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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前一闪,募地想起什么,再抬头去找,那些伶人如蝴蝶一般已四散到个个花厅之中,无迹可寻。
馆中心的湖面上有一间小亭,雁声绕过玲珑的假山,走入亭中。亭子四面悬着斑竹帘,地下水墨青砖,亭中石桌上有一个陶土的高脚锅,锅内盛水,暖着五六盏菜肴,和一壶小酒,底下煨着炭火,不见一点烟火气。
他坐在那亭中看人,旁的人也在楼上看他。那主楼最高一层上的人合拢珠帘,走入室内,有婢女跟在他身后逐次放下帘幕。四壁墙上喷出龙延香雾,和着朦胧烛光,一室旖旎,望之如阆苑仙芭。李景元陷在重重絪褥之间,上身□□,面上通红。
来人三四旬年纪,保养得当,坐在床边托起他脸,仔细打量道:“干什么一大早就吃得浑浑噩噩的,你作死吗?”
李景元便开了眼,气若兰草,道:“若不服药,怎么伺候得大人开心呢?”
那人笑道:“你那小表弟独自一人坐在亭里,落落寡欢呢。”
李景元又闭上眼,“唔”了一声,道:“下官要服侍大人,就管不了他。”
那人道:“这人可用吗?何不多邀他来走走,我欲收之门墙,以为桃李。”
李景元仍是闭眼道:“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翰院门生,熟知风月不知多少,何取这一个野人?”
那人见他不耐烦便怒气满面,忽然心中一动,因笑道:“你吃醋了?”
李景元这才又睁开眼,嫣然一笑,伸手揽住来人,懒懒道:“大人也是,手伸得太长了点。”
雁声在亭子里坐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本来在花厅里身上烦热,只想脱衣,没想到这里还是热得厉害。亭子在水上,却没有一点寒气。有路过的婢女看见他坐在里面发呆,过来添茶添水,雁声就问缘故。那婢女轻笑道:“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馆里吧?您看那亭柱都是白铜铸成,内中点了煤火,所以这般温暖。若是不惯,奴婢替您关了火,卷起帘子,就凉快了。”
雁声看她去摆弄,不由再三叹气。
那婢女做好这些,正欲离开,远远看见一人走上玉带桥,连忙跪地请安道:“裴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雁声转身看去,一个五旬老人正往亭子里走来,挥手斥退了婢女。他只觉头大,李景元口中的恶人到底碰上了一个,不由口干舌燥,连忙起身垂手而立。
裴秀一张铁锅色的脸,满头皱纹,一身酒气,显然也是喝多了,着皂纱袍,绛缘中衣,配饰简单,腰间悬着一把宝剑,令雁声侧目。
两人甫一见面,都为对方折服,裴秀下意识按剑,目中隐有一丝笑意,温声道:“看来是同道中人了。”
他态度可亲,声音慈祥,不似李景元口中“风节太峻”,雁声也略为放心,上前请安。
裴秀在石凳上坐下,吐出一口酒气,招呼雁声入座,道:“你是谁家儿郎?家祖康健吗?”
雁声侧身坐下,道:“小人青州颍川郡白雁声,祖上是淮南侯白简,工部侍郎李文博是我姨父,前几日应邀到邕京来玩。先君见背,已有三年了。”
裴秀仿佛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小友,我问你为何夜啸山林?”
雁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见裴秀从袖中荷包里拿出一簇五色翎羽来,笑意浓重:“我好好一株夜光白给你射死了,你怎么赔我?”
雁声这才想起昨日玩耍时射出的那一箭,那山上精舍连着精舍,别业套着别业,原来裴家的房子也在附近,不由面红耳赤,深感不安,连忙站起来道:“小人无礼了,裴大人的花是什么样的,小人立刻找一株一摸一样的来。”
裴秀哈哈大笑,连忙摆手命他坐下。又问道:“你到邕京这几日见闻如何?”
雁声想了想,便道:“四海尚宁,窝是销金,人来似玉,笙歌竞奏高堂。”
“四海尚宁,四海尚宁吗”裴秀回味他的话,目光如炬,道:“你想说,四海尚宁,而识者知其将乱,是吗?”
雁声就垂眸不语。
裴秀喝了一口茶水,过一会道:“你是武将后代,熟读兵书,我就单刀直入,问你今日蜀中情形如何?”
雁声道:“原非朝中人,不敢妄议朝政。”
裴秀轻吹着茶盏中的浮沫,道:“我知道你父亲白衡,昔年在军中数从征伐,颇识机变,不知儿子又如何?”
雁声道:“父亲年轻时受伤,后来虽不能弯弓持矛,然其胸中所怀,乃过于甲兵。”
裴秀见他并不受激,心中大赞他沉稳,面上不动声色,道:“有人说孟烨外据大镇,地险兵强,攻围难克,考之国计,尤宜驯养。你怎么看?”
雁声颇有点为难,不搭理他吧,留着老人家自说自话面子上也不好看,于是斟酌道:“江左不可无蜀。”
要守住下游的邕京,上游的益州荆州乃兵家必争之地。只这一句就将他主战的心意透露,也是这一句接下来便刹不住了。
裴秀又道:“还有人说,孟烨新立,兵临其境,必相帅拒战,功不可必,不如缓之,待其强臣争权,变难必起,然后命师出征,可以兵不疲劳,坐收失地。”
雁声听了目露愤慨之色,暗道这是谁出的馊主意,真是国之将亡,妖孽丛生。口中却道:“孟烨据上流,镇广陵,各有强兵,足以制朝廷,居中秉权,可得持久。”
他说话只说三分,但是聪明人一听便知。裴秀摸着短胡子,欣赏之意不加掩饰:“满朝文武,竟然不如黄口稚子。”
雁声想起雁蓉昔日常说“惹祸只因闲口舌”,方有些懊恼。
裴秀许是今日喝了点酒,感怀良多,亦或是从昨天雁声射死了他心爱的夜光白开始就与他一见如故,这时道:“你知道那孟烨何许人吗?老夫与他同僚数十载,那时都是散骑常侍,一起到王大司空家里喝酒。王大司空命婢女劝酒,满座都喝,只他涓滴不进。一女不喝,王大司空就杀一女,连杀三女,他面不改色。老夫劝他珍惜人命,他反说我,他自杀他家人,干卿底事?”
雁声听得毛骨悚然,终于失声道:“裴大人,荆州万万去不得了。”
裴秀被他一喝,怔忡半晌。雁声这才发现自己失礼之极,脸涨得通红。裴秀眸深似海,收敛了方才放纵的思绪,厉声道:“你方才还说孟贼必讨,现下又为何说去不得?”
雁声这才体会道何谓“风节太峻”,却不甘心道:“此公必做贼!一州之地何有厌乎?裴大人有玉碎之心,只是十万军队作战,就需要二十万人服苦役,以今日朝廷之意见纷争,绝无取胜的把握。裴公垂白之年,何苦,何苦,”他想来又想,找不到合适的语句,说是跳火坑,又未免太粗俗失礼,想到入京之前,在江上看到的无名浮尸,最后面上血色尽去,头脑渐冷,静静道:“直如弦,死道边。”
裴秀讶然,原来这小小少年早看清了自己的归路,是在替自己抱不平。他心中敬意油然而生,原来古人所说,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是真正存在的。他便缓和了神色,轻声道:“舞蝶迷香径,翩翩逐晚风。方才我从花厅穿过,见他们在传看一纸诗文,是你做的吗?”见雁声点头,便衷心称赞道:“写得很好。人命和虫命,何尝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