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开业大吉,恢复热闹的集市人声鼎沸,褚央当着厉卿的面杀掉了女儿与父母。这桩惊天命案被中央塔强行压了下来,宣江塔得知消息后十分震惊,赵培涵与王淼更是开车从老家赶回宣江。
褚央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他疯了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就连褚央的哨兵也不知道。工作人员包围老式居民区后几分钟,厉卿押着褚央缓步下楼,昂贵大衣布满干涸的血。褚央两眼空洞,金属手铐发出“哗哗”的声响。
“厉首席。”赵培涵咽了口唾沫,“褚央他……怎么回事?”
厉卿将褚央拽进车里,迅速拉好车门,隔绝了外界围观。失去亲生骨肉的哨兵莫名有些憔悴,从衣兜里掏出玫瑰烟。
“我只是出差一天,回家就看见他把刀子插在女儿身上。”厉卿低头点火,“然后他杀掉了父母,动作太快,我没来得及阻止。”
“怎么会这样?”闻讯迟来的王淼气喘吁吁,“褚央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天大的误会他也不该动手杀人。”
粉色烟雾融入飘雪,像极了稀释后的某种液体。厉卿与宣江塔高层耳语片刻,指着车点头:“带他去机场。”
褚央降下车窗,溃烂的手指拼命扒拉窗缝,对厉卿吼:“君君,我要君君,让我去见君君!”
“她死了。”厉卿站在窗外,“你现在还冷静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央瞪着他指间的香烟,用悲愤而孤绝的语气说:“你不是他……把厉卿还给我,把君君还给我。”
赵培涵与王淼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狐疑。
哨兵冷笑道:“褚央。”
褚央扯下沾血的婚戒,丢进肮脏如臭泥的雪地里,恶狠狠地看着厉卿。厉卿推开他的手,让车内的人管好褚央,强行关上车窗。
“赵队长,我就不陪你闲聊了,告辞。”
“慢走。”
众多车辆鱼贯而出,辙印混乱,正如这荒唐的雪。赵培涵捡起褚央丢掉的戒指,低声说:“好奇怪。”
“哪里奇怪?”王淼看见担架上的褚君尸体,脱帽行了个哨兵礼。
“如果厉卿在场,怎么会阻止不了褚央杀人呢?”赵培涵打了个寒颤,“他可是黑暗哨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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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导褚央因涉嫌故意杀人被捕,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由于案件极其特殊,中央塔连夜将他提回北京,厉卿作为涉案人员,除了配合警方调查,其余时间禁足避嫌,不允许离开塔半步。
两天内,褚央接受了高强度的审讯,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种种问题向他狂轰滥炸,他时而沉默,时而拒绝回答,常常讲着逻辑不通、前后矛盾的废话。IGA对此提出抗议,要求中央塔保护向导权益,得到酌情批准。经检查,褚央患上了分离转化性障碍,认为自己活在“幻境”里,周遭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假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央,你生病了,知道吗?”医生隔着玻璃对他说,“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活在幻境里?”
“我生不了宝宝。”褚央咬指甲,这是他第一百三十九次说出这句话,“肚子上有疤。”
医生拿起报告:“侧腹处的疤痕是你在分娩期间意外留下的,我们做过伤痕鉴定,你不能撒谎。”
“我没有撒谎。”褚央将手背咬得血肉模糊,“你也是假的,你们都在骗我。”
医生无可奈何地结束了谈话,IGA有心帮褚央,可褚央完全不配合,固执地敌视所有人。关押的日子里,他总是缩在房间角落,抚摸无名指戴婚戒的位置,然后抱膝沉睡。
历溪云,徐图,千雾,赵培涵,王淼……不断有人来看褚央,劝他开口,问他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女儿?”
“厉卿是你的共犯吗?”
“为什么说杨菲菲和楚逸不是你的父母?”
“你有什么苦衷?”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央将自己封闭起来了,他的心被关上锁,破损告废,锈迹蔓延进肌骨里,加速了腐烂的进程。他变得很瘦,很白,像雪一样轻盈,病态地消融,失去昔日的活力与神采。
“天呐,他居然是厉首席的联结向导吗?”值班的小哨兵与同伴闲聊,“居然能对女儿下手,真是禽兽不如!”
“你知道吗,宣江发生了一起命案。”消息仿佛香槟杯中的酒,被名利场摇晃散播,“有人用刀捅死了全家。”
“你们听说了吗?上学期给我们带课的褚老师……”校园里多出三两传闻,“是杀人犯。”
褚央清醒地知道这一切,有时他觉得世界疯了,有时他觉得自己疯了。难道他真的神经错乱,走上不可挽回之路吗?他无数次想过放弃,背上千古骂名,被法律与道德审判制裁,抚平内心的煎熬。
但他忍住了,他知道自己没有错,错的是世界。他站在正确的流向里,冷眼旁观倒退的时间,誓死不屈。手指在墙壁上穿行,穿过崎岖不平的凹痕,走向没有光的阴影。
“这是……”褚央终于认了出来,“厉卿以前被关的地方啊。”
空旷的房间灰尘浮动,他看见会游泳的鸟,会展翅的鱼。是幻觉吗?是真象吗?是梦境吗?是现实吗?
“君君……”褚央用头撞地板,“妈咪好想你……可是妈咪答应过你……”
又是寒冷漫长的夜,明天就是一审开庭的日子,检方将对他提起诉讼。褚央倒地蜷缩,永恒的质疑对他一言不发。
“咔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门开了。
厉卿逆光走进房间,悄无声息地关上门。曾经他们也这样对视过,但那时的褚央在外头,厉卿在里头。
“小猫。”哨兵扣扣玻璃,“我带你走。”
“去哪里?”褚央虚着眼睛看厉卿,他的视力已经开始退化:“你怎么进来的?”
对黑暗哨兵而言,这样的问题算是侮辱。厉卿拿出一把钥匙,插进关押褚央的那道锁。
“第三次了。”
他停下动作。
“第一次,我意识到这是幻境的时候,想要把君君扼杀在肚子里。”褚央的话语微不可闻,“但那时我心软了,拿刀刺进了别的地方。”
“于是她出生,有着和厉卿一样的眉眼,叫我怎么下得了手?我不停告诉自己这是梦,可我想看她长大成人,我想陪她走完一生。”
厉卿安静地俯视褚央:“那你为什么又杀了她第二次?”
“因为太美好了。”褚央举起瘦骨嶙峋的手,“婚戒,孩子,父母……这些都太美好了,美好得让我挑不出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你是唯一的意外。”
哨兵挑眉:“我不是他吗?”
“你不是厉卿。”褚央虚弱而笃定地说,“你是我臆想的厉卿。”
一展完美无瑕的标本,一具精壮强健的肉体,一道双能说会道的厉嘴,一个圆满的、令人沉缅其中的温柔爱人。
“他没有你这么好,有很多小脾气和坏毛病,暴力,自我,有时独断专行得叫我生气,有时又油嘴滑舌讨我开心。可世间哪有完美的人呢?我也很糟糕,总是撒谎欺骗,逃避推卸。都说爱让人自卑,和他在一起,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他拥有全部罪孽,而我的使命是带领他离开天堂,永入炼狱。”褚央抿唇笑,“他答应过我要做鬼,我们不当好人了。”
钟摆摇晃,生命的丈量渺小如尘埃。
褚央跪坐在栏杆前,明明仰望着厉卿,却好似看透了他的皮,直视另一个灵魂:“我要是跟你走,是不是再也不会醒来?”
