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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1 / 2)

>  江渉无父无母,便也无牵无挂。从十几岁起,他便是个货真价实的浪子,漂泊无根、四海为家。

他也一直觉得,自己这一生就会是这样了。有一群江湖朋友,一二红颜知己,但最终,总是自己一个人,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很自由,很不羁,可……也很寂寞。

张婶已经在厨房忙开来了,大着嗓门指挥着她侄子劈柴生火。不一伙儿,蒸包子的香气混着柴火燃烧的味道,便顺着风隐隐约约的飘了过来。

江渉有一双习武之人灵敏的耳朵,此刻,他便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各种声音——窗外鸟正好落在桃花枝上,对门的小晏被不情愿的拖起床,厨房的张婶开始张罗着煮粥,隔壁的温郁之正在轻声念着一卷诗文……

江渉听着这些,忍不住,静静的笑了……

他记得过去的自己,曾在很多不同的地方醒来过。喧闹的客栈,奢华的赌场,漏雨的破庙,昏暗的酒窖,甚至强盗的窝点,马贼的老巢……

可就在这样一个平凡而安宁的春日早晨,在温府醒来的江渉,却莫名其妙的第一次有了种自己该组建一个家的想法……

其实细细说来,江渉这一月来的日子,和以前也没太大不同。除非碰到休浴,温郁之天还未亮便要去上早朝,傍晚时分才会回来。他不管江渉,江渉便也乐得自由。有时去找周伯切磋武艺,有时寻一个热闹的茶楼听听京城八卦。他和常常往温府跑的林乐源倒也谈得来,经常两人一起去听戏唱曲。

他依旧为慈明堂做事,半夜穿着一身夜行衣的回来,温郁之知道了,也从不过问。

自从那次“书房夜读”,以后只要温郁之熬夜,江渉便喜欢去他书房陪他一起坐坐。

大多数时候,两人并不怎么交谈,温郁之处理他的公文,江渉就找一本杂记小说在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偶尔,温郁之也会和他说几句朝堂上的事。

他知道了温郁之和他的老师戴恭时正在酝酿“变法”,知道了温郁之希望能在年末去到江南,亲自主持土地改革。

当时他就想着,江南也不错啊,千里烟花,十里扬州的,要不到时跟去看看?

温郁之经常睡不到三个时辰,江渉觉得这人是真的辛苦。便会在他熬夜时去厨房蒸个蛋羹,或是下碗面——这是他唯一会的两样菜。

他知道温郁之也收礼行贿,知道这人也玲珑手腕,也虚假客套。有一次,他还看见温郁之在忙完了一晚的工作后,抽出一张青藤纸,用毛笔蘸了朱砂,给皇帝写青词。

可他一直相信,这人心中,是有一柄浩然剑的。

那日温郁之直到亥时才醉醺醺的回府。江渉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心惊胆战的看推开旁人搀扶一步三摇的往房里走,靴子都不脱就往床上倒。江渉无奈的叹了口气,挥退下人,自己上前给他擦脸,打散发髻。闻着那人一身酒味里透着的一点脂粉香,突然觉得无端的心烦。

温郁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眯着眼睛努力看了看他,然后喃喃的唤了两句“江渉”。

不是“江公子”,是“江渉”。

那一瞬间江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又苦又甜,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因为这个人唤了自己名字就这么开心。

温郁之醉后从来不发酒疯,更不会胡言乱语——这是必须的官场素质。可今日却是反常,一直拉着江渉的衣服,手指抓的死紧死紧的,掰也掰不开。江渉总不能真扯片袖子给他,便想着,大不了就在他床边坐一宿算了,全当舍命陪君子。

