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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
姥姥总是说对不起我，其他的妖，也同样对我说。
但他们究竟有什么对不起我呢？
姥姥与我一同住在雪山北边的一个小山洞里，从小到大，姥姥都很疼爱我，而且还会经常跟我讲那些关于人间的爱情故事。我看得出来，姥姥对那个叫作“爱情”的东西，也曾经向往过。但是我，却不知道为何姥姥与人类都喜欢追求那个比会瞬间融于手心的雪花更虚无的东西。
但姥姥每到最后，总会跟我说，对不起。
直到有一天，我第一次幻化成人的那一天，我终于知道了。知道了一直困扰着我的那三个字的秘密。
姥姥说，在我可化作人形的三天后，就要将我献给那个统领北方妖族的王，否则，雪山上的小妖就会被诛杀，灭族。
我问姥姥，那个人为什么是我？
姥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带我走到山顶的那个从来没有解封过的冰湖边。湖边有一株正看得灿烂的白梅。
萦儿，你自己过来看看吧。姥姥向我朝着手，又指向湖面。我随着姥姥手的方向，望了过去。
一瞬间，时间仿佛被冰封了一样。
不可能，难道就是为了这张脸？
姥姥点了点头。
我看着那冰镜中的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拥有这般精致的面孔。那是众妖都渴望得到，却永远也不可奢求的梦。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就是这倾城的容貌，会成为囚禁我的理由。
姥姥说，那是命，不可抗拒的命。
不，我不相信什么命。我的命，就应该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
对不起。
这是我第一句对大家说的话。
就在迎亲队伍到来的那一晚，我逃了。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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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跑，向着那灯火最通明的地方跑。我一边逃，一边用自己身上仅有的妖力将容貌封印起来，当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完成封印后，灵魂像要脱离身体一般，失去了所有知觉。
在黑暗中不知挣扎了多久，我终于看到了一缕光。
姑娘，你醒了？
那是一个人类，一个穿着锦衣的少年。我呆呆地看着他，贪婪地闻着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香气。
我，在哪里？我轻轻地问。迅速逃开他的目光，那双令我身上血液瞬间沸腾的明眸。
是害怕吗？大概吧。
就如从雪山中逃出来一样，心跳得极快，快到像是下一秒便会死去一般。但是，却又有些不一样。。。。。。
那是什么呢？
我不明白。
姑娘，姑娘。。。。。。这里是在下的府邸。
府邸？就是姥姥说的那些有钱人居住的地方吗？我环视了四周，也不是什么特别华丽的地方，当然我并不知道"；华丽"；，究竟长什么样子。这里看起来只是比较干净，简朴，一张床，一张桌，却有数不清的书整齐地摆在木架子上。。。。。。
我，可以留下吗？那少年愣了一下，显然是被我突如其来的请求吓到了。
当然可以，在下立刻去命人收拾一下客房。
他对我笑了，只是轻轻的一笑，却不知为何，竟有一丝暖意从心头涌出。
不，住下人的房间就可以了，少爷可以雇我在府上做丫鬟吗？
少年再一次呆住了。
他对我说，府上并不缺下人，只是，我若执意要找事情做，就当他的贴身侍女。
好。
我爽快地答应了。或许连我自己也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那温暖的笑，清幽的香，使我不愿意离开这里，不愿离开这个人。
那就委屈姑娘了。
他再一次对我笑，笑得比一开始更好看。
从此，我就在他府中住了下来。
他，叫清凛，是北方最大的莫雪城中莫家的少爷。
而我，就是他新收回来的贴身侍女祭萦。
＇三＇
＇三＇
清凛没有让我在莫府中做什么粗活，只是让我每天都跟在他的身边。在他身
边，总会让我忘掉逃亡的事，忘记自己是一只小妖。
那一天，是清凛的生辰，莫府上来了不少客人，每一位都是绫罗绸缎，春风
满面的少爷，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清凛。
那一天，清凛并没有太多地露面，只是匆匆地接受了大家的礼物，然后又匆
匆地把晚宴结束。
那一天的清凛似乎与平常不太一样，或许说是与这喜气洋洋的气氛格格不入。在他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的忧伤。
少爷，喝点参茶，解酒。我知道清凛今晚并没有喝太多的酒，我，只是想去看看他。
不用了，萦儿，你跟我来。
清凛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个古琴，那是一个尘封已久，旧得已经看不出年月的琴。清凛抱着他的琴坐在莫府中唯一的那棵白梅下。
清凛说，白梅是他四岁那年与他娘一起种下的，是他最美好的回忆。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忧伤的脸，看着他那修长的手指在琴弦间不断地弹拨着。
我不知道清凛弹的是什么曲子，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隐藏在每一个音调中的悲伤。琴声悠悠，传遍整个院子，包围在我的身旁。我忍不住迎着风舞起自己的身躯，长长的衣袖与席地的裙角随风摆动，发自内心、随心所欲的步履跟随着清凛的琴声与坠落的白梅花瓣编织成了人世间最轻盈最美妙的舞姿。
清凛的琴声让我想起了一直陪着我的姥姥。
她现在还好吗？
突然，清凛的琴声停住了。
萦儿，你在忧伤吗？
不，我只是想起了我的亲人。清凛，你呢？在忧伤吗？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喊他的名字，没有任何的激动，只是叫出来，有点亲切的感觉。
他说，在他四岁生辰的那一天，他娘跟他一起种下了这一棵白梅，然后他娘在这树下抚琴，而他，就躺在他娘的怀中听着充满爱的琴声，渐渐入睡。那时候，他以为那会是他最快乐的回忆。但当他醒来后，他发现娘不见了。莫府上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娘的存在，他不停地找，却什么也找不到。娘，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关于她的一切，都消失得一干二净，除了这个琴，这棵白梅，还有他。
我心中突然一怔，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中冒起。
但我还是轻轻地笑了。我不知道在我封印了容貌后，笑会变得怎么样，我只是想用我的笑，给于清凛一点安慰。我走到清凛身边，拿过了琴，然后让他靠在我的背上。
我开始模仿着清凛，用手指在弦间拨弄着。原来，我也能弹出那悲伤的曲子，尽管琴技并不纯熟。
但，我又在悲伤什么呢？
萦儿，待我高中了以后，嫁给我，好吗？
我脑间突然空白了，我没想过清凛会对我说这些话。
少爷，萦儿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没有那惊人的美貌，出众的才华。萦儿只会给少爷倒茶递水，恐怕配不上少爷。
我听姥姥说，当你爱上了一个人，那就可以与他成亲，然后跟他白头偕老。但是，我还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爱上了清凛。每当我告诉自己，我应该是爱清凛的时候，心，却有一种莫名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