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壬还种铩!?br />
董竹君瞬间明白了,这两位王爷都是聪明人。于是他也不推脱,就手接过。他手碰上小天弓的同时,只觉一股内力透过黑沉沉的弓身传来,于是一个分花拂柳手,卸去劲道,双手改取为托,接过了这沉甸甸的小天弓。
独孤斛目有精光,内力一沾即敛,收放自如,道:“董先生,前几日的事两位世子都已告知王爷了,两位王爷也很好奇,先生是怎么算中那妇人的胎?”
董竹君向他拱手含笑道:“说来惭愧,我也是胡乱猜的。不过是为了诳一诳两位世子,好手下容情,能让那妇人平安诞下孩子。至于是男是女,是死是活,此乃天命。”
独孤斛瞳孔急剧收敛,这汉人好城府好口才,不但医术超群,而且胆大心狠,若非至尊久不见两个孩子的身影,吩咐萧溶月带人来找,只怕彼时世子但凡有不依他之处,已经横死在他手下了。
董竹君挂弓在腕,冷冷睨着他。独孤斛又寒暄了两句,便带着两位世子走了。萧溶月偏头问:“来示威?讨好?”鲜卑有六位柱国大将军,大致分成三派。一派支持太子,另一派支持河间王,这最后一派就是萧渊藻,谁的帐都不买。
董竹君摇摇头,道:“看来你君父要拔营回盛乐了。”
靖宁七年,燕国天祚十三年,二月,慕容德借游猎之机,与诸部大人订下围剿拓跋叛部的计策。
二月的一天,董竹君正在萧柱国府里教两位小郡主读书,廊上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家丁领着一群宫人走了进来,领头的老年常侍萧溶月认识,便掷笔问道:“长孙爷爷,至尊找我有事吗?”
长孙无忌脚步慌乱,面上一层薄汗,摇摇头,却朝向董竹君道:“这位可是医术了得的董先生?”
董竹君刚点一个头,长者就上来一把扯住他袖子往外面拉,边走边道:“快随我入宫,至尊要见你。”
萧溶月心下一沉,跳到两人面前,拦住道:“长孙爷爷说清楚点,至尊为何要见董先生?莫非有人告了他黑状不成?”
长孙常侍急得一时口不能言,董竹君度其面色,对萧溶月使了个眼色,一边安抚,一边与她走到外面压低声音道:“我猜是宫里有人患了恶疾,陛下别无他法,才听信人言,找到了我。我入宫,无事便罢,若是入夜不归,你切切叮嘱柱国早做准备,以防变生肘腋,祸起萧墙。”说完话,信任地轻轻捏了捏她手腕,便随长孙无忌走了。
萧溶月顿时色变。她爹此时在京畿营,她无事不能擅闯,董先生话说得含糊,又怕是自己多心,反而被她爹说是胡思乱想,小题大做,一时急得团团转。
一步迈进书房,但见妹妹萧淡月还在窗下一笔一划地描摹字帖,浑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不由苦笑连连,长叹一声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
这一夜萧溶月几乎没合眼,一直在绣房里困兽般走来走去。她动静之大,闹到妹妹萧淡月也不得安生,“啪”地将手里的闲书抛在书案上,举首望窗外的夜色,道:“还有几个时辰就天亮了,你好歹先睡会再说。”
萧溶月目光呆滞,望着妹妹道:“不知先生睡在哪里?宫里女眷多,男子夜宿不是不方便吗?”
萧淡月怜悯地看着她,半响道:“谁说先生是男子?”
