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溪云被厉卿劈晕在办公室,等助理发现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她按着酸胀等后颈起身,慌忙道:“小卿去哪里了?”
“厉首席,小厉首席去找了曲队长,还有塔里其他几位高层。”助理声音带着哭腔,“把他们都杀了!”
“什么?”
厉溪云大惊,推开助理往外跑。她赶到曲霆办公室,警方与法医正在做现场勘探,曲霆死状凄惨,被切掉了一根手指。
“厉首席。”警员对她敬礼,“……节哀。”
面对同床异梦多年的丈夫,厉溪云心情复杂:“目前有小卿的消息吗?”
“没有。他似乎有意高调,杀害了包括曲霆队长在内的六位哨兵,作案手法各有不同,还带走了他们尸体上的某个器官或部位。”警员对厉溪云说,“另外,魏德耀首席消失近十二小时,他没有配偶子女,是保姆报的案。保姆说魏首席每天早上都会喝粥吃头疼药,今天她去到家里发现没影。”
“魏首席最后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六点,在墓园。”警员翻动平板,“探望一位名为‘周妆’的故人。”
厉溪云深吸气:“我知道了。”
她并不怀疑厉卿复仇的决心,他杀死了同意赫拉计划的六个哨兵,必定不会放过魏德耀,失踪变成遇害也只是早晚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厉卿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他会止步于此吗?善罢甘休就不叫厉卿了。
“辛苦你们继续调查,我去抓人。”
厉溪云与警员互相敬礼,匆忙离开曲霆的办公室。她必须要趁厉卿犯更大的错误之前阻止他,放虎归山一个失去理智的黑暗哨兵,后果会怎样她根本不敢想。
电梯急速下坠,失重感令厉溪云头晕目眩。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同时弹出两条通讯请求,一条来自深圳塔,一条来自徐图。
她率先接通深圳号码:“喂?”
“厉溪云首席,请问您可以联系到厉卿首席吗?”对面的人快急疯了,“褚央向导昨天突发心衰,已经以白色狮子猫的兽化形态去世了,厉卿首席呢?”
厉溪云没站稳脚根,摇晃地说:“什么?”
如果褚央去世,厉卿怎么可能独活?昨晚找她的厉卿又是谁?
“我们也在找他,如果深圳有消息,请尽快联系。”厉溪云挂断电话,接通徐图的,“小徐,你有小卿的消息吗?”
“阿姨,我被关了好几天禁闭,现在刚出门!”奔跑的徐图耳边带风,“Alligi在北大,我们快去!”
厉溪云顾不得那么多,厉卿究竟怎么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开着越野一路狂飙,工作日早晨的街道畅通无阻。车辆冲下高架,与徐图的Urus不期而会,飞驰路过中央塔旧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姨——”
千雾在驾驶位踩油门,副驾驶的徐图对厉溪云喊话:“Alligi和你一样帅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厉溪云正要别他车,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蹦!”
急刹发出的摩擦声令厉溪云直皱眉,她停在路边,看着待过二十多年的中央塔轰然倒塌。爆炸产生的热浪掀起了落叶与尘埃,高塔倾覆,场面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高高在上半个世纪的旧塔,就这样退出历史舞台。仿佛一路崎岖的尽头,崩坏文明的句点。
徐图对爆炸不闻不问,戴上墨镜对千雾说:“还有多久?”
“赶得上。”千雾换挡提速,“如果Alligi墨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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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产生的巨响令整个城市为之一颤,厉卿狠心不看那对双胞胎,拿枪对准控制线路的电闸。鼻青脸肿的游遥扑到他身上,声泪俱下地求厉卿住手。
“幻术型向导的后代哨兵太少了,每一个都是珍稀的资源,人类需要它们,人类需要它们……”游遥语序混乱,“我求你放过这些孩子,它们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才口口声声说实验体,这个时候明白它们是孩子了?”厉卿冷笑,“我不会销毁你其他的实验体,但这九个培养罐,你想都别想。”
“为什么?”游遥大喊,“如果你的向导……想要这些孩子呢?”
厉卿将他丢掉,板着脸开枪:“我不允许。”
“砰!”
