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货贱兮兮的笑着说【是啊,亲爱的,化疗可能会引起掉发,你这样的美人儿要是光头了也一样会很吓人的。所以我劝你最好提前去买顶预备】
将那张纸团成一团塞进兜里,没当回事儿。结果等第一次化疗后,逐渐几天头发一片片的掉了个精光,老子终于理解当时唐纳德为啥能笑得如此开心。
在头发全部掉光当天,我郁闷的将自己锁在厕所里不出来,大哥跟妹妹两人在外面连哄带骗也没让我出门。无奈之下,妹妹翻出她以前cosplay的假发,减了一顶棕色的短发给我挂在门把手上。等他俩走后,我才小心翼翼的开门将假发抓进去,对着镜子带了上去。
她的假发质量很好,修剪技术也不错,发型很符合我原先的样子,只不过变成了棕色。这是我第一次感到郁闷或者悲哀,虽然是男性,掉光头发仍然让我十分难受不爽。觉得很丢脸丢人,不愿出门,一连清了无数天假期。等用光一整年中所有的假期后,我终于不得不套上假发,顶着它每天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别人的眼光。如果说化疗只是皮肉之苦,对我来说,秃头出门被人注视那才是生命不能承受之中。
在某天公司月总结中,作为财务部代表汇报途中,一股反胃气息突然涌上。化疗有很多副作用和后遗症,掉发,恶心,反胃,疲劳等等。这些症状随着化疗程度不断加深变得难以忍受。
一开始我真的很努力在克制自己,勉强装做出一幅有活力正常健康的样子,每天依旧完成自己的份额工作,按时上下班,周围的同事完全没有察觉任何不同。
那次月总结对我来说异常漫长,在会议开始时胃部就如同龙卷风扫荡一般翻江倒海,勉强喝了几口水咽下去呕吐感,深呼吸来调整状态。可惜在汇报中间仍是出了悲剧,讲到一半实在无法继续忍受的呕吐感迎面而来。
捂着嘴冲大家说了句抱歉就想跑出去,前脚刚迈出大门,弯腰哇的一下就吐了一地。早饭全交代在大理石地板上,保洁阿姨善良的给我倒了杯热水,扶着有些摇晃的我慢慢走到椅子上坐下,对于几分钟前我才制造的那一滩污物完全没有任何怨言。
坐了十几分钟后,同事跑来通知:老总要见我,心中立刻暗道不妙。老总是个四十来岁的严肃大叔,脾气极其严谨可怕,曾是海军部队出身,至今都保持着军事化的作息生活规律。待人接物都一丝不苟,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看不惯任何不良作风或者习惯。我今早居然在那么多人的大会上中途突然离场,还吐在了会议室门口。他绝对要狠狠给我一番“思想教育”。
愁眉苦脸的来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深吸几口气敲了敲门,里面传出【请进】的指示。扭开把手推门进去,总经理大叔正严肃的双手搭在办公椅上正对着我,眼神犀利的跟鹰一样可怕。
【请坐】
规矩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虽然二人之间隔着一台巨大的办公桌,我却不得不正视他那两只内陷进去的眼睛。
【所以,你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从你呕吐的声音来看真的很难受很痛苦】
【没,没有什么,可能就是吃太快了,加上塞车,最近肠胃不是很好。】
总经理眯着眼睛仔细盯着我,突然问【你今天的头发发色不一样,而且最近你的状态很不佳,身为财务部,最重要的就是心态和准确。原本我还想让你和马特一起负责XX公司的活儿】
一想到那庞大的工作量和数字计算,我就头大【额,这个,您还是找别人吧,我不是太适合这个工作。】
【哦?为什么?你的工作一直做得很好,从来没出过错误,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人缘也不错。而且,我能很明显感到你想要升职的欲望。。。这样一个活儿对你来说不是正好吗?】
【好吧,我必须要坦白,我最近没有什么干劲儿,我的身体出了些状况。。】
他一挥手,不削的说:切!别跟我说这些,自从1993年起我就有偏头痛,不吃药简直都要了我的命,当年我们海军实战演习中,我还膝盖中弹受伤。。。。。
总经理十分喜欢炫耀他当年在海军训练的日子,没事儿就会得瑟些说了八百遍的东西来美名其曰的“激励”晚辈,其实所有人对于他的这一套教导都烦得要死。
反胃的感觉又涌上来,我深吸几口气企图压下那难受的感觉,总经理眉毛一挑。
【怎么?你不服吗?我跟你说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太骄傲,都是被爸妈宠大的,没有体验过军人的生活,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苦。。】
实在不想继续听他的淳淳教导,我一咬牙,伸手抓住头上的假发,使劲一拽将它扯下,露出光溜溜的头顶。
将假发放在手中玩弄,抬头对他说:顺便说一句,我得了癌症。
看着总经理瞪大眼睛,吃惊的盯着我的脑袋,心理极其难过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双手顺了顺假发,低头再次套了回去,摆弄一番后再次直起身面对着他。
叹了口气,小声的说【对不起,这个案子我暂时不能接,我,我的身体状态不太好,我做不了这个事儿。。。请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吗?】
总经理下意识移开视线,却仍用余光偷瞄几眼。
【我很抱歉今天的会议上失态了,做完这个月我就会辞职。】
从他那鹰一般的双眼中,我能从里面看出他的惋惜还有可怜。可怜我这个得了癌症的年轻人吗?
