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部分(2 / 2)

女人眼中立刻含着泪,行礼退下。

楚忘只觉精疲力竭,躺在床上不到两个时辰,又被侍从唤起,去上早朝。

朝堂之上,因选妃之事,是否应该紧跟国丧之后,吵成一团。

楚忘扶着额,忽然想到,拓跋烨名义上已薨。

自己北魏帝位,当真是坐得瓷实。

罢朝后,楚忘走到思政殿。

思政殿后殿中,床侧有窗牖。

窗牖下摆着一张红木桌。

桌上有青花瓷瓶,有铜镜。

暖日融融,瓷瓶上的玉荷花开得正盛,拓跋烨正对着镜子照着,小忠站在他旁边。

侍从宫女看到楚忘,下跪行礼。

楚忘抬手示意免礼,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他们。

拓跋烨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虽然是挺俊俏,可我怎么觉得自己年纪一大把了?你瞧瞧,皮都松了。”

小忠抖着腿:“那是,都快四十了。”

拓跋烨大吃一惊:“怎么会?!我怎么觉得我还青春年少呐!”

“因为你傻呗。”

楚忘无声地微笑,眼神柔和。

拓跋烨忐忑地问:“那……忘儿多少年纪?”

小忠思索了下,伸出一根手指:“还有一年就弱冠了。”

拓跋烨抽了抽嘴角:“那我的年纪……岂不是可以当他爹了?!”

小忠怜悯地看着他:“可不就是爹么?”

拓跋烨锤膝而叹:“他要嫌我老,那可怎么办?到时我垂垂老矣,他还风华正茂……”

小忠道:“你不用想得这么远,他早有心上人了。”

拓跋烨茫然地惊恐道:“那可如何是好?”

“不过他那心上人已经嫁做他人妇……估摸着时间,都快生小孩了。你莫要伤怀,你还是有机会的。不过——”

拓跋烨紧张地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你得使劲追他。”

“这是自然。”

小忠道:“真做起来可不容易,因为你有一个强有劲的对手。那人可是早早地先下手为强了。虽然如此,那人却又渣又坏,把我们陛下害得那个凄惨!更可怕的是,少爷竟还不能忘——”

“小忠。”楚忘低低道,打断他的话。

小忠浑身一震,面带惊恐:“啊,陛下!您怎么来了?”

楚忘淡淡道:“孤若不来,能听见你这一番高论么?私论帝王,该当何罪?”

小忠犹疑了会,然后啪地一声,跪在地上,垂下头可怜巴巴地说:“全凭陛下论处。”

拓跋烨在一旁努力拉起小忠,却不敢看楚忘:“是我让他说的,不关他的事。”

楚忘道:“罚你一月俸禄,禁足十天。下去吧。”

小忠道了声是,赶忙离开。

离开时还体贴地将殿内的侍从一齐带了出去。

殿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两个人了。

“你叫拓跋烨。”楚忘忽然开口,“是我的父亲,是这个国家的先皇。”

拓跋烨笑一声,明明是极俊美的面相,却透出股傻气来:“忘儿,你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也会开玩笑。先皇不是刚薨么?宫里的白绸都没有撤下来,你竟瞎诳我。”

“死讯是假的,只是为了稳住局势而已。”楚忘抚上他的发,发现乌发中竟长出了几根白丝,很是刺目。“他没死,昏迷了半个月,然后醒了,失了记忆,成了个傻子……他就是你,你就是他……”

拓跋烨有立刻反驳:“我不傻,至多神智有些迷糊,多喝喝药就能回来的。”

楚忘忍不住笑:“好,你不傻……不久以前,在你神智清明的时候,曾对我说过,父子悖伦,万分可笑。”

拓跋烨连忙道:“我那时候肯定也是在讲玩笑话!”

楚忘走近两步,低下头,看着他,眉目带了些暖煦的意味:“你还让我广纳妃嫔,多生子嗣。”

拓跋烨整个人无措得僵住了:“没想到以前……我那么爱讲笑话。”

他说着,赶忙抓住楚忘,道:“你可千万别当真。”

楚忘笑一下:“你既无恙,那么所谓皇嗣,由你生也是一样的。”

拓跋烨有些反应不及:“啊?”

楚忘道:“便这样吧……你好好养着身体,别听小忠胡言乱语。孤先走了。”

拓跋烨却将他抓得更紧:“你什么意思?我怎么……我怎么听不懂?”