电闸冒烟,后排顿时陷入黑暗。在游遥崩溃的叫声中,厉卿打碎了八个培养罐,将那些已经成型的哨兵胚胎扯出人造孕腔,亲手折断它们的脖子,补上子弹。
黑暗哨兵就该是这样的,冷酷无情的刽子手,杀人如麻的活阎王。厉卿从机械的动作中品尝出快感,胎儿滑腻的身体被他撕碎,血液与培养液浸湿虎爪。
为什么当年没有人阻止左潇,将他扼杀在摇篮里呢?厉卿疯狂地想,对不该出生的孩子,仁爱是一种错位的自私吗?
他彻底走上不归路了,沾满血的双手变为刑具,由此开启罪孽的后半生。上帝无法原谅,地狱敞开怀抱。
“不——”
游遥挡在仅存的培养罐前,瑟瑟发抖,闭眼引颈受戮。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厉卿虐杀的时候,哨兵拨开他的脖子,伸手锤碎玻璃,插进培养罐里。
“让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厉卿声音低哑,像是被打磨过。
“我报警了……他们就在楼下……”游遥情急之下说,“这也是你的子女……虎毒尚不食子啊……”
越来愈近的警笛声应证了游遥说的话,厉卿明明没有做什么,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虎毒尚不食子?呵,也许是没饿到两眼发绿吧。”
厉卿推开游遥,摸到培养罐最中心的圆柱体,将双胞胎抽出。来时他注意到墙壁上挂有便携箱,推测里面应该设有发电装置,能短暂维持培养罐的运转。
“嗡——”
放进便携箱的培养罐再度亮起灯光,双胞胎缓慢转动,幽蓝溶液像极了褚央的眼。厉卿合起箱子,推开窗户一跃而下,风吹得衣角飞扬。
“小卿!”校园街道被塔的哨兵围得水泄不通,厉溪云在不远处大喊:“快停下,别继续犯糊涂——”
厉卿充耳不闻,开着快递车冲卡,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徐图用喇叭对厉溪云说:“那不是普通的物流车——Alligi好像做了改装——”
高速产生的狂风掀开了车外壳的伪装,厉溪云看见满车油桶与炸弹,心急如焚:“停下,厉卿,快停下!”
此刻,厉卿已经完全听不到杂音,只有怦然心跳。他绕路开上城郊的一座荒山,不堪重负的马达剧烈震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疯了吗?
也许吧。
可是身体好自由,好舒坦。自从褚央昏睡,厉卿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样放松的感觉。
原来黑暗哨兵也逃不过联结的约束,他早就疯魔了,是褚央在欺骗他,让他苦苦坚持着等。褚央不会醒来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牵挂的东西。
那他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呢?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被中央塔活生生造出来的孩子?
双胞胎是唯独的变数,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它们。褚央一定很想要吧,可是……
车速似乎超出了控制范围,巨大的后坐力让厉卿仰靠座椅。他摸到脸上的水,以为是眼泪,才发现竟然是渗漏的溶液。
厉卿低头,捏爆了方向盘。培养技术毕竟还不成熟,便携箱设计功能落后,无法支撑两个胎儿的能量供应,几分钟前就断电休眠了。
孩子去留与否,厉卿连纠结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也许是要惩罚他的暴行,本该成为中央塔未来之光的双胞胎,因为厉卿的到来,提前获得了自由——
以死亡为代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厉卿盯着两具幼小的尸体,刻印如裂痕爬满了全身。
“虎毒不食子……虎毒不食子……哈哈哈!”
厉卿放声大笑,打开车窗让风更激烈地亲吻耳廓,烈阳高照,万里无云。他笑自己,笑命运,笑生活的重锤总是趁其不备落下,笑宇宙万物都不能以他的意志前行。
他想起与褚央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想起那场美妙的双人舞与探戈,想起小猫高潮的泪水,想起他们隔着玻璃的视线交锋。想起深夜煮的面,想起地下室的蓝宝石墙,想起游轮上他掰开褚央的大腿,想起联结断开后,褚央伸手摸他的脸说“别怕”。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哭,厉卿认为哨兵不可以流泪,他总是要强,却对褚央一再服软,步步沦陷。重新联结后他对天发誓,如果未来遇到了困难,就让危险全都降临在他的头上。
可是比他弱小太多的褚央,在他后背红着脸表白的褚央,为他出头骂人的褚央,为什么要答应求婚呢?为什么要为他麻木的人生赋予喜怒哀乐呢?
厉卿按下按钮,将油门踩到底,车辆撞向拐角处的山石。在急速失控的最后时光里,他抓着箱子,就像一年前提着保险箱,与褚央在宣江塔会议厅重逢。
“小猫,下次早点来找我。”厉卿闭上双眼,“别再让我等了。”
“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卿!”
