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妖婆显然也未料到我会动真格的,一时也被吓住了。
我发现我其实早该如此的。
先前我一直想假装不在意宁儿的安危,不料最终非但没有保护她,反而让她受到了许多不必要的委屈。
横竖已经刺了那老女人的眼,我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宠她爱她呢?她忍气吞声这么久,实在已经够了!
这一次,宁儿受了不小的惊吓。我本该时时陪在她身旁安慰,无奈漠北战事起,朝中越发忙了起来,我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的担忧,先去照管那些雪片般飞进上书房的折子。
这时我不知怎的又得罪了莫丢丢,局势变得越发微妙。
对此,我倒并不十分担忧。
只要宁儿是安全的,余事全都不值一提。
很久都没有再听到过关于刺客的消息,我终于放了心,带了宁儿回家。
旧宅已经烧毁,我们的新家,是我多年前买下来的一座宅子,先前一直空置着,如今只得收拾出来,暂且安身。
之所以要收拾这么久,是因为这宅子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不是我喜欢的,更不是宁儿喜欢的。
终于抹除了有人在此居住过的痕迹,我兴冲冲地带着宁儿搬了过来。
可是次日便要出发往漠北督军,我竟没有时间陪她在园中走一走。
看得出来,宁儿是极不舍得我走的。
这让我在心酸之余,又感到了一丝微微的暖意。
她终是舍不得我去“送死”的。这个女人,她或许并没有那么冷情呢!
等我顺利回来,铲除小皇帝之后,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我期待着同她双宿双飞自由自在的日子。
离京的马背上,我已经开始疯狂地思念。
先前在宫中,虽然未必每日都有时间见面,我至少可以知道她过得如何、人在何处、想些什么。
可是出了京城,我能做的就只有坐在马背上发呆、思念。
还没有到漠北,我已经在疯狂地盼着凯旋之后与她团圆的日子了。
我没有料到的是,我还是低估了小傻子杀我的决心。
一出京城,我便连着遇到了几拨刺客。
军中的主帅,那个穆小将军,显然也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同那些人相处,我依旧不得不打叠起十二分精神。
昂驹传消息给我,说是宁儿又回了宫中居住。
我又急又怒,却无计可施。我想写一封书信给她,提笔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并不是一味任性的女人。这次回宫,她必定有不得不回的理由,我若横加指责,会不会又伤了她的心?
反复思量之后,我终于还是只得装着不知道,什么都没有说。
到了漠北,战事吃紧,我更加照管不到京城里的事。幸而传到我这里的消息,一直只说一切顺遂。
如此过了数月,眼看胜利在望,我却知道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等到敌人已经不足以成为威胁的时候,他们就该对我动手了!
果然,刺客出现得越来越密集起来。
好在那些三脚猫成不了什么器,对我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我没有料到的是,宁儿竟然会千里迢迢追到漠北来。
她住在昭阳宫中,我的人无法知道她的去处,竟被他从眼皮底下溜走,一走就是将近一个月!
幸亏她选择的是来我这里,如果她选择的是远走高飞,我该怎么办?我该到何处去找她?
想到这些,我便觉得一阵阵后怕。
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正躺在客栈的床上,动弹不得。
我受伤了。中箭,而且是带毒的那种。
若不是老家伙来救我,我或许真的会死吧?
那真是一件很可怕事情。
想到我可能会再也没有机会陪她走下去,想到我们的孩子的成长之中将会没有“父亲”这个角色,想到我竟是当着她的面中箭倒下,我便觉得心中酸痛难当,满心愧疚和不舍。
幸而我终是醒了过来。
看到她紧握着我的手,我几乎喜极而泣。
我的宁儿,她竟拖着病弱的身子,冒着寒风奔波过来看我!
从未被人牵挂过的我,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馨和欢喜。
我也是有家人的!我不再是一个没人管没人问的孤魂野鬼……
想到这些,我便觉得心里多了一点点期待和喜悦,看她的时候,越发感慨万千。
这一路奔波,她显然已是吃不消,可她还是来了。
非但来了,她还利用一点小小的聪明,救了我的性命,顺便除掉了几十个刺客!
这个女人,终是不寻常的。
我的伤不久之后就好了,可我并不知道伤好之后该做什么。
小皇帝早已下了旨。说是我战死沙场,按照规矩破格封侯厚葬。 这实在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小皇帝似乎忘了,从京城到漠北,快马加鞭也得二十来天的时光。
如今我刚中箭没多久,他便这样迫不及待地读了圣旨,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带着圣旨来的吗?
这可就有趣了。
仗还没有打,他就知道我一定会死,提前写好圣旨以备不时之需?
我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预见未来的?
呵呵。这么盼我死吗?
真可惜,我又要让他失望了。
很想知道,等我回朝的那一日,他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得意地畅想着。
宁儿却似乎很不高兴。
她开始频频提到“离京”。
我早知道她不想留在京城,可是她从前尚能忍得的。这一次,是因为被我吓到了吧?
其实朝中宫中比刺客更可怕的东西还有很多。我何曾怕过什么?
我已经作了那么久的努力,如今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了,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放弃?
虽然很心疼那个被吓坏了的小女人,但我还是狠下心来,反反复复府解释: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宁儿,你再等等,很快我们就可以避开这些纷纷扰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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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韩五篇——因生缘灭经千劫(12)
我没有料到的是,回京路上,竟又出了事。
这次受伤的不是我,是宁儿。
一开始,我虽心痛,却并不如何担忧。
我是见惯了外伤的,看她伤势,只是失血而已,应当不至于伤及性命。
直到秦子产告诉我,她最大的麻烦,并不是颈后的伤。
不久之后她便醒了过来,身子虽弱,却还是能行动如常。
到了这个地步,她依然不愿意给我添麻烦,依然习惯强颜欢笑,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她的虚弱无力。
可是她黯淡的脸色,如何能掩藏得住?每每看到她眉间鬓角微微的青色,我便觉心底发冷。
我竟是被她骗了。
这大半年来,她一直以我为重,从不肯顾惜自己,以至于我竟忘了她一直是带病之身。
究竟该怪她掩饰得太好,还是该怪我太过粗心大意?
生下盼儿之后,她的身子已经极弱,大夫千叮万嘱要好好调养的。
可是她何曾“调养”过!
我先是送走了孩子,害她伤心伤神;再是关起了葛从忠,害她多思多虑;再后来我又在寒雪天将她逐出门去,害她险些冻死在荒郊野外……
即使是所有的误会都已解除之后,我也总是让她劳碌奔波,何曾有过一日安宁欢悦?
时至今日,本该青春正好的她,竟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我总以为我可以保护她、可以给她一生的幸福安宁,却从不肯承认,她这一生所遭遇的苦难,完全都是因我而起。
宁儿。
我们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
秦子产说,她至多还有半年的时光。
难怪她总是心心念念想要离京隐居——她只怕早已知道自己剩下的时光并不多了吧?
我不敢再赶路,同她一起住进了蓟县县衙的后院。
回京的事,只好拖一拖了。
哪怕我得了这天下又如何?没有了她,万里江山也不过是一座华丽的坟场而已。
我本来已经为我们的未来,想到了几千几万种可能。
我们有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要做,一百年根本不够用。
可是,她能陪我的时间,只有不到半年了。
就连这一点点时间,她还要拿出一大半用来生病……
留给我的时间,还有多少?
我恨不得每时每刻缠在她的身边,即使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
记忆之中,我似乎一直在忙碌,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而疲于奔命。我一生之中,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