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忽然抬起头看向她,一脸惊讶。她知道自己猜对了,便弯起唇角再不多言,转而进了垂花门。
去周夫人那里向周夫人汇报,将崔丙正和那两个男孩的事都说与她听。周夫人低着头想了想道:“墨语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他带的两个孩子必是也差不到哪里去。再者咱们酒庄现在也缺人手,他们二人过去再合适不过了。”她说着神情微顿,之后才继续说:“只是那个姓崔的杂货郎,毕竟不知根底,不要好心帮他反而惹出事非来才好。”
站在一旁的曲妈妈脸上的神色就有些不自在,凌青琦忙道:“这个女儿省的,方才曲妈妈还同女儿说:暂时将他招来试一试,不成的话赏他几个银钱打发了便可。咱们最初用她的时候,自然也是要防着他的。”
曲妈妈听她帮自己说话,不禁心生感激,却又怕被周夫人识破,忙低下头来。
周夫人面色稍霁,凌青琦忙转换了话题。“嫂嫂和兄长现在怎么样了?”周夫人听罢叹了口气:“你嫂嫂是女人的病,不过多用些补药仔细将养着,过一段时日气血恢复了也就好了。只是你兄长,他底子原本就弱,加之这次又受了气,他心里觉得委屈,便一直郁郁的,这样给他的伤又添了负担。他还这样年青,若是调理不好,上了年纪岂不是要落下病根来?”
她越说脸上的愁容便越甚,最后拿起帕子擦抹起眼角来。
凌青琦忙劝说了一番,待她心情平顺了一些才起身道:“女儿去看看兄长和嫂嫂。”周夫人点了头,挥手道:“去吧,海棠在他们那里伺候着呐。”
凌青琦福身之后起身去了周夫人主屋的西隔间,因为凌青瑞夫妇都病着,担心人多了吵着他们,便命曲妈妈先回去歇息,只留石竹一人跟随左右。
进门见海棠正端着药碗给半躺在槅扇外小八步床上的凌青瑞喂药,凌青瑞一脸的无可奈何状。
见到凌青琦,海棠忙起身见礼,凌青琦忙道:“快给兄长吃药吧。”海棠又坐回到凌青瑞身侧,舀起一勺汤药送到凌青瑞唇边。
许是因为凌青琦在侧,凌青瑞就有些不情愿起来,挣扎着伸出双手要自己喝,海棠却是执意不肯。凌青琦见状忙道:“兄长先吃药吧,我先进去看看嫂嫂。”
槅扇内的空气异常闷热,门和窗户上都挡了双层的棉布帘子,方氏包着头巾躺在大炕上。不待凌青琦说话,她已笑着招手道:“二妹妹快过来坐。”
鸽子正端着装有布头的盆要往外走,盆内实在有些不堪。见进门的是凌青琦,她忙用袖子遮掩着盆,对凌青琦福身之后也不说话,直接掀开门帘躲了出去。
第五十二章 探望
凌青琦笑着对方氏福了福身,“今儿嫂嫂的气色比昨儿好了许多呢。”
凌青琦坐到方氏身边,手触到炕上铺着的褥子,着手温热,她不禁又缩回了手。现在的时节已近盛夏,方氏虽然在坐月子,如此闷着捂着于她不一定是好事。
方氏拿着手巾擦汗,接过她的话头道:“我这也是强逼着自己多吃多睡,早些养好了好去照顾你兄长去。”她说着脸上就有些愁容:“他始终这样郁郁寡欢,对身体的恢复一点好处也没有;再者我们两口子都这样,要婆母和妹妹你跟着劳动操心,我这心里过意不去的紧。”
凌青琦忙安慰她:“养病的事要慢慢来,嫂嫂千万不要着急。母亲也是挂念您和兄长,才将你们都挪到这里。你们在她身边养着,她心里也安定一些,何况还有杨妈妈和海棠等人帮衬。”她顿了一刻才继续道:“至于小妹,更是谈不上操心劳动了。对酒庄上的事务我都不懂,只是个跑腿的,有什么事还要过来请兄长示下;之后再把兄长的话原原本本的传达给赵管事他们,说起来倒像个传话的小木偶。”说着抿着嘴笑道:“当日高老夫人寿诞,我听嫂嫂说未出阁的时候可以经常出门,羡慕的什么似的呢。如今可以借机出去走走看看,我哪还会觉得是劳动?”
方氏听她说的谦虚,又打趣着开解自己,不禁心存感念,展开愁容道:“妹妹这样灵透的人,日后必能得一个良人佳婿。”说着将凌青琦的手握起,轻轻拍了拍。
她忽然说起这个,凌青琦便有些错愕,方氏见她如此,便笑道:“妹妹都是大姑娘了,议亲是早晚的事,怎么还像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似的?”凌青琦眨了眨眼,忽然抽了手道:“嫂嫂这是在嫌弃我?”
方氏闻言惊讶的看着她,单看表情竟是猜不出她心中所想,难道她真的恼了?暗怪自己方才一时忘情,没有顾忌太多。忙笑着解释:“妹妹误会嫂……”凌青琦见她果真发了急,不禁“扑哧”一笑,“是嫂嫂误会了吧?”
