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部分(2 / 2)

李骥笑道:“是怕他呆,惹先生着急。”

裴禹笑道:“我不敢急,这一番是要大大有求于他。”一时止步,长出口气,叹道,“此人这时来,直如天降助我。”回头见李骥只低眉顺眼也不作声,道,“你倒不想知我要这人何用?”

李骥只见他遥望洛城,眼光中尽是志在必得的意头,道:“先生的手笔,一向出人意料。”

裴禹低声道:“我要引洛水灌城。”

李骥这方知裴禹为何对个懂算学的青眼相看,另一厢更是心惊,不由道:“可这河流改向,是违拗天道……怕是……”其后的话他也不敢再说,不由低了头去寻思;却听裴禹一声轻笑,再抬头时,已只见迤迤而去的一条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引水灌城的例子还是挺多的,关老爷水淹七军什么的……正经说,王贲灌大梁,曹操灌下邳,智伯灌晋阳结果被倒灌了,还有就是高澄灌长社城……

第40章 薄终义所尤

天色大亮后,城头士兵便看得清楚,城下敌军已接续着先前的壕沟,又再向城下挖掘;而横向的长沟则被运土填平。营内诸人俱已在西面城上,看这场面,便知眼前便将有近城的恶战。

赵慎自夜半时上城,城下情形全都看得清楚。这一夜间,城防骤逢大变,城周屏障失却,巨车未曾到得城下已是侥幸,众人心中皆无底数。

赵慎眸光慑人,转头看向城下,暗暗握住剑柄道:“西南两门内排设路障,将城外地堡通道出口填死。”吩咐卫士道,“你就去传令,我一时便去看。”

李守德道:“将城内机动的士卒唤上城守备罢。”

半晌,却听赵慎道:“不。这一部人不能动。令他们按十人一队分守在各街巷口,城中也要搭制工事。”

这话语调饶是沉着,众人听了却都已觉一惊;保留预备机动不动,又在城中设防,这是什么意思谁都明白,可这一节却恰是这数月来众人皆不愿亦不敢想的。半晌,还是程础德开声道:“将军这是……为预备巷战的?”他是年资最深之人,这话亦只有他来明白问出。赵慎目视众人片刻,再开口时声调清晰如钉凿刻入石窟岩壁,只道:“是。”这一字出来,城头一瞬时仿佛只闻风声。然而也只片刻,听得在场诸将皆沉声道:“遵将令!”

赵慎下城时瞥见周乾在跟前,低声对他道:“你执我的虎符,送那人出城。”

他未呼其名,可周乾亦知这说的是谁,他昨夜恍惚觉得两人间似又生波折,此时听这话只觉事出突然,不由脱口问:“将军要他去哪?”

赵慎听了这话,不由默道:“是了,我却要他去哪?”陆攸之此去,终生便只得隐姓埋名,四方漂泊;赵慎心中长叹:这如何是他初衷?然而,即便重回当初,他亦是会做一样的抉择。他与陆攸之,仿佛便是各自命中劫数,在时运逼仄的窄道上一步步走下,终究只有一般的结局。

赵慎喉中干涩,不知是何滋味。只怕再多思量心思便会动摇,更怕眼下情形他心中生乱而误事,终是只咬牙道:“便是叫你去办,莫要啰嗦。”

周乾愣了愣,口唇张了张,终是道:“可此时敌军距城如许临近,怕是……”

赵慎正要说话,却见有卫士一路疾奔而来,还没到到近前便报道:“将军,北城有士卒……”话说了一半,便喘得说不下去,半天匀上一口气,方才断续着道,“因不满粮米供给,有数十人聚众……”

赵慎一惊,耳中乍是一阵嗡鸣。士卒因粮饷闹事为军中大忌,多少变故是因此而起。只是城中眼下虽然粮草却是无以为继,可配给上尚不曾短缺,只不知这是为着什么。他心中猜度,片刻已稳了心神,问道:“于将军呢?”