萧溶月闻言好似被钉在莲花地砖上,顿时风中凌乱。
萧淡月收拾了书卷,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她若不是女子,府里怎任她来去自如,爹爹又怎么会放心把我俩交给她看管。我早想说你发花痴,发错对象了。”
这最后一句正中靶心。萧溶月面上涨得通红,但也不过一瞬间的功夫,脸上血色又退得一干二净。她一跃而起,拿着花瓶里的马鞭就走,顺势带倒了贵比千金的汝窑青瓷,寒夜中瓷器碎裂的声音格外惊人。
柱国大将军萧渊藻此时已经在书房睡下,常年征伐,出于武人警觉,即使外面有一点点的动静,手臂上青筋暴起,睡梦中也已经抓住了床边的刀剑。
门外火光浮动,戍卒高声喝叫,以及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滚开!”萧溶月“砰”地推门进来,走了几步,大惊失色,正对着门的胡床上幔帐已经挂起,床上坐着一个黑影,黑暗中目光炯炯望着自己,怀里抱着刀,正漫不经心地整理衣服:“规矩到哪里去了,半夜三更,谁准你进来的。”
家人见主人已经惊醒,放下灯火后也退出院子。
萧溶月待众人退尽后,走上前道:“爹爹,今日下午董先生被宫里人叫走了,一直没回来。”
“哦,那我明天进宫去问问。”萧渊藻不甚在意。
萧溶月上前一步,肃然道:“至尊身居九重,怎么会知道柱国府里一个小小幕僚的事,爹爹,你不觉得奇怪吗?”她把先前在城外狩猎时与汝阳王、渤海王世子交恶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把董先生今日临走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萧渊藻脸上果然凝重了起来,然而他出口的话却让萧溶月更加惊愕万分,更能掐中要害:“你们为何不早说?那孩子现在在哪里?妇人又送到何处了?”
萧溶月一瞬间脑洞大开,闪过无数的念头,最终还是明智地选择了向城府更深思虑更周全的父亲坦白一切。萧渊藻脸沉了下来,走到门口,吩咐亲随备马,转头对萧溶月道:“你别管了,回你房里好好待着。若要生事,一辈子别想见董先生了。”
再说那晚董竹君随长孙常侍入宫之后向着东面而来,一路都是平顶四方四正的北朝宫殿,入了小花园,再一个月洞门之后,却赫然见一栋六角亭阁,仿若江南式样。走近了看见门前挂着一匾,隶书“解忧阁”三个字。
她心里大约明白了,长孙常侍守在外面,自有太子妃的贴身侍婢来接她,送入香闺。一进外间,倒把她吓一跳,地上跪着一溜排的太医,有老有少,有胡有汉,面色都是惊惶不定。宫婢毫不理睬,带她直往里进,到了隔壁一间椒房,请她在中间一张凳子上坐下,问道:“先生惯吃茶还是醴酪?”
“清茶一杯即可,多谢。”
趁着上茶的间隙,董竹君打量四周,但见家具陈设都是南朝式样,檀木的书案配着胡桃木的交椅,青花香炉上燃着来自西域的香料,堂前挂着一副佛图,中心莲花,四周飞天,动静疏密,顾盼有致。玉押珠帘卷,金钩翠幔悬,侍女陆续升起幔帐,只见里间一个小小幄帐,垂着流苏帐,上面绘着合抱如花朵的缠枝葡萄。
幄帐里的胡床上躺着一个人影,侍女从帐下拉出一截雪白的腕子,对董竹君说:“先生可以过来了。”
董竹君轻轻一挥手,帐内的人小小诧异了一下,一根银丝已经缠住了那只手腕。
那侍女欣喜道:“先生会悬丝诊脉?”
董竹君闭目不答,过了一会,睁眼问道:“殿下怀胎五月,近日持续腹痛,而且见红了?”
帐内人影晃动,钗钿摇曳,侍女张口答道:“先生医术高超,请问是有早产的迹象吗?胎儿可还好?”
董竹君收了手中银丝,道:“还请殿下让我取一点血。”
侍女脸上色变,待要斥责,忽然听见幄帐里传来妇人柔和的声音:“逐月,快请董先生过来吧。”
董先生上前以银针刺臂,取血之后放在银盘中细细观察。少顷,方对帐内的太子妃道:“殿下若要生下这个孩子,董某能保母子平安。”
四周侍婢全都面露喜色,唯独太子妃听出一丝弦外之音来,问道:“什么是若要?”
董先生亦是冷笑道:“殿下这孩儿四肢不全,非傻即痴。殿下一定要生,董某尽力就是。若是不要,趁早打下来才是。”
逐月厉声道:“此人胆敢谋害太孙,来人,拉下去交给廷尉府处置。”
宫人纷纷上来拉扯他,甚至有人自作主张动手掌他的嘴。
“住手!”
太子妃大声喝道,幔帐摇动,一个人影艰难坐了起来,她对帐外涩声道:“董先生,我过去是不是见过你?”
“小人何德何能,怎能有幸见过大长公主?”
刘解忧沉默半响,忽然抿唇一笑,幔帐之后脸色苍白得吓人:“东风染得千红紫,曾有西风半点香,是也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让长孙无忌客串宦官,不过长孙是鲜卑大姓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