“Alligi!”
“厉首席!”
众人追着厉卿上山,目睹载他的那辆物流车失控左转,猛地撞向山体。炸弹引发油桶爆燃,山路被烟舌吞咽,火光冲天,碎石崩落。
“小卿……”厉溪云被徐图和千雾拦住,对着黑烟升起的地方摇头,“值得吗?”
徐图有些哽咽:“阿姨,小心二次爆炸,快走。”
由于不知道车内可燃物具体种类,消防部队等到火势稍息才靠近扑灭。冲撞与爆炸将山体凿出一个黑黢黢的大坑,车辆骨架全军覆没,只剩少量金属部件与灰烬。
现场发现了极少量血液与人体组织,经检验,确认死者身份为厉卿。与此同时,驻扎在魏德耀家中的法医发现花园中有疑似分尸的现场痕迹。
一代天之骄子就这样仓促谢幕,坎坷与漂泊是厉卿人生的主旋律,他是披着天才外衣的疯子,误入歧途的顶尖哨兵。
“要是厉卿的向导还活着,也许他就不会这样了。”不少人想,“授封宴上那样恩爱的伴侣,竟然落得双双殉情的下场,真是造化弄人。”
连环杀人暴行与意外身亡让厉卿的丧事变得尤为棘手,经过漫长而激烈的讨论,塔最终决定为他举行小范围的秘密葬礼。出殡那天京城下了很大的雨,深秋冷涩,风卷枯叶,零星几人站在墓园里,为厉卿献上白玫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顾Alligi短暂的一生,他是体贴的儿子,可靠的伙伴,优秀的战士,合格的爱人。他没有辜负中央塔的期望,在欧八年完美执行了一百七十次任务,为国防安全及经济事业发展间接做出不可估量的贡献。潜伏东南亚期间,他配合警方破获数起大案,缴获价值超过十亿美金的毒品。担任首席后,他在ISA协会奔波游走,发挥外交才能解决一个又一个困难……”
徐图拿出手帕,伤心地抹了一滴眼泪。
千雾语气低沉悲戚:“诚然,世上没有完美的人,Alligi也犯过不少错误。但我们愿意相信,当他穿过天堂来到上帝面前时,可以坦然地承认这一切。在此,请允许我再介绍他的伴侣,褚央向导。作为万里挑一的幻术型向导,褚央与厉卿的结合是正义女神的旨意。他们幼年相遇,久别重逢,携手共度难忘的时光。”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愿爱情保持一生,或者相反,极为短暂,匆匆熄灭,从此再不提起。”千雾放下悼词,脱帽走入雨中,“哨兵厉卿,向导褚央,痛苦与幸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愿你们的黄昏华美而无上,再见。”
全场哨兵摘帽默哀,厉溪云失声痛哭,被徐图搂入怀中安慰。赶来参加葬礼的王淼与赵培涵蹲在褚央墓碑前,褚璇在向导微笑的照片旁摆了两袋小鱼干。
“褚央,我再也不骂你和水泥哥了。”赵培涵红着眼眶说,“什么时候再回宣江喝酒?我还能陪你们喝啊。”
失去哥哥对褚璇的打击很大,她无神地扶着轮椅,王淼为她撑伞,看见女孩裙子上的水痕。
“小璇。”
“王淼姐姐。”褚璇用气音说,“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
雨天举行葬礼的唯一好处,大概是以雨水掩盖汹涌的泪。世上每分每秒都有人离去,每分每秒也有新的生命降临。死亡让存在变得珍贵,悲伤的潮湿,也会在细水长流的日子里,蒸发为想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北大校园里,被销毁重要实验体的游遥博士退出赫拉计划,发奋图强攻坚突破了停滞二十年的向导基因项目,收到来自美国名校抛来的橄榄枝。飞机上他结识了前来参加学术会议的郝勇成与程故,命运巧合由此开启崭新篇章。
宣江塔又招收了一批应届生,晋升队长的王淼对他们严苛要求,赵培涵负责唱红脸,下班请这群菜鸟吃蟹脚面与海鲜烧烤。他们会喝酒聊天,吹嘘当年英勇,偶尔谈及褚央与厉卿,赵培涵便会喝得酩酊大醉,打电话叫王淼陪他来东湖散步。喵喵咖啡馆依旧生意火爆,但那个漂亮的女店长却不见踪影,店员对许多慕名前来的追求者摇头,说店长为免触景生情,已经去国外追寻芭蕾梦想了。
徐图与千雾吵吵闹闹,谁都不肯服软。双方家长偷偷攒局打麻将,徐图知道后暴跳如雷,约千雾在拳击馆决斗。此战既分生死,也决上下,因而两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将拳击馆拆得七零八落。