“我带你去美国。”厉卿避而不答,“没有人会找到我们,你要相信我。”
“君君呢?”
厉卿话峰陡转,试图击垮褚央的心理防线:“你要看君君吗?我带来了她的骨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央喉结滚动:“……她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所以?”
“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和她分开,我,褚君,还有厉卿。”褚央抓着栏杆支起上身,摇摇晃晃地与厉卿对视,“生生世世都不会分开了。”
说罢,褚央腾出一只颤抖的手,燃烧生命释放绚丽的精神触丝,凝聚成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面对厉卿,目光坚定,泪流满面。
“你可以继续保持沉默,但我只给你三十秒钟的时间,如果我非正常死亡,你想成为黑暗向导的宏图伟业就此功亏一篑——”
“左潇,我要和你说话。”
厉卿哂笑,他很少露出如此难看的表情,仿佛被夺舍。须臾过后,他的面容发生变化,眼里亮起深蓝的火。
左潇如同幽魂穿过栏杆,遮住半张脸,对褚央微笑:“我只有一个问题,你被抓那天我短暂地附身在他身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你抽烟。”褚央放下手中的刀,“他答应过我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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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左潇环顾牢房四周,感慨万千:“以前我也被关在这里。”
褚央不置可否:“三十年前?”
“魏德耀杀了周老师,把我囚禁在这里强行联结。”左潇苦笑道,“亲手改良的星月之痕,成为害死我和爱人的罪魁祸首,是不是很讽刺?”
“你拥有那样强的天赋,本可以帮助更多的向导。”
“我没有帮助向导吗?”左潇反问褚央,“黑色鸢尾做的事情比你知道得更多,褚央,你无法想象野生向导面对怎样的处境,我们为他们提供药品,武器,战斗知识,法律援助……”
拳头代表话语权,如此简单的道理左潇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懂。他研制种种残害哨兵的药物,不过也是保护向导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有能威胁到哨兵的生命,他们才愿意用平等地目光看待向导——
至少在这一点上,左潇没有妄言。
“可我的父母呢?他们是你的前辈,为什么你还要把枪口对向他们?”褚央感到费解,“就因为父亲不加盟你的人体实验,你就将他杀掉?”
“如果他们安静离开,什么也不说,我当然不会管!”左潇拔高音量,“可是你的父亲太多管闲事了!他想阻止我继续实验,偷偷上报IGA总部,害得我多年心血毁于一旦,我怎能不恨他?”
正是因为楚逸的正义检举,中美两国才会在2003年开展联合行动,剿灭左潇的窝点。左潇自身难保,丢下071仓皇逃窜——而与他一同出生的其余99个实验体,都在左潇的残酷实验中殒命。
褚央联想到厉卿与自己的童年经历,怒火中烧:“那也不是你杀人如麻的原因!我知道你恨塔,我也恨,可为什么你要把怨气施加在无辜者身上?你杀掉我的父亲,为什么又跑来宣江追杀我的母亲,追杀我和妹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央至今记得那个黄昏,母子三人逃到宣江不过半年,好不容易安顿下来,连以往的亲朋好友都不敢联系。某天他实在馋蟹脚面,想要杨菲菲带他去吃,杨菲菲拗不过他,带上两个孩子出门。
“哥哥,快看,好漂亮的蝴蝶!”
褚璇穿着粉嫩的公主裙,活像个洋娃娃。褚央与她一起看路边花草上的蝴蝶,杨菲菲笑意盈盈,伸手喊:“央崽,璇璇,快来点餐。吃完我们去找文姨玩,好不好呀?”
“好!”
褚央牵着妹妹走进店,他才六岁,只能踮起脚尖趴在收银台上。
“两斤蒜蓉小龙虾,一盘椒盐虾蛄,一份少辣的蟹脚面。”褚央脆生生说道,“给妈妈的蟹脚面要多加辣椒。”
“好乖的娃。”老板娘边记菜单边聊,“这两个都是你家的?”
杨菲菲用方言与她攀谈:“是啊。”
“有福气嘞。”
得到夸奖本来就是一件开心的事情,褚央拉着褚璇笑,像跟屁虫跟在杨菲菲身后。店里生意不忙,妆容精致的老板娘弯腰对褚央说:“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褚央看了杨菲菲一眼,得到肯定目光后,才仰头对老板娘说:“我叫褚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板娘把糖果罐举到他面前:“菜马上就好,你和妹妹拿点糖吃。”
“谢谢老板娘!”
褚央正要伸手,杨菲菲脸色突变,提着他与褚璇的衣领往后退。只听见“砰”的一声,糖果罐炸开了,五彩斑斓的蝶群飞舞而出,密集得像是蚂蚁。
“左潇!”杨菲菲释放出精神触丝围住孩子,咬牙切齿,“你果然追到了宣江。”
“老板娘”妩媚地看着杨菲菲,笑容猖狂:“只差一点,你儿子的命就归我了。不过没关系,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出这道门。”
“妈妈,妈妈!”年纪小的褚璇直接被吓晕了,褚央抓着杨菲菲的裙摆,声音打颤,“妈妈,他是谁……”
“别怕,站在妈妈身后。”
烧烤店空间扭曲,路人彻底消失,剩下空旷而阴森的战场。彼时左潇的幻术还不成熟,无法捏造太逼真的幻境,能够蒙蔽杨菲菲一时,已经足够。
杨菲菲凝神片刻,再度睁眼已是璀璨蓝瞳。左潇索性揭下伪装,露出真容与杨菲菲扭打在一起。两股精神触丝喷薄交织,撕扯着氧气,癫狂翻涌,如同江洋汇集。
“央央!”杨菲菲抓住左潇的破绽,抬膝将他踢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他,背对褚央大喊,“快带妹妹跑,快跑!”
褚央害怕得腿软,他听话地背起褚璇往外跑,却又不想离开母亲,哭着说:“妈妈,妈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左潇带了手下来抓杨菲菲,哨兵们被接驳进入幻境,直奔两个孩子。褚央哪里跑得过成年人,被一个哨兵绊倒,狠狠摔向地面。
“啊!”
一只拉布拉多流着口水朝他奔来,年幼的褚央甚至能通过精神体感知到它主人的情绪——猥琐至极的邪念让褚央恶心得想吐,他奋力拽着褚璇往外爬,无师自通地,他眼里亮起了晶蓝的火。
“还想往哪跑?”拉布拉多哨兵很快追上褚央,将年仅六岁的他提到半空中,邪笑地说,“天生向导是吧?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啊!”
哨兵皱眉往下看,褚璇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刀插进他的小腿。褚央趁机挣脱,带着褚璇往街道上跑——
快点,再快点,他要找人救妈妈,他要找人救妈妈!
“啊啊啊啊!”
女人的悲鸣如野外孤狼的嗥叫,刺破了惨淡的黄昏。褚央与褚璇双双回头,左潇不知什么时候占了上风,正抓着杨菲菲的脖子,将蝴蝶送入她的眼中。
“妈妈!”
褚央撕心裂肺地吼着,眼泪夺眶而出,推开一众哨兵往杨菲菲跑去。也许是感受到幼童的情绪波动,众多哨兵没有一个拦住他与褚璇的,兄妹俩接近左潇,歇斯底里:“妈妈!”
