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顷,有内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娴贵妃娘娘到!”
礼嫔匆匆起身,恭敬行礼:“娴贵妃娘娘万福永安!”
朱宜修抑制不住满心的怒气,狠狠一掌掴在礼嫔面上,厉声道:“其他人都给本宫出去!”
礼嫔恐得浑身乱颤,也不敢去捂那高高肿起的面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饶命!”
“饶命?本宫可以饶了你的命,谁来饶过本宫的命?是你方才信誓旦旦,说那砂锅的事情与你无关,本宫才会去禀告太后!”
礼嫔一怔,惊疑道:“那太后娘娘……”
“如果太后认为是如贵嫔做的,现在本宫会在枕霞阁么?”朱宜修冷冷朝礼嫔扫一眼,缓缓吐出几个字,“不中用!”
礼嫔晓得是自己失算,又害怕朱宜修不愿保住自己,悔恨交加,叩首不止:“是嫔妾疏漏了!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以如贵嫔在太后心中的地位,这点雕虫小技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朱宜修瞥一眼礼嫔懊悔的神色,眉心微蹙,“礼嫔,你曾经对本宫说过,你与卓武毫无关联,本宫选择了信你,但你不要辜负了这一份信任。本宫也知道如贵嫔潜在的威胁,但在太后还对她有所依赖的眼下,你若出手,只能是自寻死路。本宫保得住你一回,也断断不能保住第二回。”
闻得此言,礼嫔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再度叩首:“嫔妾明白了。多谢娘娘提点!只是……”礼嫔迟疑着道,“娘娘也知道如贵嫔颇具威胁,为何迟迟不下手?”
“如果有一日,如贵嫔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自然有人会先出手。”朱宜修徐徐转身,目光在日晖中带上几许冷厉,“从始至终,只有按得住心的人,才能笑到最后。礼嫔,你去枕霞阁外跪一个时辰,好好领会本宫的意思。”
待到回了章德宫,剪秋奉上一盏鹿苑毛尖,低低道:“娘娘既然已经告诫了礼嫔,那为何还要让她跪着?”
朱宜修捧着冰玉茶盏,方觉几分暖意:“礼嫔是本宫的人,若是如贵嫔怀疑是本宫唆使她出手,那可不是引火上身?”
“娘娘是想让如贵嫔认为,这件事与娘娘无关?”
朱宜修闲闲拨一拨猫眼明珠耳坠:“如贵嫔怎么想,本宫无从得知,本宫要做的,就是让事情看起来是那么回事罢了,左不过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她那样聪慧,肯定不会出手。剪秋,牢牢看住了和煦堂,不要让她动了旁的心思。”
摄政王府,书房,江承宇掩饰不住满脸的笑意:“摄政王做得很对!如今满朝的官员只往摄政王府跑,可见太后已经无能为力了!这回,就是要让太后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没有了与摄政王相抗的筹码!”
奕渮微微啜饮一口太平猴魁,淡淡道:“你错了,本王并不是在向太后示威,只是这几天不愿看见她罢了。”
江承宇一怔,目光扫过案上的一对碧玉莲花镯子,迟疑着道:“摄政王若在意太后,微臣倒是有个法子。”
“你直说便是。”
“摄政王可以效法唐高宗与武则天,摄政王称‘天帝’,太后称‘天后’,二圣临朝称制,再立当今皇上为太子,即让太后保住手里的实权,又确保当今皇上的地位,不就可以周全所有的人了吗?”
奕渮一怔,旋即笑道:“算你有心。”
第八十六章 鱼沈雁杳天涯路(1)2
第八十六章
鱼沈雁杳天涯路(1)
朱成璧静静坐在朝堂正中的御座上,一袭明黄朱紫色的凤衣克尽至尊,紫金九龙九凤玉翅宝冠垂下细密的金丝珠络,寂寂无声。
偌大朝堂,金碧辉煌,此刻,只有朱成璧一人,其实,站满了一众文武官员又有何意?从来,都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须臾,有稳健的脚步声响起,朱成璧的双手拂过精致的雕龙腾翔云御座的扶手,复又覆手于膝,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摄政王。”
奕渮淡淡一笑:“太后娘娘。”
朱成璧静静道:“我第一次进朝堂,是先帝驾崩之后,我作为大周的皇太后,垂帘听政。看到文武百官跪拜在我面前,山呼‘太后娘娘千岁’;自己手掌翻覆之间,可令天下英雄豪杰为我赴汤蹈火。即便我只是女子,依然有豪情壮志之情油然而生。”
奕渮一步一步走上御座,放眼望去,正是晨曦载曜的时刻,日色铺了一地的金黄,让朝堂显得肃穆而堂皇。能站在这里的官员,都是大周的股肱之臣,不是凭殷实雄厚的家世背景,就是靠学富五车的卓越才华或是沙场博得的赫赫战功。
然而,最最尊贵的,却是御座之上坐着的帝王,太祖皇帝一声戎马、打下江山,太宗皇帝霸业宏图、开疆辟土,高宗皇帝隆庆帝从九子夺嫡中胜出,即位后更平叛蜀中陇右、力挫兀良,乾元帝,却是第一个坐享其成的少年君主。
自然会不甘心。
自己的文韬武略,哪一点比不上周玄凌?凭什么自己的功劳都要归入周弈澹父子手中?
朱成璧翩然起身,与奕渮并肩而立,她的容颜精致而艳丽,如一朵极盛的牡丹,她语带魅惑,喃喃而语:“奕渮,你告诉我,你想不想,坐上御座?想不想,体验一番御座的感觉?”
奕渮稍稍迟疑,眸光似蒙在一片迷雾之后,渺远地看不清:“我只是摄政王,不可僭越。”
朱成璧笑不露齿,牵过奕渮的手:“这里,只有你与我。”
心里激起千万层的骇浪惊涛,似有看不见的细线紧紧牵住了手脚,奕渮下意识走向御座,日晖之中,御座泛着金色的光芒,散发出致命的诱惑。
奕渮缓缓落座,双手拂过扶手上细腻的龙腾翔云的图样,目光由惊喜变为激动、再到极度的兴奋。
“摄政王!”
一把高耸入云的朗阔男声响起,正是朱祈祯,他手持片金牛角大弓健步入殿,目光如利剑挥向奕渮:“你敢僭越了皇上!”
奕渮眯一眯眼,嗤的一笑:“你敢射本王?”
朱祈祯的笑意极冷冽,周身似被寒气重重包围,让人辨不清他的容貌:“我此生所愿,就是一箭贯穿你的头颅!若不是你,传宗根本不会死!”
朱成璧未置可否,仿佛全然不在意,她徐行至朱祈祯身侧,骤然爆发出不可遏制的笑:“周奕渮!皇上的帝位是先帝所传,先帝遗言,命你秉持辅政之责,你竟敢擅权专政!哀家断难容你!”
奕渮一怔,旋即冷笑数声:“是你!是你勾结了朱祈祯要杀我?我是坐上了御座又如何?我麾下有文武百官,有数十万大军,凭你?还是你们两人?就想治我的罪?”
“摄政王有十大罪状!”不知何时,一名女子从殿外款步而入,声线清润,步履间带起清冷的风在湖蓝色的裙裾上旋开,“我的手里有你的如山罪证!你的一众党羽,我也有花名册在手!”
奕渮冷冷看着那名女子:“傅宛涵?竟然是你!”
“错了,我是傅宛汀!”那女子行至朱成璧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