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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2 / 2)

白雁声一到鹿鸣馆,便有下走殷勤带他穿庭过院,往东面五层主楼走去。崇明十三年来时,他不过是一个看热闹的清客,如今再来却成了主人的座上宾。路过中庭的小石桥,光阴似箭时节如流,景色依旧,挂剑的年长友人却已不知埋骨何方了。他轻叹一口气,转身而去。

主楼门头挂着五彩宫灯,映衬着金字牌匾“集贤阁”,大红绸缎的绣球,一派年下的喜庆,早有丫头把厚厚的棉帘打得高高的,一室香暖的风迎面扑来。廊边两排细乐班子,笙歌飘摇,堂中右首坐着一个五旬老人,看见他连忙堆笑起身来迎,五官依稀是记忆中的李文博。

堂上正中一群歌姬侍女环绕着胡床,胡床上箕坐着一个体胖腰圆,面白口阔,几缕胡须的华服男人,不消说正是当朝尚书令段晖。白雁声略瞥几眼,见一个婢女手持香炉站在床后,一个婢女捶腿,一个婢女端着水晶酒盏,一个婢女拭汗擦嘴。他床边还坐着一个女子,身材极高,腰肢纤细,不知容貌妍媸,背对门口,手里拿一文卷正展给段晖看。

李文博先来见礼,白雁声踏前几步与他作揖,当年他遣人来退婚,到京又避而不见,种种恩怨,在看到他额上皱纹,浑黄眼珠之时也都烟消云散了。“姨丈,十多年不见,您比以前更显气派了,身上都还好吧?”

李文博托着他的手腕露出一个苦笑来,声音重浊:“老了,老了,行将就木罢了。倒是雁声你越发出类拔萃,后生可畏啊!”他细细打量白雁声,眼中不觉流露出赞赏,正欲开口,忽闻堂上一声咳嗽,全身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白雁声只作冷眼旁观。

乐声渐停,李文博随即携着白雁声的手走到堂下,将他介绍给段晖。段晖略作顾盼,似笑非笑道:“原来这就是令襟侄,果然当得玉面阎王之称,真是英雄出少年。”

白雁声倒愣了一愣:“什么玉面阎王?”

段晖仰头大笑。

只听一个音辞清畅的男声道:“表弟一表人才,一战成名,军内军外送了个名号,叫玉面阎王,表弟难道不知?”

说话间,段晖床边那名宫装丽人转过身来,哪里是个女人,分明是个青年男子。白雁声好似当胸一拳,几乎喘不过气来,转脸看李文博,后者忙不迭低头。

那珠围翠绕,傅粉施朱,身着薄纱裙衫的不正是他的表兄,御使李景元。瞧着白雁声还在惊愕之际,便解嘲一笑,丝毫不以自身打扮为奇,曲起兰花指大方点了点左首虚位道:“父亲还不快请表弟入席。”

不过为了一显淫威,便使出这般将男做女,彩衣侍酒的荒唐行径,白雁声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此时不便也不能发作,遂忍怒推辞道:“段大人和姨丈在上,下官怎敢僭越。”

李文博一再礼让,白雁声只说与礼不合,却听段晖不明所以呵呵笑了两声,李景元再开口道:“表弟,礼岂为我辈而设。你与我家有亲,便与段大人也有亲,今日是家宴,表弟远来是客,且是朝中新贵,劳苦功高,于公于私并无不妥。何妨长者賜,不敢辞?”

他将话说得十分圆满了,白雁声抬头往堂上望去,似乎想从他眼中看进他心里去。青年剃去了眉毛,额头点着两抹青黛,穿着女人的裙衫诡异莫名,浓妆艳抹的脸上只是波平如镜,看不见任何异样。两年前见他虽也是醉饱悠游,不问世事的纨绔模样,但是何曾有这样呆滞得看不见任何生机的眼神。

白雁声只恨不得将自己两双眼睛挖掉了,在那针毡一般的席上坐了下来,任由婢女布菜布酒。于是笙歌大作,满堂红飞翠舞,玉动珠颠。

酒过三巡,段晖不断问东问西,白雁声口里答着,却忽然听见他与李文博对话:“李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令襟侄天纵英才,何以年已弱冠而不成家,做长辈的竟然不替他网罗物色?”