精神力遭受重创的杨菲菲承受着五指连心之痛,看见孩子们接近,摇头呐喊不要。可褚央与褚璇怎么会懂杨菲菲的苦心,一前一后抱住左潇的腿,恳求他放过杨菲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许是想到自己未能出世的孩子,左潇毁灭报复的心思火上浇油。他丢开几乎失去呼吸的杨菲菲,踩着褚璇公主裙上的蝴蝶结,露出癫狂的神情。
“左潇,住手!”
杨菲菲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左潇将精神触丝凝结的刀刃插进褚璇的膝盖,双眼流出血泪。左潇只觉得还不够,他要让杨菲菲品尝自己经历的痛苦,他要让全世界都偿还——
“璇璇,央央!”
在杨菲菲凄厉的尖叫声中,褚央扑到妹妹身上,替她挡下了本该穿过心脏的致命一击。四十公分长的利刃穿透褚央的腰,甫一拔出,鲜血如注。他没能再躲开左潇的手掌,被捏住后颈猛砸到地面,冰凉液体扎进耳侧尚未发育的性腺。
杨菲菲爆发出了回光返照的能量,一个母亲的绝望足以填平沟壑海川,托举孩子们飞升上岸。她不惜焚烧自己,用海量的精神触丝淹没左潇,拖他跨过阴阳两界,一心求死,冥府生花。左潇没想到她竟有如此深厚的幻术,猝不及防中招,松开对褚央的桎梏。
“我的孩子们……”杨菲菲不舍地闭上双眼,“好好活下去。”
曼珠沙华盛开,一位蓝瞳狮子猫向导献祭了自己的生命,她恳求上天放过她的孩子,于是整座宣江城陷入暴雨永夜。
褚央感觉自己快要灵魂出窍了,妈妈的呼唤与妹妹的哭声逐渐远去。怀中出现了很小的狮子猫,舌头轻舔他的鼻尖,似乎在宽慰他。
“芝麻球……”
褚央不断下沉,下沉,他像是掉入无底黑洞,坠落的感觉永无止境。周身好冷,肚子好烫,他的某个器官好像枯萎了,大脑却异常活跃地接收爆炸后的余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由我进入悲惨之城;」
「由我进入永劫之苦;」
「由我进入万劫不复!」
挣扎,呐喊,尖叫,哀求。身体永远在失重,后背冰冷空虚,褚央害怕极了,能不能有人抱抱他,哪怕一秒钟也好?
“谁来抱抱我……”
褚央两腿蜷曲,不安地哭泣。失去意识前,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有人低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生疏但强硬地与他额头相碰。
“Vousêtrequi?”
“……”
褚央想听清那人在说什么,抬头往前探。人时已尽,人世很长,天光依稀透着亮,他终于停止飘荡。
“小央?”文心兰红着眼对褚央说,“你醒了?”
“文姨……”褚央如幼兽呜咽,“妈妈呢……妹妹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文心兰悲伤地说:“妈妈去很远的地方了。”
“……她去找爸爸了吗?”褚央看到另一张病床上的褚璇,扯出一个微笑,“文姨,我的肚子好痛啊。”
文心兰不知道该怎么向褚央解释,母亲的死亡,妹妹的残疾,还是他腹部重伤,幼嫩的孕腔被贯穿坏死,向导素紊乱失调,终生无法生育?
他才六岁,就杜绝了向导人生的一个美好可能。
褚央看出文心兰的欲言又止,主动开口:“没关系,我会带着妹妹活下去的。”
继承了父母的绝佳天赋,褚央同时拥有变色龙和狮子猫两大精神体,他是命运送给杨菲菲的珍宝,亦是无数年后打破僵局的关键一环。褚央苦心蛰伏,掩盖容貌,为了给父母报仇,不惜偷师危险的禁令幻术。
复仇之路何其艰苦,好在褚央与厉卿再度重逢,能够带给他安全感的拥抱如愿以偿。多年前他迈入071的房间,平行的命轨由此纠缠。
“我等这一天太久了。”褚央与左潇分立房间两个角落,“左潇,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的父母不是你发泄的对象。”
“双向幻境一旦生成,就是你死我活的决斗。当年你母亲的‘水月镜花’令我元气大伤,我花了十多年才挣脱出来,听说你母亲卧床两年后就死了。”左潇优雅抬手,欣赏指尖的逍遥蝶,“看来我的能力还是在她之上。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幻窍是什么。”
褚央看他被厉卿挖出的右眼:“水月镜花……是我母亲幻境的名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吗?”
单眼的左潇仍旧不怒自威,像清冷雪莲,由纯粹的恨意酝酿而成。
褚央头顶钻出猫耳:“答案不重要了,左潇,来吧。”
“好心告诉你,我的幻境叫作‘梦蝶’。”左潇走向褚央,胸口的黄色鸢尾明媚耀眼,“越是你心底渴求之人,越会牵动你的心绪,你以为的蝴蝶,其实就是你自己……”
褚央看着提刀跑来的厉卿,骇然大惊。闪转腾挪间,哨兵将他抵在墙上,伸手挖出跳动的心脏。
“厉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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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滴——”
休眠舱内警报骤响,代表褚央生命状态的诸多曲线急转直下,趋于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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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卿抬头望向四方的天空。
研究院坐落在城郊,高居不下的气温冲淡了秋意,天空湛蓝,被规规整整地围住。厉卿坐在中心草坪的长椅上,背影有些肃寂与孤独。
“喵呜~”
一只流浪猫蹿到厉卿脚边,张嘴咬他裤脚。流浪太久的猫看不出原本花色,尾巴灰扑扑的,走路跛腿。
厉卿低头看,既没有伸手逗它,也没下逐客令,视猫如空气。流浪猫扒拉了一会,见厉卿毫无反应,舔爪子转圈,发出不满的咕噜声。
“以为我会随身携带猫条么?”厉卿终于开口,“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园区平时监管严格,连苍蝇蚊子都得过几道安检,真不知道流浪猫还有什么野路子。厉卿用皮鞋轻轻踢开它,说道:“我没有吃的,你不用浪费时间了。”
只对目标下功夫,不留任何斡旋余地。这是厉卿行事的准则,也是他拒绝不必要仁慈的根本原因。如果在平常,他或许有闲心陪流浪猫找找吃的,可今天他情绪异常不好,为免发生流血事件,他赶走了脚边的猫。
“喵呜——”
流浪猫像是听懂了厉卿的话,转身离开,一瘸一拐消失在垃圾桶后。厉卿掏出手机,锁屏弹出几百条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即将在日本召开的亚太青年哨兵圆桌会议组织混乱,出岔子比出方案还勤;大湾区内所有塔的高层如今向他汇报,三天两头鸡飞狗跳,不是吵预算就是要拨款,除此之外还有ISA总部的,北京的,亚太的,外交的,电信诈骗的……
从前他没觉得累过,头天杀完人,第二天就能站在聚光灯下发表和平万岁人类伟大的高调演讲。现在他比以前更忙碌了,日日夜夜打鸡血上班,像是要麻痹大脑忘掉什么,忙到失去自我,才不会胡思乱想。
可身边所有人都看得出厉卿的失常,他像是被精心调试的钟表,每分每秒运行完美,听报告不苟言笑,西装领带从不重样。徐图与千雾劝他去看心理医生,疗程结束后他的自测评分又降了等级。
他越来越不像一个“人类”,甚至失去本能中的兽性。他是冷漠的,刻板的,偏执的,昏睡中的向导是一座墓碑,痴情哨兵在此长眠。
厉卿划开屏幕,逐个回复重要消息,将后半周的工作安排妥当。明天出差澳门,凌晨飞新加坡,大后天回深圳看褚央一眼,晚上直接去大阪参加外交晚宴。
秘书风格随他,雷厉风行订好机票,差旅信息做成智能插件放进手机日历。厉卿起身系好外套纽扣,鬼使神差地,那只流浪猫又伸出脑袋,朝他龇牙。
他忽然想起刚回国的那段时间,由于挂念着褚央,厉卿迫不及待让厉溪云送他去宠物店,想先养只小猫,观察它们的生活习性。厉溪云欣然应允,带厉卿走进猫舍,说随便选。
“啊嚏!”