床上的温郁之呼吸突然急促,颦紧了眉,仿佛想用力挣脱什么似的。嘴唇动了动,呢喃的说了句什么。江渉没听清,弯下腰附耳过去,隐隐听到一句什么“还和小晏一样大”。

“谁和小晏一样大?”江渉问。那人却头一歪——彻底睡死过去了。

******

今日江渉出门,像往常一样,在街市上闲庭信步的逛了两圈,然后拐进客来茶楼,点了一壶雨后毛尖,准备就那样消磨掉半日。刚坐下,茶还未入口,便看到两个着靛蓝长衫,戴红顶、配腰刀的衙役进门,不理会小二那一叠声的“官爷里面请”,径直走到他面前——刑部传唤。

这一月以来,因为朱通被杀案,刑部已经传唤过他两次——不止一个证人指认他那晚在朱府附近与人交手。而他也按照事先堂主吩咐的,咬定那只是江湖仇杀。

也许是因为自家堂主已经打点过了,那两次的传唤都不过是录个口供,走个过场,并没有太多的刁难。

是以这次江渉也未多想,便跟着衙役走了。只是颇为心痛桌上那壶要六块大元还没喝两口的好茶。

来到刑部,带他来的两个衙役领着他去偏殿,说是刑部蔡大人有事,让他在此等待。说完,两人却一直站在边上,并不退下。江渉立刻感觉到了不对,马上起身:“抱歉,在下有点急事……”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阵晕眩。原来客来茶楼的那杯雨后毛尖就已经被做了手脚!——这是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早晨醒来就闻到饭香的那种幸福感觉,我深有体会。记得以前上高中还和爸妈住一起,老爸会早起二十分钟给我换着花样做各种各样的早饭。现在离开爸妈也快三年了,每次和人说起父爱,记忆最深的便是早晨醒来的饭香,或者午饭特意给我煎的那个荷包蛋。

我一直认为,感情从来不是多动听的表白,而是全在细节处。

☆、深夜访客

江渉已经有三天没有回温府了。

第一日,温郁之并没有在意。他知道江渉有时的一些行动是“不可说”的。

第二日,温郁之开始有些担心。但想想,那人是名满江湖的“芙蓉雨”,二十多年都一个人过的好好的,如今不过两日,能出什么事?

如今已是第三日,温郁之有些坐不住了。

月上中天,他一个人呆在书房里。江渉常坐的那把椅子还摆在书桌的边上,前段日子他看的那本《江湖奇侠传》还摊开在案角。那人总是不爱好好走路,喜欢从窗子里突然跳进来,再嘻嘻哈哈的说两句疯言疯语。

他的那些个疯言疯语,温郁之虽然从不接茬,其实他心底并不反感。

他当然不会信江渉对他什么“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鬼话,他很清楚那人近自己动机不纯。他府里人口简单,一只手数的过来。这让别人想安插探子也难。他知道这已经大大“得罪”了京城其他势力。于是对于江渉这种这样身份不明、刻意接近自己的人,他向来是大方的很。

来了,就让他们在府里呆着,包吃包住。至于那些人最后什么都查不到的无功而返,那就不能怪他了。

也许江渉就是走了吧……温郁之在心里默默的想。只是那个人……连句“告辞”都没对他说。

他一下子心思有点乱,一会儿想着,明日吩咐采薇把江渉住的那间客房收拾了。一会儿又想着,要不先再等几日,也许那人会回来呢。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要吩咐自己的探子,打听打听他的消息……

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已经是三更天了。温郁之简单的整理了书桌,端着烛台,向卧房走去。

刚转过身,便听到窗外上轻微的一声响动。他以为是江渉回来了,猛的回身,那一瞬间的心情,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惊喜雀跃。

周伯的身影却在下一刻出现,一掌向来人劈去。烛火飘摇中,温郁之这才看清,来人一身长及脚裸的黑色披风,还戴着帽兜,可看身材,分明是个女子。

那人显然不是周伯对手,不过几招便被扣住脉门。帽兜除下,露出一张美丽的脸。温郁之认得,这人分明是银红照的俪娘。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求温大人务必救救江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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