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成璧静静靠在奕渮坚实的肩头,忽而一叹:“采苍宇之浩然,聚四野之晶莹。雪莲这样美,这样好,只可惜,这样的地势,这样的冰寒,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未可得见。”
“不羡千娇万媚之妖娆,惟爱一莲之洁净。”奕渮温然一笑,“所以,只有用心的人,才能看到雪莲,才会欣赏雪莲。”
朱成璧紧紧握着奕渮的手,以掌心相贴感受奕渮的温度与掌心的纹路,只怕这样的时光,稍一松手,便会转瞬而逝。
“奕渮。”朱成璧喃喃道,“我们要好好的,永远都好好的。”
“过去的事情都让他过去。”奕渮将朱成璧拥入怀中,与她一起看向那天际云霞,他的目光澄澈如水,温柔如蜜,却又透出坚定与执着,“我们的日子还长,一定要好好的过下去。”
乾元元年的冬日,就这样平稳而安静地结束,成嫔失子之后,万金阁的宠爱几乎一日不如一日,连带着之前炙手可热的安小仪也沉寂下去。
乾元二年正月初六,陆容华、万容华与李婉仪各晋了一级位分,为陆婕妤、万婕妤与李容华。其中,以万婕妤与李容华更得盛宠,而德妃的宠爱,也逐渐兴盛起来,永华宫、长春宫与承明宫渐有三足鼎立之势。
颐宁宫,竹息拿了犀角梳子为朱成璧梳理那一匹如云长发,低低道:“长安候汤伯约已经进宫了,太后可要去仪元殿?”
朱成璧闭目养神,闻言只淡淡道:“是为了皇上亲政一事吧?汤伯约老于世故了,哀家一句提点就能明白。”
竹息抿唇一笑:“长安候自然会明白,否则也不会带着女儿入宫了。”
“汤静言?”朱成璧眉心一蹙,转瞬却又舒展开,“慎阳侯早已式微,如今襄城王在西南颇有建树,才不至于沦落至无人问津的地步。长安候自然能分得清楚,到底做天家的妃嫔比做亲王的正妃要有用得多。”
竹息颔首称然,又是叹息:“好容易太后娘娘与摄政王解开了心结,这边皇上又与太后您怄气,其实,推迟皇上亲政也好,皇上还是长身子的时候,若为了朝政太过疲惫,总是不好。”
“你能这样想,皇上却未必,况且自从去年以来,哀家对皇后的态度不冷不热,皇上自然心里不舒坦。”
竹息微露一丝疑惑:“当初万婕妤的话,太后娘娘是信了?”
“虽说不谈全信,但皇后的嫌疑的确比娴贵妃更大,哀家也不想错枉了好人,只不过走一步看一步。”朱成璧举目对镜,透空鸾凤纹镜中,一张玉面因着连续两个月的保养又恢复了细腻光泽,不觉笑道,“新任院判孟太医进献的神仙玉女粉很是不错,哀家觉得自己容光焕发了许多!”
竹息亦是笑道:“听闻是唐朝女皇武则天唐朝则天女皇所创,女皇以此物匀面保养,虽八十而面若十八呢。”
朱成璧淡淡一笑:“好好奖赏孟太医。”
乾元二年正月十六,汤静言入宫,初封从五品良娣,赐居景福宫。
第五十四章 玉郎眉剪远山翠(2)
第五十四章
玉郎眉剪远山翠(2)
仪元殿,汤静言静静躺在金丝锦被中,绵软的被子似幼鱼一般吻着自己的光滑的躯体,有一阵阵的麻酥感。汤静言不住地回首去看门边,等了许久,不由焦虑,扬声唤道:“简尚宫?”
简云然闻声入殿,她如今甚得玄凌与朱柔则信任,不仅得朱柔则亲自传授惊鸿舞,更负责指点安排新晋妃嫔的初次侍寝。其实,简云然统摄六尚,是不必亲力亲为、主理这样的工作,但亦可见玄凌对她的赏识,即便身居御膳房尚食之位的闵琼萝得太后与娴贵妃信任,亦无法与简云然相提并论。
简云然微微屈膝,恭敬道:“良娣小主有何吩咐?”
汤静言有些发赧,声若细蚊:“皇上,怎么还没有来呢?”