厉卿话还没说就狂打喷嚏,浑身起红疹。厉溪云赶紧拉他进医院,查血吊水一条龙。结果出来,竟然是猫毛过敏。
“呀,妈妈没想到你居然对猫毛过敏。”厉溪云安慰失落的厉卿,“如果你想养宠物,我们可以养别的呀?小狗狗,小兔子……你喜欢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需要了。”那时的厉卿已经初显固执,“妈妈,我会有自己的猫的。”
之后他想了许多办法,真正起到作用的是在欧期间参加各种免疫志愿项目,以毒攻毒强行治好了猫毛过敏。再与褚央相见,他发现向导身上偶尔会粘猫毛,故意说自己过敏,其实是试探。
“上次在宣江,你说死后会变成一只猫来找我,不会就是它吧?”厉卿嫌弃似地皱眉,“又脏又丑,怎么想的?”
不对,褚央还没死,他怎么就唯心主义相信轮回了?厉卿转头就走,点开外卖软件,疯狂下单猫粮猫窝猫玩具,配送到园区,再打电话让前台小姐姐帮忙照顾,他出委托费。
撸猫还能拿工资,人美心善的前台很快答应。厉卿站在研究院门口,目睹一群女孩将猫咪吸引进笼子里,喂给它食物和干净的水。流浪猫开心地露出肚子,柔软雪白的毛晃得厉卿眼睛疼。
“就知道你是白猫。”厉卿哼了声,“和他一样,都这么狡猾。”
心情莫名愉悦,厉卿脚步放缓,闲庭信步穿过走廊。三十分钟前褚璇发消息说回去休息,厉卿打算在实验室陪褚央一整晚顺道处理工作,明天直接去机场。如何在即将到来的视频会议中与日本哨兵舌战群儒,厉卿已经想好了,他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伸手指纹开锁。
“叮。”
徐图打来了电话。
离工作会议还剩不到一分钟,厉卿挂三次,徐图换千雾的号码继续打,发微信让他立马回复,语气迫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喂?”厉卿接通第四次来电,“我马上开会。”
“Alligi,魏徳耀疯了!”徐图焦急地说,“我昨天跟妈妈去庆祝魏徳耀出院的酒会,你猜我偷听到了什么?赫拉计划!”
厉卿眼皮跳了下,腐烂空气如同淤泥灌进他的肺部。
“赫拉计划?”
熟读希腊神话的厉卿知道“赫拉”是谁,身为最年轻首席的厉卿明白“计划”二字的含义,可两个词语组合在一起,他却感到大脑宕机,耳边炸开死亡的烟花。
“说重点。”
“操!别拦着我!”徐图似乎在躲避谁,趁挂断前飞快冲着电话吼,“去年你被关禁闭的时候,魏徳耀提取了褚央的G型配子!那些配子被用做了什么人体实验,你快去查!”
“砰!”
厉卿瞬间将手机捏爆,墨黑的虎纹覆盖了整个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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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北京,中央塔新址。
全新的办公大楼已经竣工,塔身设计流畅典雅,宛如修真传奇里的登天长阶。中央塔正紧锣密鼓地搬迁办公设备与档案,绝大部分哨兵向导已进驻新塔,留下少数处理善后。
无论新塔旧塔,厉溪云的办公室都在最高楼层。她站在落地窗前俯瞰京城夜景,川流不息的车灯缓缓流淌。
“笃笃。”
预约好核对文件的下属来了,厉溪云喊了声请进。
“咔——”
玻璃幕墙的反光微弱,厉溪云依稀看见一道黑影闪进办公室,顿觉不妙,转身抬起手臂。可来人速度比她预想得还要快,几乎瞬间跃到厉溪云面前,冰冷枪管直抵她的眉心。
“……小卿?”
厉卿单手脱掉帽兜,蔓延至脖颈与手腕的刻印如同纹身,有着触目惊心的野性美。他持枪逼厉溪云后退,黑色外套像是钢铁,被杀气与敌意淬炼坚硬。
“厉溪云。”厉卿直呼母亲的名字,“赫拉计划是谁提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女人满眼震惊:“你怎么知道了?”
厉卿拔掉保险栓:“赫拉计划是谁提的?”
与黑暗哨兵做对显然不是明智选择,厉溪云被厉卿压制,只好说:“是魏德耀。小卿,你听我解释……”
“解释?”厉卿推枪上膛,“解释你怎么和他们狼狈为奸?”
“我提出过反对,但你知道,鸽派从来都争不过鹰派,我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厉溪云心痛地说,“你变成黑暗哨兵后我和魏德耀谈过,他对我保证停止实验。”
“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却没有告诉我。”厉卿看着他名义上的母亲,“为什么?”
“……我找IGA要过小央的详细体检报告。”厉溪云犹豫了很久,对厉卿摇头,“这可能是你们唯一有孩子的方式,小卿,你知道吗?褚央他无法生育。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你说……”
厉卿低头发抖,从胸腔震出压抑至极的笑声,癫狂而绝望。
“孩子,孩子,孩子,他妈的总是孩子!不能生孩子又怎样?”厉卿抓着厉溪云的肩,用难以想象的愤怒语气大吼,“我他妈就不想要孩子!为什么要褚央生孩子,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有孩子?你们害死他爸妈嫌不够,还要吃他的骨头吸他血吃他的肉,提取他的生殖细胞造孩子,厉溪云,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
厉溪云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厉卿,吓得面色苍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忘了我是怎样出生的?你们做的事情和左潇有什么区别?”厉卿双目通红,黑色虎纹如墨水晕开脸颊,“塔还想要几个071?你告诉我,变成黑暗哨兵之后呢?我有达到你们的要求吗?我每天累死累活上班杀人,还不够吗?你们还想要什么,说啊!”
“小卿……”
厉卿陡然压低声音:“有什么冲我来不行吗?为什么要对褚央动手,为什么要碰他?明知道他不能生育,你们还给他造孩子,想让他对你们感恩戴德吗?”
幻境里的褚央被孩子困住,幻境外的褚央依旧摆脱不了被敲骨吸髓的厄运。厉卿终于理解了左潇,他不是向导,但他的爱人是向导,压迫他的人是哨兵。厉卿意识到向导的存在就是悲剧。利益既得者从来贪婪,他们掠夺成瘾,压榨已经成为了习惯与社会准则——
迫害向导吧!
征服向导吧!
奴役向导吧!
反正抗争的怒火会熄灭!