【请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我很好。这也是我没有跟同事们说的关系,我,我不想自己被当成动物一样,每天接受别人同情的眼神。我会好起来的,我的医生,我的家人,我的爱人,为了他们我也绝对会好起来的。】
总经理语气变得温和,皱着眉说【哦,我的孩子,我很抱歉。。】
打断他【不,不!请别这么说,每个人都会生病!我现在还活的好好地,而且我会继续活下去。所以,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沉默许久,最终点点头,却仍将手里的案子文件夹递给我,交代我去做。
无奈的接过架子,正准备起身离开,听到大叔在后面叫住我。
【嘿,孩子,其实我们公司有一种不需要每天上班打卡的职员,你的工作即使在家也可以完成,只要签署一份绝不泄露资料保证书。以后你就可以在家里干活,在一定时间内将完成的报告发到公司邮箱即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立刻帮你申请。】
【真的吗?】
【你是个很有才华的人,我希望你能好好治疗养病,等痊愈后再回恢复成打卡。你愿意吗?】
【如果可以当然愿意,请千万拜托了。】
总经理打了电话通知合同部草拟了文件,在下班之前送上来。
对于这个消息我当然十分激动,这种每日带着假发来上班的日子真是受够了!
出门前,那位严肃的退伍军人很亲切的说:【年轻人,祝你好运。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对啊,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下午签了合同提早下班,拎着包走出大楼,耀眼的阳光穿过五指撒在脸上,忍着刺眼的视线抬头努力看着天空。蓝天白云,高楼大厦,世贸繁荣,这就是我现在生活的地方。
十九年以来,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能活在这个世上。从出生到现在,这么多年来并不能说是一帆风顺,虽然未来路途坎坷,我仍希望能继续走下去,活下去,完完全全走过自己的一生。
有大哥和妹妹在,任何事情都变得很有效率。也许是我之前故意拖沓很久,以至于他俩着急了将所有事情处理干净,从搬家准备到手术前一天总共花了不到4天。
在手术前,叔还屁颠屁颠拉着我去教堂拜了拜。因为不是周日没有礼拜可做,两个人傻不拉机的在教堂正门口双手合十高举头顶弯腰鞠躬了三下,引得周围一圈注目礼。当晚大哥和妹妹煮了一堆美食点心,摆了满满一桌,大哥还同意叫叔来一起吃饭。等开饭时,我极其不爽的看着那对吃的,怨念的对他们说。
【你们是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手术前12个小时禁止任何食物或者水的吗?】
他们仨眨眨眼睛,同时抬头掰着手指算时间。
妹妹:【∑(⊙▽⊙〃a。。。 啊,如果明天手术是上午8点,哥哥你今天八点前还是可以吃东西的啊!】
指了指墙壁上的挂钟【那你说现在几点了?】
抬头【八点三十五。】
【所以呢?】
大哥嘿嘿一笑,用牛排刀分开桌上的牛排,无耻的说【没事儿,反正是给你的准备宴,不能吃你看着也算啊,是吧?】
说完还吧唧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菜。
气鼓鼓的瞪了他们三人一眼,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