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香捂着血流不止的脸,精神几近崩溃。然而她抬头看着金敬升竟是笑了出来,“为什么?呵呵,你竟然要问我为什么?”她说着爬到金敬升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摆,摇晃着:“我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冤家。你明明和我有肌肤之亲在前,却偏偏选了她做通房。”她伸手指了愤愤立在一旁的菊芳,凄凄然流下泪来,“我偷偷打掉了肚子里……”
她的话使在场的人都惊住了,还是周夫人首先喝了一声:“来人,将这个小贱人堵了嘴拖出去打死!”而莲香接下来的话,便再没有机会说了。
凌青璇这时才反应过来,看到两个婆子冲进来将莲香堵住了嘴捆绑起来,她连忙看着周夫人求道:“母亲,她毕竟服侍了我这么些年,请您饶她一命,先将她关起来。”
周夫人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蹙眉呆立的金敬升,这才假意犹豫着:“这样的人留下来也是祸害,亏你还念着和她的情份。也罢,还是留着你发落吧。”
凌青璇便落着泪点了点头,周夫人看她哭得伤心,不禁也跟着流泪,看着金敬升歉然的说:“敬升,没想到从我家里出来的人竟然这样丧尽天良,都是我用人不当才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
听了她的话,金敬升轻轻的摇着头,呓语般的低语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的。”说着竟是“扑通”一声跪在凌青璇面前。周夫人见状忙对站在屋中的人挥手,杨妈便带着一众丫环退了出去,就连菊芳也不敢再留下来。而周夫人和老姨太太也起身进了内室,屋中只留金敬升夫妇。
金敬升趴在凌青璇膝头号啕大哭。凌青璇流着泪,抬起手要去抚摸他的头,手刚触及到他的发,竟像被烫着了一般缩了回去。
金敬升埋着头,只一个劲儿的哭,凌青璇想劝,此时却说不出半个字,最后只能哽咽着冷冷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金敬升抬起头看着她:“我后悔。”眼泪鼻涕横流。看他伤心难过,凌青璇即心疼又愤恨,不禁咬着牙道:“后悔当初没收了她?”
她明显说的是气话,可是这时的金敬升却是听不出来,猛的摇头道:“我那样想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了!”他说着要去捉凌青璇的手,却被凌青璇躲开了,他扑了个空之后就直接握住了凌青璇的衣襟,继而道:“我是后悔当初一时糊涂。若不是我花心好色,也不会将你害得这样苦。”
第六十一章 隐秘(三)
金敬升说着,就又哭起来,哽咽着说:“昭儿……或许就是她……”之后就说不出话。听到丈夫提起自己死去的儿子,凌青璇再也撑持不住,伏身扑到他身上也跟着大哭起来。
夫妻二人哭累了,声势渐渐弱下来,凌青璇开口道:“算起来,你和她……是在昭儿出事之后,昭儿……或许与她无关。”金敬升闻言看着凌青璇怔愣了一刻,之后蹙眉问:“我和她的事你知道?”
凌青璇白了他一眼道:“你做的什么事我不知道?”说着便叹了口气,“当初我以为你喜欢她,心想早晚她是你的人,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想你竟也打着莲香的主意,得到了她对她就混不在意了。”她说着口气里也掺杂着一些悔意,蹙眉道:“当时我若将你看得紧一些,或者干脆叫你收了她,也不会有之后的这些祸事。”
金敬升见她自责,忙将她抱进怀里,“不关你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贪得无厌,有你这样好的还总惦记着别人,是我该死。”他说着就拿起凌青璇的手去打自己的脸,说着:“你打我,是我该死。”
凌青璇虽缩着手,却也实实在在煽了他两下,她不禁发急道:“你这是做什么?你若真心悔改,日后好好待我不就成了?”金敬升听她说这话连忙住了手,看着她央道:“这么说你原谅我了?”