厉溪云接任中央塔总首席,扶持鸽派上位,整顿叫停了部分有争议的项目。政治即平衡,权力斗争永不停歇,鹰派暗中蛰伏,筹谋再度起势的那天。未被厉卿销毁的实验体成为了中央塔机密,它们究竟是被成功孵化还是暗中处决,没有人知道。
世间再无071,但悲剧与希望总会不断上演。
左潇得知这个消息,将咖啡杯旋转到桌边,观察杯内液体的旋转。他在幻境“梦蝶”里将褚央杀死,出来发现一切都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洋洋自得。
本以为厉卿和褚央会被自己带来大麻烦,没想到一个被幻境逼疯,一个被失去向导逼疯,共赴黄泉了。厉卿被他当刀使,中央塔当年的余孽至此全部清除,还有什么比这更痛快的呢?左潇愉悦地想,他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黑暗向导,只要他愿意,世界都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今天天气真好啊。”
左潇喝完下午茶,去街边花店买花,只需一个眼神,店员就双手捧上新鲜鸢尾。钱肯定是不会付的,左潇步伐轻快地往墓园走,来到周妆墓前。
“周老师,我好久没来看你啦。”左潇亲昵地说,“想我了没?”
“那些害死你的人都被我杀掉了,周老师,我现在还是黑暗向导,厉害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凭左潇的能力,他完全可以“捏”一个周妆,但始终没有付诸实践。如今尘埃落地,他想要与恋人共同分享胜利果实,手指作莲花状,释放出精神触丝。
“哗——”
蝴蝶飞舞,绕着墓碑盘旋。左潇等待许久,没有见到期待的女人出现。
“周老师……”左潇笑容凝固,“你不愿意吗?”
风起云涌,明朗的天空愈发暗淡。左潇背靠繁华都市,坐在墓园中心,陡然生出异样的感觉。他拿起鸢尾束,端详着花瓣边缘的露珠,伸手触摸。
带有皱纹的手指穿过露珠,仿佛戳破了一个泡沫。
左潇立刻起身,对着空无人烟的墓园大喊:“谁?”
“你识破的速度比我想象得要慢啊,左潇。”
一阵含笑的声音被风带到左潇耳边,他看不见人,皱眉说:“褚央?”
褚央不是死了吗?当着他的面被“厉卿”掏出心脏,刹那失去呼吸。怎么可能还和他讲话?怎么可能对他……施加幻境?
“左潇,当你凝望我的时候,我也在凝望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只异瞳狮子猫凭空出现,踩着优雅的步伐走向左潇,诡魅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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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央杀掉褚君的前一天。
“妈妈,厉卿带君君出门逛街了,我在家陪您。”
褚央把切好的橘子往杨菲菲手边推,杨菲菲笑着说:“陪我干嘛?”
“很久没有和您说话了,想多和妈妈待一会。”褚央靠着杨菲菲,“嫌弃我吗?”
“妈妈怎么会嫌弃你哦。”
于是他们就坐在沙发上烤火,电视里放着古早电视剧,是褚央童年最痴迷的武侠片。杨菲菲回忆褚央小时候的糗事,说褚央把路边的稻草堆当火箭,褚央死皮赖脸不承认。
“你从小想象力就很丰富,可能是幻术的影响。”
褚央想起与厉卿在莲池里的对话:“妈妈,我们真的能逍遥吗?”
“那要看你对逍遥的定义是什么。”杨菲菲说,“财富自由不上班,是逍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央虽然有些羡慕,但仍然摇头:“不是。”
“酒池肉林游戏人间,是逍遥吗?”
“不是。”
“那么家人团圆平安,内心平静祥和,一日三餐,四季常乐,是逍遥吗?”
“是……吧。”褚央心虚地说,“这不就是我正在过的日子吗?”
“可妈妈认为不是。庄子说要忘却物我,无所依凭而游于无穷,可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怎么能做到毫无牵挂?”
