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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部分(2 / 2)

可她此时的神情,竟是从未有过的冷冽。

她死死地盯着我,嘶声喊道:“是你!”

是我?什么是我?

我不解。

此时我也不愿意费心去思考她在说些什么。未能得到满足的欲望正叫嚣着,驱使着我依旧禁锢住她,去追求我所想要的快意。

可她竟而胆大包天,再一次阻住了我。

她说:“三月三那夜,是你!”

“三月三”这个日子,像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照亮了我的夜空。

我的理智迅速回拢。

三月三……

她为什么会提到这个日子?

我忽然开始慌乱。

她的质问、她的斥责,她的怒骂,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我只想知道,这个日子对她而言,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说一些奇怪的话,语焉不详,并不连贯。

可我却从中听出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反复斟酌、反复推敲、反复猜测,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意识到她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那夜的女人,是她?

可是……

我反反复复思量了许久,始终不敢相信这个答案。

可是,只有这一种解释,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说通!

我惊愕地看着她,她嘲讽地看着我。

我忽然发觉自己很可笑。

她从未跟过那小傻子,更没有跟别的什么人纠缠不清……

我恨了几乎整整一年的那个人,竟然是我自己?

我呆呆地靠坐在床角,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很显然,她也被这个答案惊住了。

我与她相对无言,忽觉命运之诡谲,简直令人无所适从。

许久之后,我终于回过神来,整个人彻底恢复了清明。

既然她并没有与旁人私通,那孩子……

那是我和她的孩子!

我竟然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因为我自己莫名其妙的嫉妒之心,把我的女人、我的孩子,害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

看着她请冷冷的眼睛,我忽然感到无地自容。

如果当初我不是妄下结论,如果我肯再细心一些,如果我肯选择信她,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从不知道什么是“后悔”的我,忽然无师自通地理解了一个词,叫做“悔不当初”。

因为我的武断,事情已经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该怎么办?

我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可是都已经迟了。

她或许不是没有喜欢过我的,可那是过去的事了;我曾经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同她修好,可是我都错过了;我知道了她的刚烈果决,知道了她臂上那道伤痕的来历,可她已不会接受我的抚慰了。

错过了的,还能弥补吗?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她的心意,可是她只肯给我一个嘲讽的眼神。

或许不只是嘲讽,还有鄙夷、不屑、厌恶、憎恨……

曾几何时,我正是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她。此时易地而处,我才知道当初她的心里是何种滋味。

锥心刺骨,无地自容。

她受了那么多委屈,为什么不肯说?

我一面质问她,一面嘲讽我自己。

我何曾给过她解释的机会?事情一开始,我便先入为主地给她定了罪,此后不管出现什么事,我都先把她往最不堪的方向猜想……

高傲如她,又怎么可能会向我乞求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的心里,悲喜交集。

我想求她原谅,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但是此时,只要能在她的身边多停留片刻,于我都是莫大的幸福。

可是,她却冷冷地对我说:“你出去吧。”

我的心里,霎时冰凉。

她终是厌了我的。

从前我对她存着误会的时候,她或许会有几分不甘心。如今她的冤屈已经洗清,她便再也不需要委屈自己在我的面前小心翼翼了吧?

她的心事,如今是可以放下了。可是我的心事呢?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可是这件事,如何能放下?

我对生活所有的希望,都只在她一个人身上。可是此时的她,可还肯施舍给我一点温暖?

她扯了扯被角,盖住自己的身子,缩到了墙角。

我懂她的意思。她是彻底厌了、倦了,一刻也不愿同我共处了。

番外之韩五篇——因生缘灭经千劫(10)

我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她。

可是她的脸上,露出了那样陌生那样嫌恶的神情。

我赖在她的身旁,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我只能依言走开,却还是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放不下。

比如她臂上的伤,比如我们的孩子……

她一向坚强惯了的,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她竟丝毫不放在眼里;我的关心和担忧,对她而言也不过是多余的搅扰罢了。

我知道他盼着我快快离开,可是我如何甘心?