凌青璇嗔道:“我死都是你们金家的鬼,我不原谅你又能怎样?”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我只盼你日后多念及我是你的妻,做事万不要再像往日一般。你看上了谁,只要不伤及我的脸面,便将她堂堂正正的抬进家罢了。”她嘴上虽然这样说,神色却越来越黯然,之后睫上就挂着泪,盈盈欲滴。
金敬升见状忙将她搂在怀中,连连道:“你别伤心,我再不了。”
周夫人和老姨太太这时自内室走出来,周夫人笑着道:“好了?”凌青璇羞红了脸一把将金敬升推开,金敬升却是一脸傻笑着挠了挠头,继而正了正脸色走到周夫人面前直直的跪下来。
周夫人挑了眉问:“敬升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着便要伸手相扶。金敬升却是执意跪着,抬头看着周夫人道:“母亲,今日的事您都看在眼里,刚才我和青璇的话您想必也听见了。一直以来是我亏待了青璇,她心里的委屈您是最清楚不过的。可是纵使这样您刚才还顾及着我的脸面,谢谢您。”他说着便给周夫人磕了一个头,直起身之后继续说:“我今日跪在您面前,当着您的面向天起誓:日后我金敬升只对青璇一个人好,再不纳妾。若违背此誓言,必遭天打雷劈、万劫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凌青璇便冲上来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嗔道:“作死了,我这辈子还指望着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金敬升看着妻子急得通红的脸,又傻笑起来。
周夫人便笑道:“好了,你们小两口快起来吧。”老姨太太在一旁竟是边流着泪边笑着嗔道:“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成什么样子?”
金敬升这才站起身,给老姨太太打躬作揖,“我们的事让您二老跟着操心了。”
……
莲香最后被凌青璇带回了福江。
其实凌青璇对莲香的感情并没有像凌青琦想象的那么深——这大概就是古今人类的情感差异。对于凌青璇,莲香只是一个丫环,虽然服侍了她十几年,但终归是个丫环。
她之所以要将莲香带回福江,便是要将莲香这样一个人留着,时时刻刻提醒金敬升,从而使金敬升自责转而待她好一些。
凌青璇最清楚不过:金敬升在周夫人面前发的誓是作不得数的,不出一段时日他就会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再去寻求更加新鲜的女子。而她这一辈子要做的就是不断的提醒他、看着他;在他下一次沉沦时再重复着,如此周而复始的循环着。
她不会觉得厌也不会觉得累,大概所有像她一样的除了生孩子便无所事事的少妇这一生都是这样度过的吧。
而凌青琦担心的是她的身体,水银是有毒的,也不知道常期喝水银避孕停药后对再怀孕有没有影响。但这种事始终不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可以随意说的,因此她辗转着叫曲妈去找了老姨太太,老姨太太又在周夫人面前提起,周夫人这才写信交待凌青璇请大夫看看,将身子调理好了再考虑怀孕的事。
这都是后话。
送凌青璇离开的第三天,凌青瑞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大家都很高兴,周夫人更是喜上眉梢,对凌青琦念叨着凌青瑞过一段时日就可以去酒庄了的话。
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落音,一个小丫环便走进来报说:“酒庄差人来请二小姐立即去一趟。”周夫人不禁一惊,看着那小丫环就问:“可是酒庄出了什么事?”
小丫环摇着头道:“来人说是有一笔大买卖,买主指名要见二小姐。”周夫人听罢稍稍放心,可随即又紧张起来,看着凌青琦问:“为什么单单要见你,是不是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
凌青琦自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一旁的小丫环便又开口:“来人说那个买家是个女的。”周夫人听罢终于放下心来,摆手叫凌青琦快去。
……
裴勇一声吆喝,马车还没停稳,凌青琦在车厢内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子的声音极为欢快的叫了一声:“墨语。”车外的墨语沉默了一刻,才淡淡的开口问:“有事?”
凌青琦由石竹搀扶着下车,看到墨语对面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她穿着粉红色缎面交领长衫,配着白色百褶裙,头上挽着连环髻,戴着一支掐丝如意簪、双菱赤金步摇,眉目清亮、唇红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