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心中这点执念,在艰苦的岁月里,咬紧牙关忍著,熬过那一切,不就是为了跟他破镜重圆吗?
现在,这个梦破碎了,兰之都不再是他的美梦,让他想不顾一切地逃离,甚至有逃回中原的念头,他是疯了吗?
上次,那人冷冷呵斥他离开,他的梦境坍塌一半,还有一半因那人独善其身而残存。
潜意识里,他不愿意有人占领那具身体,那具曾专属於他的身体。
说什麽希望他幸福,是不是更希望那人独自终老,永不相忘?
自私的人呀,要他怎麽突然接受,那人在别人怀中微笑,在别人身下承欢,他的银发从此属於别人,他的美丽从此只为那人绽放,他们之间竟然再无瓜葛……
以银兰的性子,一旦身体接受对方,那就认定对方至死不渝,香逸雪这个名字,要被他从记忆中连根拔除了。
到了黄泉,银兰也不会理他,他已经有了生死与共的人,一生相爱不够,来世还要相爱,就象当初他们许下的生生世世那样。
他,彻底被抛弃了,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吗?
他总是利用别人真心,达到自己目的,凤梨苑戏子、泪冬儿、杀手组织的首领、月儿,幻乐宫宫主,千叶梅……还有风月吟霜。
原来,老天爷是公平的,有借有还。
原来,老天爷的报应,不仅是借风月吟霜一双残忍的手,还有银兰一颗决裂的心。
林仙寻被人从剧场叫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香逸雪,第一反应是梅风死了。
那人虽然很安静,但是他能够嗅出空气中的悲伤,哀恸得好似天地末日。
所以,他第一句话就是问:“梅风什麽时候死的?”
香逸雪淡淡地道:“胡说什麽,我来找你请我喝酒!”
那人平静得让人绝望,或者说绝望得让人平静。
林仙寻瞪大眼睛,控制一下,没让自己拳头揍道那人鼻上,如果那人还有鼻子的话。
於是,他等待两秒,平息自己怒火,心平气和地道:“我为什麽要请你喝酒?”
香逸雪缓缓地道:“你若没空,找个人来陪我喝酒,我要求不高,陪酒的人,男女不限。”
林仙寻古怪地看著他,漫不经心地道:“你疯了吗?”
香逸雪道:“我还没疯,但今夜无酒,我就会发疯。我发疯,会做出丧失理智的事,惹出难以收拾的麻烦,梅风已经够你头疼,你不希望我再添麻烦吧?”
香逸雪没有发疯,林仙寻已经快要疯了,丢下风流的隆萝都夫人在剧场里,跑出来陪一个丑鬼喝酒,三更半夜正常酒楼都关门,能够迎客的地方只剩妓院。
在妓院喝酒,非但喝不到好酒,价钱还比外边高三倍,如果加上女人的话,翻十倍都不止。
林仙寻最难以忍受的,就是做这种不划算的事情,可他现在偏偏就在做著,而且他还想不出自己为什麽要这麽做。
那个丑陋乞丐,好似他的克星,让他违背自己意愿,替他服务。
气愤之下,林仙寻把他带到护城河边,一个下三滥的妓院,里面姑娘丑得让香逸雪明白林仙寻故意如此。
林仙寻翻著白眼,不客气地说:“你这种尊荣,找到放你进来的姑娘就不容易了,别挑三拣四不知好歹。”
叫老鸨上最劣质的烈酒,醉不死他也要毒死他,林仙寻愤懑地想,还有今天的费用,加上利息,全部得算在梅风头上。
上来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女人,拿块帕子在手里,动不动咳嗽两声,还吐出些血丝,蜡黄脸色得了肺病,年轻时攒的钱付了汤药费,平常接些别人不愿接的残者或是乞丐。
那女人见他有些畏缩,怕他有虐待毛病,病中身子吃不消。
林仙寻做个请慢用的手势,香逸雪哭笑不得,叫那女人走开,又怕她拿不到钱,也只得叫她在一边倒酒,斟满了端起来饮尽,虽然多此一举,但总算两头兼顾。
林仙寻撇嘴,叫人上劣等烈酒,估计香逸雪很快醉倒,一般人喝两壶会醉,可那人很能喝,三四壶酒下去,一丝醉意都没有。
那人喝到第六壶的时候,林仙寻叹息了,剧场肯定回不去了,明天下午带几条丝帕过去,向难缠的隆萝都夫人赔罪吧。
他干脆让人端坛子进来,看那人究竟有多能喝!
半坛酒喝掉了,林仙寻惊叹,这家夥居然没被烈酒烧死,但更让他惊叹的还在後面。
一坛酒见底时,香逸雪喘著气,酒劲也上来了,对林仙寻道:“以後别去找银兰了,他跟了绯翼将军……将军威武不凡年轻有为,他们很是般配呀,你不要自找麻烦……”
林仙寻皱眉道:“跟了将军,什麽意思?”
香逸雪扶著额头,哧哧笑道:“跟了就是跟了……你又不是处子,还不明白了吗?”
林仙寻一怔,惊讶地道:“怎可能?我怎会没得到消息?”
他目光霍转,厉视香逸雪道:“你怎麽知道?”
香逸雪托著额头,烈酒炙烤神经,好似以毒攻毒,平定疯狂内心,道:“我从剑师府邸回来,亲眼所见!”
林仙寻狐疑地道:“你,去剑师府邸?”
香逸雪似醉非醉地道:“放手吧,一旦他做出选择,就不会改变,纠缠下去误人误己!”
林仙寻斜眼看他,道:“你好似很了解他,你跟他什麽关系?”
香逸雪拉长语调道:“我吗?老相好罢了,一切过去了!”
林仙寻哈哈一笑,道:“梦中的吧!”
香逸雪呼哧一笑,自嘲地道:“我以为只是样貌改变,没想到连声音也改变了,你们都认不得我了……”
要命,乞丐为何这麽说,难道以前跟他很熟吗?
这种托著脑袋、举著酒杯的姿态,怎麽看起来象某个人?
香逸雪摇晃酒杯,似笑非笑地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不是说过嘛,我若有命回来……”
林仙寻手中酒杯,!当掉地,蓦然瞪眼……
这种语气……不会吧?
他试著说出一个名字,那是一个死人名字,七年前死在风月山庄,他的牌位供奉龙魂祠,和那些先烈一起让人敬仰。
香逸雪无所谓地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鬼魂是人,只是改变样貌而已!”
林仙寻下巴快掉出来,有谁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那人自称是风华绝代的香逸雪,还满不在乎地跟他说,只是改变一点容貌。
如果他眼睛瞎了,听到这话会以为,那人只是多了几条皱痕,添了几缕白发,顶多再加一条伤疤!
接下来,林仙寻喝起桌上劣酒,杯子喝得不过瘾换成酒壶,後来干脆抱著酒坛子猛灌,烧心烧肺的感觉,让他云里雾里好似做梦。
他不知道喝掉多少酒,只知第二天醒来,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林仙寻气得想骂人,後来想起是自己吩咐老鸨拿这种酒,原本是想整香逸雪,谁知把自己也拖下水。
香逸雪笑他心地不善,最终害人害己,头疼也是活该。
上马车时,林仙寻正色告他,他并不喜欢银兰,只是看不惯银兰跟别人在一起。
既然香逸雪回来了,这事留给香逸雪自己做主,他不会再去找绯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