“对啊,所以这是不可能的。”褚央望着杨菲菲,“因为有了尘世的羁绊,我们才算活着。”
“所以你还是没有读懂。”
杨菲菲带褚央来到书房,让他靠墙而站。褚央乖乖照做,下一秒,他来到丛林深处,手掌传来阴湿的触感。
“这是我的幻境能力,名为‘水月镜花’,可以制造出最逼真的自然景观。”杨菲菲打了个响指,褚央立刻摔倒在沙漠里,“不同向导的幻境类型各有千秋,但拥有这项能力的向导微乎其微,天分,阅历,理解,缺一不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央已经算很有天赋的向导了,但他每次尝试完整幻境都以失败告终。要想彻底明白幻术之道,他还太过于年轻。
“那么,有没有一种幻境可以针对人内心最渴望的东西?”褚央问,“比如他童年失去的玩偶,中学时代走散的朋友,想要追回的恋人……”
“当然,这也是最难缠的幻境。人们深陷其中,被虚假的美好吸引,难以自拔。哪怕发现了不对劲,也会拼命自我催眠,迷失了幻窍。”
“就像我这样。”褚央喃喃道。
“什么?”
“没什么。”褚央跟着杨菲菲穿越一片湿地,“那有解决的办法吗?难道这是个死局?”
“……”杨菲菲转头,温柔地看着褚央,“妈妈没经历过,妈妈也不知道。”
青草香气拂面而过,褚央看着杨菲菲,许久没有回话。
“是啊……”
褚央后知后觉,眼前的杨菲菲是一直陪伴他的母亲,而非卧床两年就去世的可怜向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我想过这个问题,要是某天不小心进入了幻境,会不会沉湎其中不愿醒来。”杨菲菲笑了笑,“毕竟妈妈也有许多想要改变的过去,比如年轻时和家里做对,太早生孩子,从北京回宣江教书……但是妈妈想明白了,遗憾就是人生常态,央央,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褚央胸口突地刺痛了下。
“就算在幻境里,你也依然会遇到大大小小的挫折。因为我们是贪婪的,得到了满足就想要更多,那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正因为我们每个人都不可能逍遥,真实才很重要。”杨菲菲转身面对草原尽头的夕阳,长发飘飘似金,“庄周梦蝶,物我合一,你又怎么知道生活不是一场随时醒来的梦呢?既然如此,接受遗憾吧,梦境外有值得你爱的人,他们真实存在。”
褚央忽然觉得眼前的杨菲菲不是假象,而是他真正的母亲,那个会在午夜化魂抚摸他脸颊的慈爱女人。她像是挣脱了死亡的束缚,跨越时空对挣扎中的孩子说:
“不用怕。”
幻境消失,褚央回到家中客厅,伸手抱住杨菲菲。
“妈妈。”褚央弯腰吻她的头发,“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了,你会难过吗?”
“傻瓜,所有孩子总会离家的。”杨菲菲说,“可是无论你在天涯海角,妈妈都永远爱你。”
这就是褚央的幻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说猜中了我的幻窍,其实是我故意引导你的骗局。”
褚央跳上周妆的墓碑与左潇平视,左潇咬牙切齿,方才的悠闲灰飞烟灭:“你的幻窍不是肚子上的疤痕吗?那把刀穿过你的腹部,孕腔永久损伤,你不可能拥有孩子!”
“你果然这么想。”褚央摇着尾巴说,“没错,我的幻窍是那道疤痕,但……那是过去式了。”
“什么?”
“与厉卿二次联结后,我知道你会对我下手,改变了幻窍。”
厉卿变为黑暗哨兵,精神壁垒彻底崩塌,无法受左潇的影响。褚央知道左潇读取过厉卿的记忆,很可能猜中自己会以伤疤为复仇图腾,因而深思熟虑,决定改变幻窍。
“你的幻术的确在我之上,我被你蒙蔽心神,直至分娩才有所惊觉。但那时的我身体太虚弱,对你的幻境又毫不了解,不敢轻易动手,只好按照你的想法,假装被君君迷惑。可是左潇,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创造出一个孩子,以为能像控制071一样控制她?”
“……你说什么?”
“褚君,是我和厉卿的女儿。”褚央露出恨之入骨的眼神,“所以她无条件爱我啊,你还不明白吗?她是这场幻境里的变数,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厉卿在外面等我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你早就发现了?”