身处钢筋水泥浇筑的云端,厉卿突然有了阴暗至极的邪念。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要犯罪了,名为“褚央”的缰绳苟延残喘数月,此刻猝然断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两分钟后,厉卿从厉溪云办公室走出,神色稀疏平常,迈步进电梯。
“小厉首席。”一位助理端着茶盘,主动与厉卿搭讪,“您什么时候回北京的?”
厉卿认得这人,曲霆的贴身秘书。
“今天。”他往前对助理施以援手,“我正好要去找父亲,帮你带过去吧。”
助理本就事多繁杂,听厉卿愿意帮忙,喜笑颜开:“好的好的,万分感谢。”
紫砂壶被移交至厉卿手中,电梯下行达到腰部楼层,厉卿对助理点头示意,离开电梯。他找到曲霆办公室,推门而入。
“厉卿?”
批阅文件的中年哨兵抬头见他,惊讶道:“你不是在深圳吗,怎么回来了?”
厉卿将茶盘甩到桌子上,撑手俯瞰曲霆:“我听说魏德耀办了个出院晚会,怎么不叫我?”
曲霆“腾”地站了起来,曲霆察觉到厉卿气场不对劲,敏锐地说:“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赫,拉,计,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厉卿提起茶壶,嘴唇每动一次,曲霆脸色便难看一分。他将盛满的茶水端给曲霆,微笑着说:“我也算半个实验品吧?怎么没有知情权。”
事已至此,曲霆不好再瞒,只得承认,放下喝了半口的茶:“你们刚完成联结,我们把褚央送去重庆,提取了二十一枚配子。”
“二十一枚。”厉卿垂在身边的双手紧攥成拳,“繁殖癌。”
曲霆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魏德耀,都是繁殖癌晚期,没救了。”厉卿盯着曲霆,血瞳缓缓挤成一条竖线,“一般的家世,一般的资质,靠着我妈进中央塔混吃等死。你的人生就是放在路边摊都没人爱看的垃圾,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想要做出成绩,就盯着向导的肚子……”
“厉卿!”曲霆气急败坏地打断他,“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我说你好可怜,证明存在价值的方式就是繁殖。”厉卿冷静说出无比刻薄的话,“你就是那种,活在古代瞧不起女性,活在现代瞧不起向导,结婚后边与老婆吵架边吃软饭边勾心斗角想算计身边所有人想一步登天的凤凰草鸡社会渣滓。”
显然,厉卿字字珠玑,每句话都精准戳痛了曲霆的肋骨。他暴怒地挥开桌面所有物品,电脑与紫砂茶壶四分五裂,滚烫茶水溅湿了厉卿的裤脚。
“够了!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我就不该把你带回国!”
“我可是‘高贵’的黑暗哨兵,中央塔怎么可能会放我在外面。”厉卿阴阳怪气,“你不会觉得你很重要吧?父亲,我甚至都不跟您姓啊。请问您在我狗屎一样的人生中,扮演了多伟大的角色?把我送去读少年班?逼我出国?在欧州八年对我漠不关心,还是博士毕业后直接送我去金三角?”
曲霆怒目圆睁:“是,赫拉计划就是我对魏德耀提议的,那又怎么样?幻术型向导千载难逢,褚央的配子对我们很重要,对中央塔都很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扪心自问,究竟是为了狗屁学术还是为了你们这些人的私欲!”厉卿骂了一句极其粗鄙的脏话,“曲霆,让你死真是便宜你了,真该把你剁碎了去喂狗。”
“你!?”
曲霆还想与厉卿争论,脸色剧变,嘴边和鼻孔里涌出黑沫。他震惊地看着厉卿,双膝跪地,七窍流血。
“你,你,你……”
“讲点有用的遗言吧,你还可以活半分钟。”厉卿迈开桌边的狼藉,优雅下蹲,对奄奄一息的曲霆说,“其实我知道,你从来都不看我写的报告,自然也不知道我会多少种杀人技巧。好奇那些任务目标都是怎么被我解决的吗?刚到英国我就被军情六处盯上了,他们一路追杀我到乌克兰,那时我才十六岁,根本打不过一群特工,只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从医院死里逃生很多回。”
“从那之后我就明白了两个道理,第一,不相信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第二,科技是首要生产力。”厉卿从腕表里掏出微不可见的针管,无色无味的毒药粉末就在其中,“这是我捣鼓出最好用的,用它送走了无数高官的性命。顺道一提,市面上最早流传的爆竹枪是我留在乌克兰的实验品,你们明面发文禁止,背地里偷偷采购爆竹枪的样子真好笑。”
曲霆彻底哑火,瞪着厉卿含恨咽气。厉卿掰断毒针,插进曲霆的脑门,用审判的说:“嫉妒。”
也许曲霆到死才明白,厉卿孝敬茶水不过是稀疏平常的弑父。厉卿没有处理现场的意思,留下涂满毒药的茶壶口,切掉曲霆的手指为电脑开锁。
“赫拉计划……”
厉卿在浩如烟海的文件夹里找到想要的,飞速破译密码,点开绝密文档。他花了三十分钟将所有文件读完,每个字都烙进脑海里,记住了当时同意执行赫拉计划的高层名单。
包括魏德耀与曲霆在内共有七人,鹰派六人,鸽派一人。厉溪云和两名首席向导投了反对票,此外全为弃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低头看表,夜生活刚刚开始。
动作得快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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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被左潇捅了一刀,魏德耀突然开窍,放下经年执念,世事看淡。出院后他举行了小规模的晚宴,宣布退休,此后将投身向导公益事业。
“魏叔。”
墓园门口的老大爷已经和魏德耀混熟了,抽出鸢尾花递给他:“今儿来得早啊?”
魏德耀和善地说:“吃完饭来消食。”
每天晚上他都会来这边散步,为周妆献上新鲜的鸢尾,风雨无阻三十年。最初是想埋伏在这里抓左潇,后来变成了匆忙生活里难得的清净,直至成为习惯。魏德耀对周妆什么感情?恐怕难以说清,嫉妒,怨恨,愧疚,好奇……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能早些遇到左潇,三人的结局会不会就此改变,皆大欢喜呢?
魏德耀思绪万千,为墓碑更换了娇嫩欲滴的黄色鸢尾。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静默片刻,打道回府。
人不服老不行,他年事已高,又常年得不到向导疏导,身体机能衰退得快。等到家,他已经走路带喘,只好坐在鞋柜上休息。
不经意地,他扫眼看了看镜子,客厅有道模糊的人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
魏德耀双手放于后腰,警惕地扶着枪。
“魏德耀,别来无恙。”厉卿以跷二郎腿的嚣张姿势霸占沙发,“看你过得岁月静好,我想那还得了?”
“厉卿?”
魏德耀走进客厅,发现厉卿只穿了件无袖背心,黑发湿透,外套随意丢在一旁。墨色线条缠绕着他健硕的手臂,像幽幽吐信的毒蛇。
“你不是在深圳陪护褚央吗?”魏德耀问,“怎么有空回北京了?”
“再不回来,喜当爹了我都不知道。”
厉卿笑着撩头发,手心化开一股股的暗红。魏德耀这才发现打湿厉卿头发的不是雨水,而是血,多得浸透衣服的血。
仿佛前来索命的修罗王。
“你还是知道赫拉计划了。”魏德耀没有太惊讶,“那天在宴会上,我看徐家小子匆匆离开,就明白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然你打算瞒多久?”