楚忘拂开他的手:“我是拓跋忘,你是拓跋烨……人伦不可逆,便是这样。”

拓跋烨一把熊抱住他:“可我……可我喜欢你。”

楚忘被他抱了个结实,皱着眉:“别闹,放手。”

拓跋烨红了脸,却鼓足勇气一口亲上对方的脸颊:“我……我真的喜欢你。一睁开眼就喜欢,越看就越喜欢。”

他说着,越抱越紧,乞求道:“我虽然老了点,但还是有很多优点的。你也喜欢我吧……好不好?”

楚忘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也凌厉起来:“放手!”

拓跋烨无奈地松了手,肩膀都耷拉下去,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楚忘下了狠心,看也不看他,径自大步离开。

他一口气走到思政殿外。

夏日灼烈,热晃晃地照下来,刺得人头晕眼花。

殿外的侍从恭敬地伏地行礼。

楚忘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问:“思政殿的总管太监呢?”

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恭顺答道:“奴才广知,见过陛下。”

楚忘点点头:“选个皮相好又懂事的宫女,侍奉你主子。”

广知缩着头,应了声遵命,然后又忐忑地问:“主子现在性情不定,若是不依呢?”

楚忘烦躁地皱眉,颇是暴躁地回答:“宫中多的是那种助兴的药!他要是不依,就给他灌进去!”

广知连忙磕头:“是是,奴才遵命。”

新帝残虐,宫中尽知。

这思政殿阶前流的血,到现在还没褪干净呢。

岂可惹得天子不快?

广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不过主子向来都犟,一定得用烈点的药。

楚忘来到御书房,几个重臣正等他一同议事。

这一议便议了一个下午。

到了傍晚,几个重臣纷纷行礼离去,只有左相拓跋律依旧杵在御书房。

楚忘有些无奈,心中也晓得他要说什么事,却还是问道:“左相还有何事?”

拓跋律拿出一叠画纸,躬身放在了楚忘桌前:“这是北魏名门闺秀的画像,还请陛下过目。”

楚忘不耐道:“过目什么,不是都交给你去办了么?”

“一国之母,威垂后宫,母仪天下,自然还得请陛下过目。”

楚忘沉默了下,然后说:“孤觉得……似乎太过仓促,迟些日子再说吧。”

“皇嗣乃国之根基,太子位缺而国基不稳。况且……请恕臣直言,陛下虽为拓跋龙嗣,但自小于大梁长大,朝野之中颇有微词……这些名门闺秀,父兄皆为大将重臣,根基繁茂,娶之裨益无穷。何况……”

楚忘垂下眼,目光落在那些画像上:“何况什么?”

拓跋律的手心一片汗津,他语速极快地说:“何况朝野盛传陛下有龙阳之好,对女子……毫无感觉,恐怕难以大皇位。臣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娶后生子,永固北魏。”

楚忘抿紧了唇,草草翻阅过那些画纸,心中烦躁,面上却一片冰冷:“爱卿心中怕是早有人选了吧,说说看。”

拓跋律躬身一揖:“拓跋闳之女,拓跋蕊儿,才貌双全,品德高雅,可堪后位。”

楚忘刷刷地翻着画像,对着画纸角落边的姓名。

拓跋律轻声道:“就是第一张。”

啪的一声,楚忘将那叠画纸掷在桌上,垂目看着。

首页的画中女子,手执芍药,花容半掩,回眸而笑……

当真是……矫情。

楚忘轻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正欲开口说话,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内侍恭顺的声音传来:“陛下,思政殿总管广知求见。”

楚忘心头一惊,道:“见。”

门吱嘎一声打开,火红的灯光流泻进来,与御书房内的烛火交织在一起,织成了满地红霞。

不知不觉,已经那么晚了。

广知白着一张脸,仓皇地走进来,看一眼拓跋律,显然不知该不该说。

楚忘皱眉,道:“过来。”

广知连忙小步跑过去,附在楚忘耳边,低声耳语一番。

楚忘脸色大变。

“朕有要事,此事明日再议。”楚忘对拓跋律匆匆说着,便急忙向外大步走去。

广知满头冷汗,赶忙跟上。

思政殿里早已乱成一团。

侍从见楚忘来,纷纷下跪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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