“当然,但我需要时间锻炼幻术,还需要找到击败你的方法。历史上记载最早开启幻境的向导是29岁,左潇,我用了一年。”
他没日没夜地练,陪着褚君玩游戏,用幻境给她讲童话。开始是半个鱼缸,后来变成小花园,最后带褚君在雪山上奔跑。他的双眼越来越亮,精神触丝游刃有余,离制造完整幻境一步之遥。
杨菲菲的话点醒了褚央,他从‘水月镜花’得到灵感,决定放手一搏。他走到厉卿面前,与哨兵接吻,投射幻境。
“今晚要做吗?”
“嗯。”
幻境成功,黑暗哨兵浑然不觉,被褚央支走出差,离开宣江。褚央杀掉女儿与父母,赢得了与左潇对话的机会。在监狱里,褚央以死相逼,当左潇看着他时,他也在看着左潇。
至此,褚央的计划圆满完成。他佯装不敌,让左潇以为他“已经死去”。左潇得意忘形之际,便是他深入陷阱、无法回头的穷途末路。褚央确定左潇的幻窍是鸢尾,发起最后一击。
“所谓双向幻境,我赢了,你输了。”褚央伸出舌头舔弄爪子上的白毛,“这场幻境的名字叫做‘故技重施’,无条件反弹幻境,以十倍效用施加在你的身上。”
左潇丑陋地笑,他觉得荒唐,褚央怎么可能戏耍他?可他内心已经偏信了年轻向导所说的话,不安地跳动,太阳穴阵阵发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褚央面无表情地看着左潇,原来每个深陷幻境的人都这样可怜。左潇释放出蝴蝶,想要从熟悉的精神体里辨别是非。
“不可能,周老师,他在骗我对不对……”
左潇跪在周妆墓前,精神错乱。褚央将精神触丝汇聚的刀插进他脑袋,怒吼道:“把厉卿还给我——”
万蝶齐喑,鸢尾枯萎。天空被巨斧劈开裂缝,野马尘埃归于自然,灰茫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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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滴,滴!”
褚央猛然睁眼。
——第三卷《Paradiso:在梦中》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醒来的第一感觉是累。
长久休眠的身体需要时间反应,褚央望着天花板,定神缓了片刻,才尝试抬头。
颈椎比他预想得要好太多,没有发出咔咔声,顽强支起了脑袋。头发很长了,很浅的棕色,似乎被精心呵护过,柔顺垂在肩上。手臂与十指都纤细而苍白,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褚央靠着床头喘了口气,打量病房内的陈设:干净整洁,只有他一张病床,诸多仪器看着就价格不菲,跳动着他读不懂的数字指标。他睡了多久?现在还是公元2023年吗?厉卿不会死了吧?
他这样想着,自然注意到床头柜摊开的笔记本。最上面放着一张照片,似乎是偷拍的,彩色照片里的人影有些熟悉。
褚央抓到手里看,发言的人不是千雾吗?厉溪云和徐图为什么站在下面哭,等等,他和厉卿怎么风光大葬了?
“厉卿……厉卿?”
褚央手止不住地抖,丢掉照片下床。失去锻炼的腿部肌肉无法支撑发力,他从病床上径直摔倒,惊动了房外的护士。
“MonDieu!”两个护士跑进房间,将褚央扶上床,惊喜地说,“你醒了!”
褚央听不懂法语,手忙脚乱地比划英文:“这是哪?我的哨兵呢?”
护士们说道:“这里是瑞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鸡同鸭讲了好几分钟,褚央勉强确定自己还活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飞来了千里之外的欧洲。护士们记录下他的身体数据,兴奋地说:“Alligi先生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Alligi?”褚央捕捉到厉卿的名字,“他在哪?”
“哗——”
门开了。
褚央的一生中有过三次受难:
成为孤儿,断开联结,坠入幻境。
褚央的一生中有过三种幸福:
再见父母,生下褚君,爱上厉卿。
他以为自己走出了梦魇,可当哨兵被一群人簇拥着逆光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他却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
这是真的吗?
他还在梦中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他的厉卿吗?
“……”
褚央不敢想象厉卿是以怎样的心情等待着他,他会失望吗?会难过吗?会责怪他久久不肯醒来吗?外面的时间过了多久,岁月的风沙有没有让哨兵衰老?
他还对自己有期待吗?