“我认为自己没有错。”
魏德耀将长柄雨伞放到墙边,回身背对厉卿,悠闲自得地泡茶。
“幻术型向导是很珍惜的资源,他的配子势必能培养出更优秀的后代。”
“你们想要黑暗哨兵,不是已经有我了吗?”厉卿质问,“因为你发现管不住我,对不对?”
“你毕竟不是从小养在塔里的孩子,习惯太差,不服从组织安排。”魏德耀说,“塔需要更忠诚的战士。”
厉卿嘲讽道:“那你可以去养狗,狗很听话,还不乱咬人。”
“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们有很多不满。可是厉卿,我们为你提供了什么?送你读最好的学校,给你提供绝佳的资源,扶持你成为顶尖哨兵。你今天所拥有的一切成就,都离不开他的栽培。”
“我有什么成就?在中央塔当首席,还是在ISA当高官?”厉卿觉得可笑,“你觉得我很在乎这些东西吗?或者说,从小到大,我有过哪怕一次选择的权利吗?”
被送进虚拟空间单独面对凶狠敌人的时候,十岁的厉卿也会怕,可他已经被绑架了,无论是中央塔给予道德枷锁,还是社会对哨兵的严酷苛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生来就是要为中央塔卖命的,只要塔里高层拍拍脑袋,他就必须上刀山下火海。没错,塔倾注全部培养了厉卿,然而这份沉甸甸的期望,没有任何人愿意接受,厉卿甚至不能拒绝——他还羽翼未丰,稍有不慎,就会死于非命,再也见不到褚央了。
魏德耀有他的“苦衷”,可厉卿觉得,这些与他何干?他凭什么要感恩一群道貌岸然的混蛋?
“来之前,我去见了几位别的首席。”
厉卿从揉皱的外套里拿出几个塑料袋,血腥气瞬间扩散至整个客厅。魏德耀不得不上前,看清那些东西,他摔碎了手里的茶杯。
“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与我枯燥的杀人爱好比起来,你们的私生活真是丰富多彩。黄启,还有两年就退休了吧?三十年内强暴了十几个向导,大部分还是未成年,塔资助的孤儿。”厉卿拿出半根血肉模糊的生殖器,“剩下一半我塞他鼻孔里了,他求我放手的时候,会不会想起那些求他的儿童?”
魏德耀几欲作呕。
“吴敬华,平时装得两袖清风,私下与粮商勾结行贿,家里地下室藏了满窖的茅台。我把他泡进酒坛,用他受贿得到的黄金封死了坛顶,这是他的胃,哦,这是曲霆的手指。”
“你……”
厉卿拿起茶几上的抽纸,慢条斯理地擦手:“剩下的我就不一一展示了,我现在觉得你们会同意赫拉计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就是伟大的中央塔,七宗罪见了你们都得甘拜下风。”
“你把他们……都杀了?”魏德耀再一次为厉卿突破底线而气血上涌,“厉卿,你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今天才认识我吗?”厉卿缓慢起身,单脚踩着茶几,对魏德耀笑,“魏叔,告诉我,赫拉计划进展到了哪个阶段?”
冷汗从魏德耀下巴滑落。
“不说是吗?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厉卿拿出一张相片,点燃打火机,“原来左潇以前长这个样子啊……”
那是魏德耀家里唯一的相框,三十年前的向导面容青涩,忧郁而脆弱。魏德耀急火攻心,脑袋炸裂般地疼,大喊道:“五个月!”
厉卿让火焰与相片只差毫厘,眸色暗沉。
“前期进行了许多实验,二十一枚配子只有九个受孕成功,孵化出的胚胎被存放在人造孕腔里,已经五个多月大。”
“我看过你们的方案,那些纸上写的地名全都是假的,根本支撑不了这么大体量的研究!实验室在哪里?”厉卿拼命压制暴涨的杀意,“研究所?北大?还是新的塔?”
魏德耀什么也没说,但厉卿已经从他的微表情变化看出正确答案。魏德耀伸手抢照片,厉卿一脚将他踹到墙上,挥拳砸断了他的鼻骨。
“魏德耀——”厉卿从身后抽出两把花刀,提着他破窗而出,走入倾盆暴雨,“我早该把你碎尸万段。”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凌晨,视线最昏暗的时刻,一辆并不起眼的白色汽车驶入中央塔新址。按照惯例,塔前方的中心广场将会竖立起正义女神像。
新塔的安防系统还未开启工作,厉卿大摇大摆地下车抛尸,将碎肉与骨沫倒进分批倒入未凝固的水泥浆。魏德耀的惨叫仍在耳边盘旋,厉卿没有一击毙命,采用最磨人的方式,一片片地刮下他的肉,问他为什么要觊觎褚央。
最后,厉卿徒手拧断了魏德耀的脖子。雨天为处理尸体提供了天然有利条件,他熟练地将魏德耀肢解,用强碱溶液处理好内脏与骨骼,换了套干净帅气的西装,驱车来到中央塔。
“哗——”
搅拌泥浆的机器不停运转,劣迹斑斑的厉卿之所以能审判别人,无非是他的拳头更厉害,爪牙更锋利。厉卿深知这个粗暴野蛮的道理,将左潇的照片丢进雕塑像地基,转身离开。
“厉首席。”
旧址的门卫眼熟厉卿,对他敬礼。厉卿单手架在车窗上,递给他一包烟:“塔里现在还有人吗?”
“半个月前就全部搬走了,里面还剩些设备,爆破队准备过几天爆破拆迁。”门卫毕恭毕敬,“您有什么事吗?”
厉卿淡淡地说:“这段时间都辛苦了,李大哥,中午请兄弟们吃个饭,叫上爆破队一起早点去,还请捧场啊。”
门卫闻言一愣,看到厉卿压在烟盒下的酒店名片,谄媚地点头:“厉首席真客气。”
厉卿单手转动方向盘,踩油门驶入停车场。十分钟后,他的身影出现在中央塔顶楼,拿出从魏德耀家里找到的权限卡,登陆内网系统,永久删除与自己和褚央相关的全部档案。
晨光熹微,被暴雨洗涤的京城朝阳初升,灿烂的金光充满神性,仿佛要感化天地间的浑浊。厉卿拾起被人丢弃的神曲,拍拍封面灰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厉卿想起了左潇为自己上的哨兵第一课,那时他承诺会变成黑暗哨兵复仇中央塔,“让他们出生在死去的地方,死在他们出生的地方”。
如今他做到了,为残害褚央的一个凶手,杀掉残害褚央的另一个凶手。
可笑。
「我们走罢!路程很长,不容我们再迟延一刻。」
厉卿拿出手机,他知道徐图被徐家关了禁闭,给千雾发了封很长的邮件,附上近十年收集的全部情报,以及一份录音。
“Alligi,你现在在哪里?”
千雾很快微信问。
“马上去北大。”
许久之后,千雾发来一条语音。
“你真的想好了吗?家里怎么办?”
听见好友真切的担忧,厉卿向后仰倒,靠着椅背转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他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千雾回道:“那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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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伪装成物流小哥的厉卿开车进入校园,停在某栋不起眼的实验楼旁。他顺利通过安检,一路畅通来到实验室门口,脱下快递服与帽子,露出剪裁精致的西装外套。
哨兵的存在感太过强烈,路过的博士们向厉卿投来狐疑目光。
“你好,请问有事吗?”出于职业道德,年纪最大的博士生出面开口,“前方就是我们的实验室,未经许可不得参观。”
厉卿很有思想觉悟,踏入校园后的每一步都要谨慎。滥杀无辜是能力薄弱的体现,他可以出现在明天的社会新闻头条,但不能登上历史教科书遗臭万年。
“我是来谈投资合作的,找你们大老板,他在哪?”
