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不只一个,他可以请一整个团队然后下指令叫他们处理杂务。
为何自己之前完全没有想到?
吸口气,停顿三秒,他好像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我不是祖父……可、是、我想跟他一、样……一、样。
连中阶军官都有副手,夏里恩也应该可以有几个。
可是锡尔没有,一直以来他都没有,不对,是因为不需要,银血钻的法尔贝特公爵不需要谁的帮助。
夏里恩支着头笑出声,在想出如何解决忙碌之苦同时,反而打伤了自己。然后像在跟自己赌气似的,决定在黑花的婚礼结束前,不打算着手聘请助手的事。
就算死也得撑下去,反正也不可能真的死。
放下处理十张就会增高二十张的文件山,他站起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他需要月光与凉风,最好再来点处子的血液,填补莫名饥渴。
***
锡尔俯瞰自己庭院中,大约完成的三分之一布置,马上就知道是威坦的杰作,那孩子跟自己最像(但要是被那小鬼听见,肯定否认到底),懂得何时该努力,也懂得怎么享受,若有心培育他当后继者,大概会变得跟自己一样吧?
不过这个魔界,不需要另一个锡尔,所以他并不特别想要四个孙子的谁来接掌遂星堡领地的未来,只是,他有种出自内心深处的微妙希望,他的男孩与女孩们,每个都是漂亮又不规则的拼图,只要他们在一起、只要合作无间,就能嵌出最璀璨的图案。
这就是锡尔的希望。
但他从来都没有表示,所以,对那些现在、未来、会相继各奔东西的小鬼头,只要谁离开,就像珍贵的宝物,被硬生生敲下一块带走。
先是黑花。
下一个是谁?
「听说笨蛋喜欢高的地方。」伴随着那个反叛意味浓厚的声音,感觉有什么踹在他背上。
「对这个家的主人最好放尊敬点,小鬼。」锡尔并没有动,只出言警告。
「黑花要嫁人了耶,你就不能表现高兴一点吗?」对方数落。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兴?」锡尔只伸手往后,擒住对方的小腿,一把将他拽倒在地,翻了个身,稳稳坐在不断挣扎的家伙背上,「为什么碰到我你就变笨了?在外挑衅比自己强的家伙,不是禁忌吗?」
对方一时回不了话,压在身上的锡尔却好像突然变得有千斤重,使他动弹不得。
「大哥看起来很累。」
「所以呢?」
「我觉得你在欺负他。」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锡尔抓起底下孙子的单脚,将上头的鞋给拔了,「我听说人间界有种酷刑,是用羽毛给脚丫子搔痒,直到犯人给痒的受不了,就会说实话了。」
「……幼稚!」他踢动脚,却被紧抓,最后连袜子都给扯下来。
「刚才用这只脚踩我背的家伙就不幼稚吗?喔,怎么这么巧,我身上刚好有带羽毛笔。」锡尔哼哼地冷笑几声。
「快放开我!」
「你就用这种态度跟那个蠢侯爵教授交涉吗?这样就算他的脑跟陆行兽一样迟钝,也会轻易把你扫地出门的喔。」
「当然跟对你这个臭老头不同,那我可是费尽心思的……」
「例如?」锡尔拔下威坦的另一只鞋。
威坦没办法动,只好放弃抵抗,「先找法兰榭斯卡,他疼弟弟,会帮这边说话,但他在葛雷德沃夫家不太插手家务,所以影响力有限。」
「贪狼一族家系庞大,他讨厌跟里头的人穷搅和,在军部只要相当的实力就有办法升迁,对他还比较容易掌控些。」锡尔从口袋里拿出羽毛笔,在威坦脚掌上开始涂鸦。
「你真的是幼稚毙了!」感觉像有什么恶心的东西在身上爬,威坦痒的用力伸展脚指。
「我记得大部分看到你的人都会觉得跟我很像。」
「那是误解。」
「与其争执这个,还不如说说后面怎么样了?」
虽然是这种愚蠢的状态下,不过难得锡尔也会有对他办的事情感兴趣,威坦才继续说:「然后我找了侯爵夫人『们』,聊那种不着边际的话题真是快睡着了,正好她们对侯爵最近光宠爱新欢有那么点意见,正好想给他丢些面子。」
「苏利妲跟叶露丝不错,葛雷德沃夫家一半实权在她们手上,背景也显赫,她们联手的话,连我都要客气些;菈迪儿只是个空有野心没头脑的蠢货,找她交涉只是浪费时间。」
「在我还没兜大圈子找对方法前,你怎么不说?」威坦紧皱眉,大部分是因为脚板痒的关系。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这事到这里还不算成,为了以防有变,我还买了另一个保险。」说到这里,因为想起很糟的记忆,威坦咬了咬牙。
「法兰榭斯卡的小侄子,好像叫灰翎吧,已经升少佐罗。」锡尔涂鸦完毕,把羽毛笔收起来,底下的肉垫坐着挺舒适,看来还不打算放人。
「如果不是侯爵最宠的小孙女崇拜那家伙崇拜的要死,我又何苦给他讥刺半天。」威坦想到那比自己还要高出半颗头,跟他招呼时那嘴角泄漏出的不屑、以及冷静到让人厌恶的神情,打从初次见面后,他就直觉自己与那家伙绝对不对盘。
「那小子八成心想不管婚礼办在哪里都跟他无关,偏偏为了这档子事你还得欠他人情,所以感觉好笑吧。」
「关于这点,我倒跟那家伙有志一同。还不都是你这个臭老头硬要刁难别人,大哥给你累惨不说,连琴都开始疯疯癫颠。」
「平时没给你们做事,现在知道什么叫忙了吧?」锡尔发出低笑。
「你就会使唤大哥,平时他不也忙前转后的尽力帮你,也没看他待遇比较好。」
「那是他自己跑来要我使唤,整天就只乖乖的板张脸,使唤你还有趣些;对他恶作剧呢,也只会反覆说『请不要戏弄我』,听了这么多年都腻了。」
威坦在心里冷哼:要是真腻了,你才不会连续做这么多年。
「大哥一直很希望能跟你一样,为了能成为好的继承人所以拼命努力着,我是不晓得你在想什么,不过他是一旦被逼到极限,就会开始哪里崩坏,然后言行就会变得很奇怪,非常敏感的人,别怪我没先提醒,要是你让他变成那种要死不活的德行,我会认真的想干掉你。」
「那么你想要成为公爵吗?」锡尔语气轻松地迸出这句。
「……这是什么意思?」威坦警戒地问。
「我的意思是,夏里恩可能不行。」锡尔盘坐在威坦背上,拿手臂支着歪了一边的脑袋。
「为什么!大哥他为此拼命地……」
「硬要说理由的话呢,应该是,我很不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
那种,总是无意间,会让锡尔焦虑的。
明明从夏里恩那里感觉到了什么,然而回头后,却看见对方把自己拘束在角落,边微笑边给自己锁上链子,已经动弹不得了,却还觉得不够。
(如果可以做更多就好了。)
在这种状态下,还非得维持这个想法的话,很快的,就会有种名为「绝望」的东西降临。
***
夏里恩从来没有这么想死过。
可是边哭着的瞬间,他却顿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甚至想出了个不怎么样,却足以舒缓情绪的恶作剧来回敬锡尔。
但下一秒他就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没事跑到顶楼去?
如果不知道的话就好了。
不对,知道的话,就轻松很多了,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