那卫士道:“正在北城。”

赵慎转头向周乾道:“你们立时便去各面城上向守将传我的令,无论一时城中如何,他们都不得罔顾城防而擅动。擅离职守者,斩首。我这去北城,你请程将军来西城替我。”

周乾也听着方才的话,亦明白这是紧急的事,忙应道:“是。”可转而见赵慎身旁如此便无人跟随,不由又道:“将军自己小心。”

一旁又人牵了马来,赵慎捋过缰绳上马,微微点头道:“快去罢。”

马尚未到北城,于文略已远远迎过来。赵慎见他身边的并不是卫士,再细看原来竟是杨都统。赵慎到了跟前,边下马边已问道:“如何?”

于文略道:“有士卒已粮米为由寻衅,在城下营内喧哗。我已备好了,只请将军示下。”

这所谓“示下”,便是请“示”是否弹压。赵慎本就有些狐疑,一眼瞥见杨都统在一旁似欲言又止,便道:“你说,是怎么回事。”

杨都统微微退了半步,低头道:“是我营中士卒。因不满这几日饭食中总掺葛根块茎充数,故而……有些怨言。”

赵慎听这话,不由怒道:“谁叫你们这么做的?这便是克扣!”

于文略粗声道:“城中粮草空虚,若要长久支撑,总得变通。”

赵慎正要说话,却听杨都统讷讷道:“其实士卒们不满……是因着……这供给有差别……”

赵慎不由一凛,这话虽然含糊,可已是猜出八/九。想来于文略必是只苛待了杨都统这些从前高氏出来人的部众。赵慎也知于文略一向不待见这些人,前番高淮的事上,他就曾要借机整治杨都统,只是到底也不曾无故欺压,赵慎便亦不曾说什么。况且于文略从资历上,较之顾彦宾孙武达几人都为深厚,他是一向刚愎自持的性情,且从来只对赵氏的脸面买账,赵慎总敬他几分,却不想这时下他竟做了这样的事。

却听于文略已抢白道:“赵将军对你们已算是仁至义尽,我此时又不曾派得你们什么紧要的差遣,少吃一口米又如何?却也要像功臣一般在这样当口上争较此事,那你当我城中这子弟兵们吃什么?”

于文略还要再说,却听赵慎喝道:“住了,”他听于文略这话,哪一句传到军中不是要生事的,心中发急,不由道,“于将军,你糊涂。”

于文略只见主将竟是为着回护外来的士卒,更觉忿然,道:“将军又何必对他们如此,高氏从前如何相待,他们这一众人城防中又已添了多少篓子,还不如当日……”

他这口无遮拦,赵慎见他犹自不以为然,已是脸色铁青,断然喝止道:“要一视同仁莫非是为了做戏的?你不肯坦荡,士卒便要寒心,这样带兵,想要激起哗变么?”

于文略听得“哗变”二字,也是一怔。可话已赶到此处,也便刹不回来,只一径道:“将军若如此说,便是我搅了军心不宁,有何罪责,我便担了。”

赵慎咬牙道:“你担?这是斩首的罪责,你担得起?”

于文略正要再说,赵慎已抬手系了马缰,转头道:“莫再说了,随我去看。”

说罢疾步而去,于文略咬牙跺脚“咳”了一声便跟了上去,只留杨都统尚愣在当场。这事是晨起时由他营中而起,初始时只是几个士卒出言抱怨,却不想其后竟有数十人聚在一处响应。他还不及做甚,于文略已报与了赵慎。杨都统平日虽不作声,心思却是明白的,这事若处置不当,便要激出大变。他忆起前番,知道赵慎待他们这些人其实坦荡;想起方才赵慎神色中的惊急,一面里不由自责此事上驭下处置不力。守军御城外之敌战力已是将近极致,若城内再因此闹出风波,杨都统已是不敢再想。他激灵冷战回神时,却见赵、于二人已走的远了,他心中骤然又闪过一丝念头,不由又是一震。怔忡中强抑着心悸静思一刻,终是定了决心。

赵慎赶到北城营中时,只见那数十士卒聚在一处。北城下算上杨都统营中的,有近三百人是高氏故部。此刻倒也无人喧哗,只是都立在营前空地中,其余人在后沉默观望,气氛甚为压抑。见主将来了,这人群似又收缩往一处聚拢了些。

赵慎不动声色,稳稳开口道:“怎么回事?”

众人见他只身来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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