方氏一愣,见她此时竟是笑得如春风一般和煦,才惊觉她是在逗自己,不禁松了口气的样子,“妹妹可别再这样闹了,瞧把嫂嫂吓得。”凌青琦便笑:“嫂嫂整日在屋里闷着,小妹也是想给嫂嫂逗闷子罢了。”
方氏忙作势打躬作揖的说:“这样说我还得谢谢妹妹了。”嘴上与她周旋着,心中却警觉起来:以前的她与自己不和,却是凡事都摆在脸子上——她如此并不是性格使然,若论起心眼子来,纵使十个青瑶也耍不过她,她不过是不屑与自己斗心智;而现在的她,竟是叫人捉摸不透她心中的想法了。她现在与自己这样,究竟是真心示好还是发了狠要与自己斗上一斗?
凌青琦也发觉了方氏眼中闪过的异样,虽是未猜出她在想什么,却也知道必是与自己有关的。她只装作不觉,又与方氏说了会儿话,这才起身到外间看凌青瑞。
海棠已经退了出去,只留小燕儿在一旁立着伺候,凌青瑞似是累了,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凌青琦也不知他是不是睡了,走过去扶着床柱向内探了探头,这时凌青瑞忽然开了口:“庄子上可是有什么事?”说话的时候却是仍然闭着眼睛。
小燕儿颇有眼色的搬过一把椅子来放到床前,凌青琦坐下来才道:“也没什么大事,赵管事和张师傅还带着工人们修缮整顿。倒是小妹今日回来的时候,遇到当初逃难到咱们酒庄的杂货郎崔丙正了,曲妈妈下车同他说了会儿话。小妹听说他颇会招揽生意,便起了请他到酒庄帮咱们的心思。”
凌青瑞这时睁开眼睛望着上方,淡淡道:“现在酒庄剩的那点酒,何需再请别人 ?'…87book'”凌青琦不禁语凝,他是不知道酒庄还有大量贮备的。如此说虽然有些丧气,但也是实话。凌青瑞转过头看着她问:“你想雇佣他?”
凌青琦忙道:“小妹的想法是不给他工钱。”凌青瑞立即挑了眉问:“怎么说?”
凌青琦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小妹想给他抽成,卖一坛子琼浆便给他一定量的银子,他卖得越多赚的便也越多,这样算起来,他也是在为自己卖酒,因此会格外的认真实干。”见凌青瑞定睛看着自己,有些感兴趣的样子,又继续说道:“不光是他,只要有这方面才能的人,咱们都可以收作已用,日后咱们庄子的酒产得多了,便也不愁卖了。”
这样新奇的想法,凌青瑞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抿着嘴唇看着凌青琦,双眼充满探究。
凌青琦见他不矛置评,忙换了个话题:“小妹还有一件事想请兄长示下。”凌青瑞收神敛容道:“什么事?”
凌青琦便将叫跟着墨语的两个孩子去酒庄做工的事说了,“……小妹想暂时将他二人安置到酒庄里去。待兄长康复了,再给他们荐一家合适的铺子学一门手艺。兄长见多识广,认识的人也多,自然比他们到处瞎撞要好上许多。”
凌青瑞将目光转向床顶,略略顿了一刻才道:“他们若是想学手艺,倒不必去外面。张师傅上了年纪,始终想物色一个人授徒。前几年我让李多跟他学了一段时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李多始终不满意,我便弃了这个念头。这两个孩子是墨语带大的,墨语的为人连母亲都赞不绝口,他调教出来的人也必是好的。若他们对酿酒有兴趣,不如就让他们跟着张师傅学一段时日,日后再看张师傅的意思。”
凌青琦听了他的话心中欣喜,这两个孩子若是能长久留在酒庄,能不能学成一门手艺倒在其次,关键是他们有了墨语这层关系,在酒庄必是比在别处好上许多的——以前她听说古代的学徒总是受师傅的打骂,他们能在张师傅手下学徒,想必也会宽松上许多。
但转念又想,她这样未免太慈软了一些。这两个孩子现在首要的便是能有项技艺握在手中,日后纵使离开了凌家甚至是墨语的庇护,也能有一个安身立命的本钱。否则一个男子始终靠着别人,终是撑不起门庭的。
她如此矛盾的想着,眼中不经意流露出些许的挣扎来。凌青瑞看在眼里,不禁蹙了眉,有些生气的问:“怎么,让他们去酒庄学徒还委屈了他们不成?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学到俞记酒庄的酿酒手艺?”
凌青琦忙解释道:“小妹不是这个意思。刚才听到兄长说让他们跟着张师傅学,小妹心里立即觉得兄长的这个想法很好;可是后来又担心他们会依仗着咱们家的势不真心学,又怕他们学不到真本事靠咱们家一辈子,因此才如此犯难。”
凌青瑞冷哼了一声:“你想得太多了。张师傅断不会纵了他们,若是有何不妥当的,早打了他们出去了。”他说着口气渐渐柔和下来,淡淡道:“我将他们安置在张师傅手下,也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