我想同她说说孩子的事,不料反而激起了她的怒气,越发弄巧成拙。

提起孩子,她更加有理由恨我了。

那孩子在胎里便受了许多委屈,一时受惊一时受寒,本已十分凶险,偏偏又早产那么久……能活下来实在是奇迹中的奇迹,我偏偏又把他送给一个衣食不周的马夫……

世上怎会有我这样恶劣的父亲!

等那孩子长大,知道了这些事,他一定也会恨我的吧?

如今过去了两个多月,也不知那孩子怎么样了。

宁儿的言下之意,似乎已经悄悄去看过他。

可是那也并不值得欣慰。

母子连心,她却连光明正大地抱一抱孩子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悄悄地去看,还要瞒着旁人……个中心酸,岂是外人可解的?

即使此时把那孩子抱过来养,他先前所受的种种委屈和苦楚,也都已是弥补不来的了。

宁儿现在恨极了我,所以我无论说什么都是错。

自作孽不可活。我也算是罪有应得。

虽然如此,我还是想尽我所能做一点小小的弥补,比如想法子让那孩子的处境好一点,比如常常找借口把那孩子带到她的面前……

可是她只说了一句话,便让我所有的努力都显得苍白可笑。

她说,现在已经没有奶了,带回来也没什么用。

她的语气很淡,一如往常。  我的心里却已痛不可当。

她的意思,我懂。

那孩子的成长,我们终究是错过了。

如果我只伤害了她一人,或许尚有挽回的余地;可我伤害的,是她和孩子,是那一段再也无法重来的天伦之情!

她永不可能原谅我了。

我也不敢奢求她的原谅。

我只盼她能给我机会,允我用我的余生,来弥补她和孩子所受到的伤害……

朝中的局势一日紧似一日,我却忽然对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没了兴致。

此时的我,更愿意把心思放在旁的地方,比如静静坐在房中看她读书刺绣,比如远远站在廊下看她凭窗而立,比如悄悄吩咐匠人赶制她喜欢的灯笼,比如偷偷在她画的雪景上添一枝梅花……

她依然不愿见我,我却渐渐习惯了赖在她的身旁,赶也赶不走。

有时实在缠得紧了,她不耐地呵斥一声,我非但不觉恼怒,反而甘之如饴。

是我变了吗?

如今,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她,我也会觉得胸中满满地溢出幸福和满足来。

如果她肯对我和颜悦色,我便是即刻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我开始变得毫无原则,只要她高兴,我什么都肯做——除了让我离开她。

转机发生在不久之后,上元节夜宴上。

汝阳王当众列数我结党营私、干涉朝政诸多罪状,摆明了想要置我于死地。

我并不在意那些罪名,他们却盯紧了宁儿,逼迫她揭发我的罪行。

那时,我紧张得几乎连呼吸都忘了。

我不怕获罪,却怕那些罪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

她已恨极了我,汝阳王又向她承诺会保她平安、会妥善安排她今后的生活……这对她是一个极佳的机会,她会放过吗?

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瓦解汝阳王的阴谋,可是如果连她都盼着我获罪,我还有辩解的必要吗?

我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殿中的喧闹,心慌意乱。

我做的事情,她所知不多,但总有一些。

如果她说了出来,我该怎样?是按照原先的主意逐条辩驳,还是直接干脆地认了罪,祝愿她离开我之后生活得平静安宁?

我真的不知道。

没等我想出一个答案,她已悠悠地开了口。

她说:“只怕,要让诸位大人们失望了。”

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胸中一块巨石落地的声音。

连小皇帝和汝阳王在内,殿中那么多人劝她“弃暗投明”,那么多人劝她“重获新生”,可是她却说,要让他们失望了。

我的唇角悄悄地弯了起来。

汝阳王显然大为恼怒,可是我的小女人并不畏惧。她露出了一个极温婉的微笑,侃侃而谈,丝毫没有受到汝阳王那番威胁的影响。

她说,在她视线所及之处,并未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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