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1 / 2)

>   萧定襄立在众人中央,眉宇淡然疲倦,微垂羽睫,看向楚忘。

楚忘一笑:“孤该唤你一声,哥哥,是否?”

萧定襄亦笑:“当不起。”

楚忘抚手笑道:“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你我多日不曾相见,孤颇是想念……何不移步一叙?”

萧定襄定定看着他,沉默半晌,道:“好。”

北魏宫中,有水榭亭台,凌然于烟波之上,飘飘渺渺的水汽中,有朦胧一色的纱幔,垂于亭台八角下。

楚忘手执酒盏,似笑非笑:“东莱王颇是深情呐……不过情深一片,怕是覆水东流。”

萧定襄淡淡回道:“过奖。”

楚忘一口将酒饮尽。

酒醇香,齿间尽是香味。

他颇是流连地回味着佳酒醇香,叹道:“你倒是不死心……那孤,便帮你完成心愿如何?”

萧定襄一笑:“北魏王真是……热心。”

“谁让你是我哥哥呢,是吧?”楚忘替他亦斟了杯酒,眉眼带笑,凤目似乎带了点酒意,迷蒙一片,“况且,这不是热心,这是交易……”

“什么交易?”

楚忘眼中笑意盈盈:“今日你也见到了……你的皇兄多么可屈可伸,忍辱负重呐。你寒心吧?他向来可不就爱说些蒙骗人心的话,以前骗你,现在骗我……他在帝位一天,便防着你一天,你永远得不到他。不过……”楚忘的声音变得蛊惑起来,“他若失了帝位,只能倚靠于你,对着你折身迎合。你轻而易举地便可得到他,而我……亦可报了仇。”

萧定襄眸中冷光四溢:“你这报仇方式……可真是奇特。”

楚忘大笑:“奇特?……他失了帝位苟活于世,可比杀了他更要折磨千倍万倍!这不是奇特,是痛快!”

“我若篡位,他一生也不会原谅我……我并不想守着个空壳子。”

楚忘竖指抵唇,勾唇轻笑:“听说婉贵人即将临盆了……还是个男胎之脉?”

萧定襄眼中厉光一闪而过。

“国不可一日无君呐!你愿意割地赔款,以求帝归,别人可不定乐意呢……这世家大族,乐得来个幼帝,好把控朝政。”

萧定襄垂眸,看向桌上的酒盏:“我若不愿意呢?”

楚忘抬头,似在思索:“那胎儿已经足月,便是早产,也该能活下来。”

“什么意思?!”

楚忘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前几日啊……孤派人快马加鞭,将一只耳朵和黄色中衣,送予盛京。你这几日在雍城,果然还没得到消息呐。”

萧定襄霍然站起:“你——”

远处忽而传来遥遥的报声:“报——”

那声音愈传愈近,有侍从拿着奏折,快步在水上复道跑着,不多时来到凉亭下,将手中密报递于楚忘:“陛下,盛京密报。”

楚忘慢条斯理地接过,从容打开,扫视了一眼,笑道:“恭喜啊!可是个皇子!”

他说着,将奏折放在桌上,长身而起,言笑晏晏:“这皇帝生死不明,想必重臣必然蠢蠢欲动,欲立新帝呐!若不是这幼子,怕是封疆外王了。皇位给予嫡亲血脉,总比送给远亲好,是吧?”

萧定襄冷笑:“你既已成竹在胸,又何必问我?”

“先帝即逝,便托孤于你,令你辅佐幼帝,岂不美哉?而你实则金屋藏娇,岂不快哉?况且他失了帝位,如何能够怪罪于你?如此的美事快事,你竟不做?”

萧定襄沉默,继而冷睥着他:“你以为我当真会信你?”

楚忘笑道:“那你赶快好生想想吧……你今儿也瞧见了他那幅淫荡样,若是继续留在这里,他可要乐不思蜀了!”

萧定襄抿唇,半晌咬牙道:“如你所愿。”

楚忘摇指笑道:“是如你我所愿……那么,新帝登基之时,也是萧修北回你怀抱之际。还望梁国东莱王,手脚能快些,好早日抱得美人归呐!”

“我如何信你?……你若是背诺,我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楚忘有些忍俊不禁:“你当初都能信拓跋烨,如今竟不能信我?”

萧定襄冷声道:“拓跋烨可比你可信多了。”

楚忘问:“你要如何?”