同学们摇头如拨浪鼓:“大老板很忙,平常都不在实验室。”
“哦,那你们师兄呢?”
旁侧的门拉开了,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青年探出脑袋:“您要找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面容与厉卿看到的资料画像迅速重合,厉卿微笑着上前:“没错。”
青年让学弟学妹们先去忙,请厉卿这尊大佛:“老师不在,我可以替他和您沟通一些基本情况……”
“咔嗒。”
关门下一秒,厉卿掏枪压住他的脊椎,收敛笑意:“游遥博士,我对你们和中央塔合作的项目很感兴趣,能介绍介绍吗?”
在象牙塔里长大的游遥哪里见过这阵仗,脸色刹那变灰,吓得嘴唇发抖。
“你,你,你……”
“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动手。”厉卿漫不经心地恐吓他,“带我去实验室。”
“不行……”名为游遥的博士不愧是名校高材生,就算怕得要死也不肯就范,颇有励志片主角光环,对厉卿这个反派说,“赫拉项目对我很重要……”
“再重要的实验你死了也没人做,知道这是什么吧?爆竹枪,我数到三,你想脑袋飞到窗外树上去可以试试。”
游遥快哭了。
“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带你去!”游遥闭眼大喊,“……我带你去。”
厉卿放下枪。
有黑暗哨兵在侧,游遥不敢耍小聪明,战战兢兢带着厉卿过安检,穿过楼梯来到顶层实验基地。路过某层,厉卿看见阳台上有深紫色的油漆状色块,随口问:“那是什么?”
“星月之痕。”游遥说话打颤,“三十年前,有一位向导前辈发明出了名为星月之痕的武器,那是它第一次面世留下的痕迹。”
厉卿露出古怪表情。
“你是向导?”
“我不是。”游遥补了句,“我是哨兵,但体力很差,被隔壁哨兵学院开除了。”
厉卿果断闭嘴。
顶层实验室很大,冷气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密密麻麻的培养罐。童年记忆不停闪回,厉卿停在实验室门口,胸膛起伏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快步上前,盯着泡在绿色溶液里的胎儿,就像穿越时光,注视三十年前的自己。
那个被左潇“创造”的,注定成为恶魔的厉卿。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哨兵屈起手指,“游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当然知道!为了这个项目,我已经泡在实验室快一年的时间,每天起早贪黑,就是想快点出成果!”游遥视科研如生命,“拿到赫拉计划我就知道,属于我的时代到了,这些实验体,将会推动向导生命健康的科学研究进入一个新的纪元。”
“实验体。”厉卿讽刺地笑:“你甚至不愿称它们为孩子。”
承载着中央塔的厚望,承载着学术界的期盼,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碾压着这群实验体,披荆斩棘。
“这些实验体比我的孩子更重要。”游遥指着另一个培养罐说,“看见了吗,它身上的鳞片可以治疗皮肤癌。”
培养罐里的穿山甲向导幼崽已经很大,手指与后背覆盖了漂亮的鳞甲。厉卿看着培养罐上的“000”标签,发出沉重叹息。
游遥惧怕哨兵的暴力,护在培养罐前伸出双臂。可实验室里有那样多的培养罐,一眼望不到头,他仿佛置身火中的卢浮宫,只能抱走一副蒙娜丽莎。
“如果你毁掉这些实验品,我们的项目彻底停摆,整个学科都会停滞倒退五十年。”游遥哀求地说,“不管你有什么目标,别做人类公敌。”
“是吗?”厉卿从西装外套里拿出一张纸,翻动的手腕露出刻印纹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
游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人类前进还是后退,你的项目成功还是失败,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厉卿勾唇笑道,“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把纸张拍到游遥脸上,提起青年的衣领,“带我去找这九个胚胎。”
游遥抗拒地说:“不可以……这是唯独九个幻术型向导的后代……”
“尊敬的游遥博士,我不介意提醒你,这些胚胎的G细胞都是从我向导身体里提取出来的,我们毫不知情。”厉卿恶狠狠地说,“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伦理道德?”
游遥在空中挣扎:“怎么会?中央塔告诉我这些都是向导志愿捐献的配子!”
“你他妈动动脑子也知道不可能!等这些胎儿出生,中央塔就会把他们带走培养成人形武器!”厉卿怒不可遏,“我最后问一遍,在哪!”
缺氧使游遥面色铁青,他垂危挣扎地拍打厉卿手臂,无法撼动哨兵分毫。即将断气之时,厉卿将他丢到地上,朝某个方向坚定行进。
穿过无数幽绿的培养罐,厉卿来到实验室最深处的最后一排。九个特制培养罐经过改良,体型迷你,充满了淡蓝色溶液,如同温和海贝包容着珍珠。
厉卿驻足停在中间的培养罐前,俯身看其中已经成型的双胞胎。缩小版的东北虎哨兵与狮子猫向导安静沉睡,头顶近乎透明的兽耳,像是太极图里的两条金鱼。
“……”
该死的遗传,该死的血脉,怎么这么像我,怎么这么像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厉溪云被厉卿劈晕在办公室,等助理发现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她按着酸胀等后颈起身,慌忙道:“小卿去哪里了?”
“厉首席,小厉首席去找了曲队长,还有塔里其他几位高层。”助理声音带着哭腔,“把他们都杀了!”
“什么?”
厉溪云大惊,推开助理往外跑。她赶到曲霆办公室,警方与法医正在做现场勘探,曲霆死状凄惨,被切掉了一根手指。
“厉首席。”警员对她敬礼,“……节哀。”
面对同床异梦多年的丈夫,厉溪云心情复杂:“目前有小卿的消息吗?”
“没有。他似乎有意高调,杀害了包括曲霆队长在内的六位哨兵,作案手法各有不同,还带走了他们尸体上的某个器官或部位。”警员对厉溪云说,“另外,魏德耀首席消失近十二小时,他没有配偶子女,是保姆报的案。保姆说魏首席每天早上都会喝粥吃头疼药,今天她去到家里发现没影。”
“魏首席最后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六点,在墓园。”警员翻动平板,“探望一位名为‘周妆’的故人。”
厉溪云深吸气:“我知道了。”
她并不怀疑厉卿复仇的决心,他杀死了同意赫拉计划的六个哨兵,必定不会放过魏德耀,失踪变成遇害也只是早晚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厉卿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他会止步于此吗?善罢甘休就不叫厉卿了。
“辛苦你们继续调查,我去抓人。”
厉溪云与警员互相敬礼,匆忙离开曲霆的办公室。她必须要趁厉卿犯更大的错误之前阻止他,放虎归山一个失去理智的黑暗哨兵,后果会怎样她根本不敢想。
电梯急速下坠,失重感令厉溪云头晕目眩。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同时弹出两条通讯请求,一条来自深圳塔,一条来自徐图。
她率先接通深圳号码:“喂?”
“厉溪云首席,请问您可以联系到厉卿首席吗?”对面的人快急疯了,“褚央向导昨天突发心衰,已经以白色狮子猫的兽化形态去世了,厉卿首席呢?”
厉溪云没站稳脚根,摇晃地说:“什么?”
