆为戎居,胡汉杂糅,亘古未有。说是讨虏,其实也不过是同胞相残。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这是我亲眼所见。计较一城一战的得失并无意义。
今日国中百废莫举,千疮百孔,无可收拾。刘氏弃中华而入蛮越,朝廷威望最低的时候,正是我们收拾河山,蓄甲养民的大好时机。若有十年时间养息天下,便可反败为胜。”
他其实在北燕跟随萧瑀急行军七昼夜,跨过茫茫大漠去袭击拓跋部的时候便已见识过鲜卑军队的真正实力。黑云万朵,挟风而驰,须臾已过。平心而论,便是在中国武力全盛的时期也未必能抵挡这样的奇袭,何况是目下这样一幅烂摊子。
萧渊藻虽然夺得洛邑,但鲜卑贵族深忌河洛暑热,意每追乐北方,慕容德未必能在中原立定脚跟。
主气常静,客气常动,客气先盛而后衰,主气先微而后壮。
重整河山,驱除戎狄,在渐不在骤,在实不在虚。凭几个武林人士,耍刀弄枪,无济于事。
孟子莺始终皱着眉头,他哥哥孟子攸在世的时候便将与鲜卑结盟立为国策,但他幼年经历过五胡乱华和襄阳城破的惨事,对胡人的痛恨深入骨髓。再加上对萧瑀与白雁声之间疑心重重,更是难以开口答应了。
白雁声见他为难,便拍拍他手臂道:“算了,我也只是这么一提。你再想想。今夜晚了,我们明日见面再说吧。”
他转身欲走,孟子莺还有话想跟他倾诉,先前便攥了他袖子在手里,情急之下只听裂帛之声,居然把他半截袖子给扯下来了!
白雁声忍俊不禁,刚要调笑,忽见他眼里脉脉的情意,心中情欲顿起,手心滚烫出汗。想到明天还有大事要办,忍了又忍,拉起他手腕,在滑如凝脂的手背上亲了一亲,慌忙开门出去了。
他活了快三十年,竟然如初恋的少年般意乱情迷,下楼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动静大得惊动了楼下的二人。
萧溶月与沈君理两人在堂下的桌子前对坐,正在大眼对小眼地互相瞪视,两人手边一个双陆棋盘,一把五色骰子。萧溶月望见白雁声下楼,也不管胜负如何,从凳子上跳起,直冲到白雁声身边。
沈君理起身束手站在一边,目送两人出了客栈。
外面月亮又大又亮,夜色微醺,白雁声半截袖子空荡荡,萧溶月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
断袖之癖!和她哥哥萧瑀一样,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弟!
她嘴角略抽了抽,一声不吭跟着他。
白雁声头脑晕乎乎,怎样摸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