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和LILY如此孤独的站在一个白色的中心,仪器不见了,侯诊台不见了,周围忙碌的医务人员不见了,镜头在拉远,屏幕上的两人在缩小,在缩小……
……
LILY被抢救以后,慢慢清醒,可是她的生命,被医生的预言框定在一个星期内。
该死的,医生说了什幺……逸可的耳朵里面有很沉的轰鸣声,他几乎听不清。
头很疼。他用力压了压自己的额头。
……作为家属,你尽量要平静接受这个事实。不必告诉病人什幺了。
他取出了X光片,放在灯台上。
没什幺希望了;你看;肺部已经受了致命的伤。淤血在这里。
逸可看着X光片;觉得更大的阴影在自己的眼前爆炸开来。
他伸出手,挡着眼;接着还闭上了眼。可仍然看到这些黑影在蔓延;老天作弄;这可爱的身躯;我爱人的身躯里;出现了这样的黑影!
刚睁开眼。
双眼一片漆黑;几乎摔倒;他扶了扶桌子,咬咬牙,可是没哭。
世界变得寂静,任何的声音,连同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都听不见了。
他忽然退到窗户猛的推开,没有风。
窗外的世界开始出现点点洁白逸可忽然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那个声音叫做雪花飘落。
C FISH OR CAT
最近几天,看护着LILY,逸可几乎没吃什幺东西。
此刻的逸可,在洁白的床前陪着她。
“逸可,我倒立行走的小鱼,千万别哭哦,做个乖孩子。”
蹲立着,手靠在床头的他什幺也说不出来,只能有力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这个时候,能说些自己心里的话该多好!
可是逸可想说给LILY听的,居然是火车上的娜娜所说给自己听的话。
〃我会乖,因为鱼鱼现在,变成了你的猫啊。〃哽咽着,逸可勉强说出了这话。
〃猫吗?〃
〃对,〃逸可把脸凑近了两人的手,不忍心看到LILY发乌的嘴唇,目光凝视在紧握的双手上,〃对,猫,春天的时候,我是一只猫,安稳的躺在你的膝盖上,眯着眼注视着你,这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你的脚边,掉落着一本小说,而阳台上安静躺在太阳椅上的你已经听着轻柔的音乐,静静睡着了。我就是,我就是那样一只柔软的猫猫,我是你的猫猫。〃
他慢慢的轻轻靠在LILY的胸旁,动作很小心,生怕压着了她。
〃真的有些象缓慢而优雅的猫。〃
LILY说到。
〃恩〃他点点头,重重喘息着。
LILY摸摸他的头发说:〃好啦,以后就叫你猫,逸可,我的猫猫。〃
已经转了3个医院了。可是LILY受的伤是致命的;只能拖着,憔悴着等在病床上;可是有逸可陪伴着的时候,却一直有着快乐的表情。
一天天神采奕奕。
一天天却在消瘦下去。回天乏力。
D 提前说结束
LILY脾气今天出奇的古怪。
逸可走进病房,她便命令道:〃把那该死的门关起来!〃
于是,服从了命令,轻轻地把门关上,逸可回过身来到她床边坐下,这才比较清楚地看到了她的模样。就是说,这才看到她老是藏在被子底下的那条右臂上原来还插着几支管子。
平时总喜欢紧挨着她坐,盯着她的脸看。她脸色虽然苍白,一对眼睛仍然炯炯有神。因此他照例赶快紧挨着她坐下。
〃逸可,我倒不觉得痛,〃她定了定,说。〃不是在说谎,我就觉得像从二十楼,不,是
从悬崖上慢慢地往下掉,跟慢镜头似的,你明白吗?〃
逸可五脏深处仿佛有件东西在搅动,这无形的东西直往嗓子眼里冒,快要哭出来。但我不能哭。我从来不哭。我已是条硬汉子,明白吗?我不能哭。他垂下了手,不想LILY发现手在颤抖着 。但是,要不哭,就开不了口。逸可只能点头示意。所以,他就点点头表示明白。
〃笨猫,〃她说。
〃嗯?〃要说这是一句话,还不如说是一声呻吟。
〃你不明白从悬崖上往下掉是怎幺回事,笨猫,〃她说,〃你这辈子又不曾有过这种体验。〃
〃我有过,〃逸可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就在我遇见你的时候。〃
〃对,〃说话间,一丝微笑掠过她的脸庞。〃'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这是谁的诗?〃
〃我说不准,〃他回答说,〃是陶渊明的吧?〃
〃这我知道,但到底是什幺诗里的〃她的口气显得有些哀伤。〃甚至出自哪个时期我都记不起来了。我念完了四年历史系,有些东西应当记得。我本来连历代重要史书的创作时期都背得出来。〃
〃了不起,〃我说。
〃是不含糊,〃她说,接着皱起了眉头问道:〃他的《归田远居》是中期还是后期的?具体是什幺年份?〃
〃我去查一下,〃逸可说。
他知道该到什幺地方去查。就在公寓里,书桌旁边的一个架子上。回去查一下,明天第一件事就是来把作品年份告诉她。
〃我本来都背得出来,〃LILY说,〃真的。我本来都背得出来。〃
〃听我说,〃逸可说,〃你真想要谈诗歌?〃
〃难道你宁可谈葬礼?〃她问。
〃不,〃他后悔打断了她的话头。
〃我跟秦叔叔商量过了。逸可,你在听吗?〃
逸可的脸早已背了过去。
〃是的,我在听,LILY。〃
〃我告诉他可以举行只有最亲的人参加的仪式,且希望用你第一次为我画的那副水粉作的风景画为我陪葬,相信你也会说OK的。OK?〃
〃OK,〃逸可说。
〃OK,〃她应道。
这时,逸可稍稍松了口气,因为无论接着会谈什幺,总不会再这样难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