如果褚央去世,厉卿怎么可能独活?昨晚找她的厉卿又是谁?
“我们也在找他,如果深圳有消息,请尽快联系。”厉溪云挂断电话,接通徐图的,“小徐,你有小卿的消息吗?”
“阿姨,我被关了好几天禁闭,现在刚出门!”奔跑的徐图耳边带风,“Alligi在北大,我们快去!”
厉溪云顾不得那么多,厉卿究竟怎么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开着越野一路狂飙,工作日早晨的街道畅通无阻。车辆冲下高架,与徐图的Urus不期而会,飞驰路过中央塔旧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姨——”
千雾在驾驶位踩油门,副驾驶的徐图对厉溪云喊话:“Alligi和你一样帅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厉溪云正要别他车,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蹦!”
急刹发出的摩擦声令厉溪云直皱眉,她停在路边,看着待过二十多年的中央塔轰然倒塌。爆炸产生的热浪掀起了落叶与尘埃,高塔倾覆,场面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高高在上半个世纪的旧塔,就这样退出历史舞台。仿佛一路崎岖的尽头,崩坏文明的句点。
徐图对爆炸不闻不问,戴上墨镜对千雾说:“还有多久?”
“赶得上。”千雾换挡提速,“如果Alligi墨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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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产生的巨响令整个城市为之一颤,厉卿狠心不看那对双胞胎,拿枪对准控制线路的电闸。鼻青脸肿的游遥扑到他身上,声泪俱下地求厉卿住手。
“幻术型向导的后代哨兵太少了,每一个都是珍稀的资源,人类需要它们,人类需要它们……”游遥语序混乱,“我求你放过这些孩子,它们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才口口声声说实验体,这个时候明白它们是孩子了?”厉卿冷笑,“我不会销毁你其他的实验体,但这九个培养罐,你想都别想。”
“为什么?”游遥大喊,“如果你的向导……想要这些孩子呢?”
厉卿将他丢掉,板着脸开枪:“我不允许。”
“砰!”
电闸冒烟,后排顿时陷入黑暗。在游遥崩溃的叫声中,厉卿打碎了八个培养罐,将那些已经成型的哨兵胚胎扯出人造孕腔,亲手折断它们的脖子,补上子弹。
黑暗哨兵就该是这样的,冷酷无情的刽子手,杀人如麻的活阎王。厉卿从机械的动作中品尝出快感,胎儿滑腻的身体被他撕碎,血液与培养液浸湿虎爪。
为什么当年没有人阻止左潇,将他扼杀在摇篮里呢?厉卿疯狂地想,对不该出生的孩子,仁爱是一种错位的自私吗?
他彻底走上不归路了,沾满血的双手变为刑具,由此开启罪孽的后半生。上帝无法原谅,地狱敞开怀抱。
“不——”
游遥挡在仅存的培养罐前,瑟瑟发抖,闭眼引颈受戮。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厉卿虐杀的时候,哨兵拨开他的脖子,伸手锤碎玻璃,插进培养罐里。
“让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厉卿声音低哑,像是被打磨过。
“我报警了……他们就在楼下……”游遥情急之下说,“这也是你的子女……虎毒尚不食子啊……”
越来愈近的警笛声应证了游遥说的话,厉卿明明没有做什么,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虎毒尚不食子?呵,也许是没饿到两眼发绿吧。”
厉卿推开游遥,摸到培养罐最中心的圆柱体,将双胞胎抽出。来时他注意到墙壁上挂有便携箱,推测里面应该设有发电装置,能短暂维持培养罐的运转。
“嗡——”
放进便携箱的培养罐再度亮起灯光,双胞胎缓慢转动,幽蓝溶液像极了褚央的眼。厉卿合起箱子,推开窗户一跃而下,风吹得衣角飞扬。
“小卿!”校园街道被塔的哨兵围得水泄不通,厉溪云在不远处大喊:“快停下,别继续犯糊涂——”
厉卿充耳不闻,开着快递车冲卡,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徐图用喇叭对厉溪云说:“那不是普通的物流车——Alligi好像做了改装——”
高速产生的狂风掀开了车外壳的伪装,厉溪云看见满车油桶与炸弹,心急如焚:“停下,厉卿,快停下!”
此刻,厉卿已经完全听不到杂音,只有怦然心跳。他绕路开上城郊的一座荒山,不堪重负的马达剧烈震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疯了吗?
也许吧。
可是身体好自由,好舒坦。自从褚央昏睡,厉卿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样放松的感觉。
原来黑暗哨兵也逃不过联结的约束,他早就疯魔了,是褚央在欺骗他,让他苦苦坚持着等。褚央不会醒来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牵挂的东西。
那他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呢?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被中央塔活生生造出来的孩子?
双胞胎是唯独的变数,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它们。褚央一定很想要吧,可是……
车速似乎超出了控制范围,巨大的后坐力让厉卿仰靠座椅。他摸到脸上的水,以为是眼泪,才发现竟然是渗漏的溶液。
厉卿低头,捏爆了方向盘。培养技术毕竟还不成熟,便携箱设计功能落后,无法支撑两个胎儿的能量供应,几分钟前就断电休眠了。
孩子去留与否,厉卿连纠结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也许是要惩罚他的暴行,本该成为中央塔未来之光的双胞胎,因为厉卿的到来,提前获得了自由——
以死亡为代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厉卿盯着两具幼小的尸体,刻印如裂痕爬满了全身。
“虎毒不食子……虎毒不食子……哈哈哈!”
厉卿放声大笑,打开车窗让风更激烈地亲吻耳廓,烈阳高照,万里无云。他笑自己,笑命运,笑生活的重锤总是趁其不备落下,笑宇宙万物都不能以他的意志前行。
他想起与褚央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想起那场美妙的双人舞与探戈,想起小猫高潮的泪水,想起他们隔着玻璃的视线交锋。想起深夜煮的面,想起地下室的蓝宝石墙,想起游轮上他掰开褚央的大腿,想起联结断开后,褚央伸手摸他的脸说“别怕”。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哭,厉卿认为哨兵不可以流泪,他总是要强,却对褚央一再服软,步步沦陷。重新联结后他对天发誓,如果未来遇到了困难,就让危险全都降临在他的头上。
可是比他弱小太多的褚央,在他后背红着脸表白的褚央,为他出头骂人的褚央,为什么要答应求婚呢?为什么要为他麻木的人生赋予喜怒哀乐呢?
厉卿按下按钮,将油门踩到底,车辆撞向拐角处的山石。在急速失控的最后时光里,他抓着箱子,就像一年前提着保险箱,与褚央在宣江塔会议厅重逢。
“小猫,下次早点来找我。”厉卿闭上双眼,“别再让我等了。”
“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卿!”
“Alligi!”
“厉首席!”
众人追着厉卿上山,目睹载他的那辆物流车失控左转,猛地撞向山体。炸弹引发油桶爆燃,山路被烟舌吞咽,火光冲天,碎石崩落。
“小卿……”厉溪云被徐图和千雾拦住,对着黑烟升起的地方摇头,“值得吗?”
徐图有些哽咽:“阿姨,小心二次爆炸,快走。”
由于不知道车内可燃物具体种类,消防部队等到火势稍息才靠近扑灭。冲撞与爆炸将山体凿出一个黑黢黢的大坑,车辆骨架全军覆没,只剩少量金属部件与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