白雁声胸中警铃大作,连忙放下手里的酒往堂上望去,正好段晖也在看他,又是那副似笑非笑,其意难测的表情,只听李文博不断俯首陪笑道:“大人说的是,老朽到底老眼昏花了,我这侄儿这般人物,什么样的淑媛能够配上?不知邕京里有没有年色少艾,待字闺中的名门之后?”他与段晖是儿女亲家,又年长十来岁,却如此低声下气。段晖锊须做冥想状,白雁声赶忙出声道:“多谢段大人和姨丈为雁声着想。只是家妹去岁新亡,雁声有孝在身,此事不提也罢了。”

段晖哦了一声,不经意道:“白将军的妹子,莫不是与海陵公的公子有亲的那位?难怪白将军眼界高了。”

白雁声听他提到裴秀,越发警觉,道:“家妹与裴公子总是缘鏘分浅。王谢门高非可偶,亦或是小人痴心妄想,折了妹妹的寿数。”他一提到妹妹,就不自觉肝胆皆裂,心如刀割,眼角流下泪来。

在段晖看来,他如此作态,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李景元便出声安慰道:“表弟,万事云烟已过,待虏祸一平,表弟功到奇伟,衣紫服朱,为表妹挣一个诰封又有何难。别说表妹,便是姨父姨母也会垂名后世,九泉之下亦能含笑了。”

他识得眉高眼低,转弯转得漂亮,滴水不漏,连段晖也开怀大笑,一边伸手在他脸上拧了一把,一边拍拍他大腿道:“这小嘴甜得,去,替我给白将军敬杯酒去。”

白雁声慌忙站起来,低头连道:“不敢,不敢。”

李景元便含笑拿了杯酒在手,袅娜下了胡床,朝白雁声走过去,一时间衣带香风,环佩丁当,见对方不敢看他,便拿了酒案上白雁声的杯子递给他,道:“段大人的这杯酒表弟一定要喝。”

白雁声无奈接了酒杯,忽见他手掌轻翻,衣袖中脱出一段皓腕,掌心中露出几个小篆,须臾又收了回来,两手捧杯一饮而尽。

白雁声不露声色也饮尽了杯中酒。

段晖抚掌大笑,便有一群舞姬上来跳起了舞。段晖闲闲问李文博:“李老久不来此,觉得这里有何变化?”

李文博转身道:“酒馔饮食都还好,歌舞就有些……”

段晖点头道:“乐班确实有些滥竽充数了,去岁会跳胡旋舞的那班舞姬围城之初也逃散了,还没有回来。”

白雁声眉间一跳,腰间挂着的太虚剑晃了一晃。如今已是兵荒马乱,民不聊生,这些人享用着这些太平盛世都嫌奢华的排场,却还在嫌弃饮馔歌舞不够精美,不能满足他们的声色犬马之娱。

他忍气吞声,越是端坐暖阁之内越发心底冰凉如雪,只觉四海皆秋气,一室难为春。

段晖与李文博闲说了几句,又忽然转头问白雁声:“白将军原来在哪位大人麾下效力啊,去向如今定了吗?”

白雁声一番分说之后,段晖恍然大悟道:“傅熙新点了扬州刺史,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难怪兵部的文书至今未下了。”又似笑非笑问道:“白将军意欲何往啊?”

白雁声道:“武人不过鹰犬,任由朝廷驱驰,马革裹尸而已。”

段晖试探道:“年前紫宸殿太子慰留将军在邕京多住时日,想必对将军另有安排。上林许多枝,将军不借一枝来栖吗?”

白雁声低头道:“京畿重地,金吾禁苑,雁声位卑而贱,岂敢有他念。”他说得也非虚词,禁军职重,非世家子弟不用,岂是寻常人能进的?就是能进,他也志不在此。

段晖呵呵笑了,捻须道:“白将军的人品相貌在邕京是一等一的,门第家世也不过是人捧上去的,又有何难?白将军,今夜请你,其实是有人托我做一个媒。”

白雁声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望向李文博,心道他家不要脸面攀附权贵,受制于这裙带关系也就罢了,如今却还要来害亲戚。后者却会错了意,以为他是在害臊,忙道:“雁声,婚姻正人伦之始,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早定下来,成家方能立业。这样你爹你娘泉下也就瞑目了。”

白雁声一直不吭声,李景元十分知机,开口道:“表弟面薄而已。段大人要给下官表弟做媒,但不知是哪家千金,年方几何?”

段晖笑道:“这个人你一定猜不到。”

李景元嘟着嘴道:“这邕京的名媛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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