“我要现在,便接他走!”

湖上有风,鱼贯而入,吹得亭下幔帐,飘飘摇摇。

楚忘负手立着,踱步到亭边,看着浩浩渺渺的水面。

“可以……”良久,楚忘缓缓说道,“可他,还差我半条命……便让你替我取了,如何?”

对方没有回答。

唯余风声潇潇,千里碧波。

过了良久,才有清冷的声音响起,只一个字。

“好。”

楚忘笑着转过身,拿起一杯酒盏,对着萧定襄说:“如此你我皆得圆满,当浮一大白!”

萧定襄面若寒霜地举杯,然后轻轻一碰楚忘的,一饮而尽。

心中漠然想道,如今深处敌国,一举一动,牵连甚大,怕是倒是无从脱身,然而徒做恶人,落个弑君谋逆,一无所得。

楚忘这算盘,打得未免太过可笑了。

远处复道上,忽然有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那人面白无须,微微发福,此刻头上全是汗水,脸却白得像涂了一层粉。

是广知。

他看到楚忘,连安都没有请,匆忙之下,失了分寸,直接附耳过去低声说了起来。

楚忘脸色一变。

萧定襄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好,一番话亦听得清楚。

主子和南隅苑的那位,一同失了踪影。

萧定襄的唇角微微起了个弧度,扯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意。

楚忘转身往亭外大步走去。

边走边厉声问:“翎羽不是也在那边么?!他到底在作甚么?!”

广知擦了擦满头汗水:“翎羽就跪在那里,怕是主子对他发了话……”他说到这里,怯怯地一瞧楚忘,“翎羽原先是主子的影卫心腹……”

楚忘霍然止住脚步,问道:“小忠呢?”

“回陛下……小忠,亦不见了踪影。”

楚忘脑中一声霹雳,却霍然清晰。

他迅速回身,看向凉亭。

凉亭中空空荡荡,已无一人。

而他方才心神大乱,竟没有注意萧定襄是何时离去的。

楚忘哈地笑了声,眼中带了点惨淡的意味:“拓跋小忠……终究是姓楚……”

那日北魏皇宫,警钟长鸣,四处都是搜查巡逻的禁卫军。

“萧定襄就算神通通天,又如何带着三个并无武功的寻常人逃得无影无踪?”楚忘站在丹陛之上,对着下面的翎羽冷声发问,“翎羽呐翎羽,你莫要认不清现在真正的主子!”

翎羽跪在下首:“太上皇发话,臣不得不从!只是臣真不知现在他们在何处!”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一眼楚忘,眸色复杂:“北魏地宫繁复曲折,非各代帝王,无以知细节。太上皇领着他们去了何处,臣真是不知!”

楚忘羽睫一颤,眸中有讶色一闪而逝。

翎羽磕了一个头:“臣亦是猜测。太上皇忆起一二事,也未可知。”

楚忘面沉如水,眸色沉沉,他忽然道:“封锁皇城,严查驿道、关卡,广布皇榜……就说,孤遇刺身危,现全国通缉,捉拿刺客,顺道求医吧。”

翎羽磕头道是,略微踌躇,终是问道:“既然通缉,是否该画上几人画像?但太上皇身份特殊,似乎颇有不妥。”

楚忘倦怠一笑:“不必了……只是请君入瓮而已。”

前朝柔然覆灭之际,皇嗣几灭。北魏开国皇帝为了避免这种事

当初拓跋烨毒发命危之际,并无闲暇跟他交代地宫一事……北魏地宫,楚忘自己也知之不多,又从何入手?

他能做的,便是坐镇禁城,等着拓跋烨……来找自己。

楚忘一步步走下丹陛,冕袍拖在身后,滑过丹陛。

“朝中大事,先交付给左右两相,孤先不出面了……”楚忘说着,走向后殿,“孤甚是疲倦,先休憩一下。若无要事,你便自己拿捏着解决吧……”

翎羽叩首:“臣遵命。”

话音刚落,门口有侍卫求见,应声进来后,下跪行礼,双手高捧密笺:“陛下,梁国急件。”

楚忘微侧过身,视线落在密笺上。

侍从立刻将密笺取来,递于楚忘。

上面漆印火红,几乎烙伤人眼。

楚忘撕开它,里头除了一封信笺,竟还有一封绢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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