简云然低低一笑:“小主且先等待,或许皇上被旁的事情绊住了手脚。”
余音未落,却是李长执着拂尘匆匆过来,简云然忙道:“李公公神色匆匆,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李长咳了一声道:“方才永华宫走水,德妃娘娘受了很大的惊吓,皇上正陪着德妃娘娘,晚上不会回仪元殿了。”李长不便入殿,只在殿外向汤良娣行礼道,“良娣小主,皇上说了,明天晚上自会陪您,今天晚上,您就歇在仪元殿,不必挪回景福宫了。”
简云然闻言一怔,却也不敢流露出惋惜的神色,只低低道:“尚宫局会为德妃娘娘准备好所需之物,还请公公转告皇上,勿要烦恼动怒。”
汤静言死死咬住下唇,妃嫔初次侍寝,却连皇帝一面都不能得见,想必整个乾元朝,自己是头一例吧,虽然心里又气又恨,汤静言也只能极力平静住自己,凝成若无其事的玲珑之音,缓缓道:“多谢皇上关怀。”
景福宫,汤静言缓步而入,却明显觉得,这宫里的步子,走得远远比想象中要难,甫一入殿,却见德妃坐在里面,安然自得地饮茶。汤静言心头大恨,却也只能屈膝行礼:“德妃娘娘万福永安!”
德妃嗤的一笑,扬一扬手示意她起身,玉葱般的指甲上染着的紫蝴蝶色泽绚丽,鲜活得似要飞出来一般。德妃徐徐道:“今晨看了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对于完璧归赵一事颇感兴趣,想与汤良娣你闲叙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
汤静言柳眉一扬,不卑不亢道:“德妃娘娘位高权重,静言自然辩驳不得,不过永华宫走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德妃徐徐起身,一袭水光锦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衬得她容颜秀丽,在初晨柔煦的日光里,她只噙着一缕浅淡如清水的笑意,却如千日红那般明丽耀眼。汤静言暗生嫉妒,入宫之前早就听闻,紫奥城的妃嫔,除了皇后,德妃的相貌堪当第一,如今一看,果然是纤浓合度、星眸欲醉、肤若春葱凝萃、唇如樱色自红,的确是明艳不可方物。
德妃缓缓行至汤良娣身侧,呵气如兰:“你的父亲很有心思,把你送进宫之前,想必也细细告诉过你,宫里诸位妃嫔的优缺长短。但本宫提醒你一句,虽然当初万婕妤、端妃与成嫔对本宫无礼,本宫招架不过、以至沦落到失宠的地步,但今时今日,本宫早已没有当初那么浅薄张扬。”德妃唇齿含笑,冷凝了尖刻的意味道,“你要替你父亲争头争脸,本宫也有自己的家族荣华,你父亲在前朝敢与本宫的父亲作对,本宫就敢压得你日日难见天颜!除非,你向本宫叩首求饶。”
德妃的声音极轻,仿佛闲话家常,却不啻于一股森森阴风,一路吹到汤静言心底,汤静言双膝微微发抖,极力撑着自己,回首怒视德妃淡若晨曦的眸光:“德妃!你不要欺人太甚!”
德妃笑意深深,如枝头凝着初晨日光的露水,有灿若云霞的艳丽:“本宫是正一品的德妃,你不过是小小从五品的良娣,你又能奈我何?”语毕,德妃一甩云袖,扬长而去。
章德宫,瑶光殿,朱宜修正在逗弄予泽,闻言却是一怔:“德妃一大早就去了景福宫?”
剪秋笑道:“是去给汤良娣一个下马威瞧呢!”
朱宜修轻轻一嗤:“德妃很有长进,能让永华宫走水,又一整晚地霸占着皇上,可见当初本宫让你把皇后通读史书的事情散到永华宫,德妃是大有顿悟、下了一番苦功夫的。若还是彼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甘思,只怕会死得很惨。”朱宜修伸手拨弄着案上那一盆水仙,有清幽淡雅的香气逸散,让她的笑意愈发甜稠,“只可惜,德妃长进得快,皇后却一样的愚蠢,如若不然,成嫔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剪秋低低道:“成嫔失宠,连续数月都不能翻身,自然是打了皇后的脸面,但皇后安坐于凤仪宫,日日承宠,倒也未受影响。至于德妃,得宠是好的,但是风头太盛也是不好,听闻这几日李容华的宠爱又淡下去了,可见德妃很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