“厉卿……”
褚央潸然泪下,颤栗地伸出双臂。房中的一切都消失了,全世界只剩下失散太久的迷路者。
快来,快来,快来抱住我,告诉我这是真的。
“厉卿!”
哨兵闪到向导面前,用尽全力将他搂进怀里,低头死死靠着褚央的脸。泪水从褚央眼角滑落到厉卿的下巴,他伸手抓哨兵的衣领,靠着厉卿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厉卿,对不起……”
“傻猫,笨猫,怎么舍得在里面待那么久?”厉卿按住褚央的后脑勺,颤抖地说,“你让我疯了,小猫,你让我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厉卿,你是真的吗?”
褚央与厉卿对视,泪水像是月光下的浪,一遍遍舔舐着海滩。厉卿擦掉他面颊的泪,拇指滑过他干燥的唇珠,情难自抑地吻了上去。褚央双手环过厉卿肩,仰倒在床上热泪长流,拉他与自己靠得更近。
他们等待这个吻太久了,数日的想念疯长燃烧,已经成为了不可扑灭的山火,肆意燎原。厉卿凶狠地撕咬褚央的唇,舔他耳垂与性腺,吻他鼻尖与锁骨的痣。
褚央痴痴地望着哨兵,幻境里的厉卿哪里像他呢?无法被复制的帅气英俊,傲慢与悲悯同时出现在厉卿的脸上,他是厉卿唯一的失败,厉卿是拽他回家的灯塔明星。
如果没有厉卿,他宁愿长醉梦中,此生不醒。
“小猫,联结那天我就应该把你杀掉。”厉卿托着褚央的下巴,方便更好地吻他眼睛,“你怎么可以离开我这么久。”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褚央手掌贴着厉卿的胸口,抚摸他滚烫的曼珠沙华刻印,“左潇想通过吞噬幻术型向导的精神力变成黑暗向导,对我施加了双向幻境,我花了快两年时间才找到破解方法。”
厉卿心有灵犀:“你把他杀掉了?”
“嗯。”褚央虚弱地笑,“我算不算拯救了世界?”
厉卿盯着褚央,万千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都化为一句请求:“别拯救世界了,来拯救我吧。”
苏醒头天的褚央坐了十几分钟,在厉卿怀里哭累了,沉沉睡去。护士们推他去做更细致的检查,厉卿寸步不离,始终握着向导的手不愿松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病人的恢复情况真是奇迹,Alligi先生,你提到的电流疗法很关键。”主治医生感叹道,“他的全身肌肉几乎没有萎缩,调理两个月就能回到从前的水平甚至更强。”
“大脑与野马体呢?”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病人野马体的激素活跃程度提高了0.6%,这对已成年的向导来说不可思议。需要注意的是,他的大脑活动还不稳定,需要长期静养,避免精神刺激。”
厉卿面无表情地答应了,手指轻快地敲打着键盘,大概是很高兴。徐图与他隔着网线对喷,骂他留下一大堆烂摊子没人收拾。
Xuthus:你要是敢回来,我第一个跑去机场逮捕你!
Alligi:随便啰
事情还要从厉卿接到徐图电话说起。他知道了赫拉计划,动身去北京前,不忘去地下室看褚央。郝勇成将他拉进办公室,严肃地说:“褚央快醒了,我监测到他脑电波水平已非常趋近正常值。”
厉卿来不及庆祝,又被劈头盖脸浇上冷水。
“但是,我建议你想办法把他带出去,不要留在国内。作为首例摆脱幻境的向导,中央塔一定会事无巨细盘问他各项事宜,这很不利于他恢复病情。”
厉卿挑眉说:“难道您不好奇?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新闻,足够您名垂青史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们给我的数据够多了,我虽然想发论文,但更希望褚央能健康地活下去。”郝勇成想起往事,怀念地说,“就当做对他父母的报恩吧。”
“谢谢您,郝医生,大恩无以为报。”厉卿真情实意地为郝勇成敬了一个哨兵礼,“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厉某万死不辞。”
“呸呸呸,说什么傻话。”
郝勇成将厉卿赶走了,下班去接孙子放学。厉卿登上飞往北京的航班,用三小时航程构思了完整的行动方案。落地后他与褚璇打了通很长的电话,要她找一只狮子猫尸体。
褚璇虽然奇怪,但她从不质疑厉卿的决定,当真想办法弄来一只死猫,放在褚央待过的床上——彼时褚央已经被厉卿安排的人送上飞往瑞士的航班。褚璇等到与厉卿约定的时间,尖叫着跑出病房,将褚央的“死讯”昭告所有人。
深圳乱成一锅粥,北京自然也被厉卿搅得天翻地覆。哨兵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新仇旧怨一齐与中央塔清算了个干净,痛快淋漓地发泄。徐图被千雾偷偷接出,他们为厉卿改装好物流车,送到指定地点,再装模作样地通知厉溪云,要她亲眼看见厉卿黑化。
“这么多炸药,Alligi不会出意外吧?”徐图通过墨镜观察厉卿车辆的尾气,有些担心。
队列最前方的千雾控制着油门,让中央塔的车队始终追不上厉卿,“要是这都能出意外,他就不叫厉卿了。”
“也是。”
车辆撞山爆炸,从此世间再无厉卿与褚央。徐图表现出有史以来最好的演技,站在灰尘里为好友哭丧。两小时后,千雾收到来自境外的陌生短信,朝大会对侧的徐图比了个OK手势。红发桃花眼哨兵对他抛媚眼:“今晚去我家,试试新买的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六个小时后,徐图确认厉卿安全抵达,开始配合他资产转移。厉卿将所有房车都交给了他,唯独要地下室的那面宝石墙,让徐图分批运带去香港,慢慢送到瑞士。
“一颗也不能给我吗?”徐图开玩笑道,“就当辛苦费嘛。”
“一颗也不行,你想要可以给你买新的。”
所有蓝宝石到达瑞士的那天,厉卿终于选好了新家的地址,买下一栋别墅,装修成他与褚央曾经畅想过的模样:猫咪房,玻璃花园,旋转楼梯,还有超级大的床。
工程结束,褚央醒了。厉卿站在阳光里,看着失而复得的小猫,倍感不真实。
遗憾与圆满的命题里,褚央对厉卿而言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孤篇压全唐”——只要有褚央,什么苦难都能一笔勾销,令他欣喜若狂。身处天堂和地狱又有什么区别?他对他种下的恶果负责,他对他荒诞的过去负责,他对他的向导负责。
人生在世,不过恍恍忽忽。
相爱太晚,相爱太难,这样就很好了,厉卿贪婪地想,真的很好了,已经很好了,不能更好了。
于是他跑向褚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是一座名为蒙特勒的小镇,地处日内瓦湖东岸,是远近闻名的度假胜地和疗养之所。”
选择落脚瑞士,厉卿有诸多考量。褚央清醒时间变多之后,厉卿带着他离开疗养院,向他介绍自己曾经短居过的公寓。
“那是阿尔卑斯山吗?”褚央坐在湖边的秋千上,被盛开的鲜花环绕。
“嗯,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可以去徒步,也可以冬天住在山上滑雪。”厉卿轻轻推他,“先把瑞士逛完,再去别的国家,巴黎,维也纳,罗马,威尼斯……”
褚央笑着说:“那要学好多语言呀,我总不能一直让你帮忙翻译。”
“当老师也很好。”厉卿俯身与他接吻,“能给我教你的机会吗?”
厉卿没有将双胞胎的事情告诉褚央,被造出孩子已然令人气愤,要是褚央得知他们的存在与夭折,又会徒增烦恼,何况厉卿本身就憎恶实验体呢?
湖面如镜,童话般的景象令人沉醉。在这座浪漫的小镇里,褚央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盈。出院当天厉卿向褚央求婚,在日落的粼粼波光中单膝下跪,右手扶于左肩,将镶满碎蓝钻的戒指套进褚央无名指:“嫁给我,褚央。”
近云趴在地上,伸出舌头舔芝麻球。褚央看着厉卿手上同样的婚戒:“好漂亮……比我想得更漂亮。”
厉卿拉他坐在湖边:“什么意思?”
“在梦里,你也对我求婚过一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厉卿预料到褚央会开口谈论幻境,但没想到是因为婚戒。
“……我给过你同样的戒指吗?”
褚央移开视线:“不记得了。”
厉卿没有再问。
当晚他们时隔许久做爱,厉卿给了褚央一盒镇定剂,让他觉得疼的时候喂自己吃。刚脱下衣服褚央便开始哭,他被厉卿压在床垫深处,合不拢的双腿在空中打颤,踩着厉卿的肩呻吟。厉卿将他舔得汁水飞溅,抹去淫液涂在褚央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