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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从那时候起,这个孩子已经注定要坠入魔障之中——包括叶攸同自己。
在医院治疗的时候,不断有形形色_色的人来探望。幼小的叶攸同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陌生人,他有些害怕,而且他发现一旦这些人来,那个人就不来了,所以他并不喜欢这样。他永远记得自己像只受伤的乳燕,每天都眼巴巴地等着叶逢春的到来。当时正好临近春节,到了年三十医院里的人明显少了许多,空荡荡的显得尤其安静。那天没有任何人再来看他,请来的看护也放假离开了。
天已经全黑,窗外偶尔划出一道红的白的光,像是有人在放焰火。望着那些五彩的火光,七八岁的叶攸同盖着棉被靠在床头,想起了惨遭横祸的妈妈和年幼的异父妹妹。如果她们两个人没有遇上火灾,继父也不会颓废懊丧嗜酒成瘾,每天都在他耳边吼叫为什么死的不是他,接下来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踢打。有人说是他的命不好克死了妈妈和妹妹,将来一定还会克死爸爸,这让年幼的他感到毛骨悚然,不知所措。
恐惧中突然有人推开病房的门,吓了叶攸同一跳。看清来人是谁时,他立刻平静下来,“你……”他嗫嚅着,不知道是否应该叫这个人爸爸——这太不真实了,爸爸根本不是这样的……他打从心里抗拒给对方加上这个头衔。
叶逢春穿着一身黑色短大衣,带着窗外凛冽的寒意走近病床上的孩子,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盒,“抱歉,来晚了。”孩子眼中明显的兴奋和脸上一刹那的安心让他破天荒地加上一句,“今天感觉怎样,肚子饿不饿?”原本打算六点过来的,结果临时有事耽搁了一阵子,倒叫这孩子担心了。
叶攸同摇头。事实上,他从中午看护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吃东西。虽然医院有提供食物——极度饥饿之后,营养师给他搭配了严格的食谱——然而他却什么也不想吃。
叶逢春不置可否,只是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床头,掀开盖子。空气里霎时弥漫着柴鱼花生粥的味道。忽然肚子里传来一阵怪声,戳穿了叶攸同的谎言,他急忙捂住肚子,涨红了苍白的双颊,窘迫得几乎想钻进地缝。
好在叶逢春仍旧什么也没说,拉了椅子坐在床边,取出小匙子舀了一口粥送到孩子跟前。叶攸同先是一愣,接着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父亲默默地喂,孩子静静地吃,一时间安静的病房里只有汤匙碰着碗沿的声音和细细的吞咽声。
一碗粥吃完,叶逢春将食盒收拾好,拍了拍孩子的肩头。以为他要离开,叶攸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伸出细瘦的手抓住了他的西服下摆,却在看到对方惊愕的眼神时吓了一跳,赶紧松手扭开了头,“呃,我……”他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自己举动,单纯是不希望他走。
“你要好好吃饭。”叶逢春淡淡地说道,他工作繁忙,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用来专门照顾这个孩子。
“嗯。”认为自己麻烦到了他,叶攸同羞愧地低着头回应,声音微弱。
“以后和人说话,记得要看着对方,好吗?”知道这孩子没读过书,快八岁了几乎还是个文盲,更别说礼仪和修养。作为父亲的叶逢春拿出十二分的耐心来教导他,“这样对人不礼貌。”
叶攸同立刻听话地抬起头来望着他,“知道了。”多年以后叶攸同跟任何人说话都一直遵循这个家训——除了对着叶逢春本人。
“休息一下吧。”叶逢春嘱咐道,在看见孩子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安时,又补上一句:“别怕,我不走。”
没想到这句话却让准备躺下的孩子突然跳起来,双手圈住他结实的腰,放声恸哭。那是叶攸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叶逢春面前掉泪。
显然这经验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陌生而新鲜的,叶逢春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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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揉坏了多少张纸,父亲要求的书面理由却迟迟无法完成。叶攸同挫败地望着书桌上那只写了一行字的白纸。其实他的内心很清楚,一切只有一个理由——那个学校太远了,无论是离叶家,还是叶逢春。
可是他死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最后他写了一个最最四平八稳无懈可击的理由——我要靠自己的努力考取公立大学,恳请父亲务必尊重我的个人选择。只有一行字,却表现出坚定的决心,还带着一些隐隐的指责——以叶逢春的性格,也许会欣赏自己坚决的态度。
八年的冷眼旁观,叶攸同已经多少了解了一些叶逢春的个性。虽然表面专制独裁不容拒绝,其背后的动机无非是出于对整个叶家的守护罢了,他习惯给每个家庭成员最好的安排,即使那不是他们想要的——父亲的反对者们总是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反抗他的安排,可最后的事实一再证明,他往往是对的。
从理智上来说,自己的确应该去上那个学校,叶攸同苦笑,可是,他真的办不到。
第三章
因为心里有事,叶攸同整个人显得恹恹的,连同学打电话来邀请他出去打球都拒绝了。将写好的所谓理由放在父亲书房里的黑檀木大书桌上,午后他又爬上了宅子后面的香樟树,呆呆地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大房间,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父亲执意要把他送走该怎么办。
反复考虑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要离开。
直到太阳渐渐西斜,听到有车开进车库的声音,一直靠在树上的少年才发觉已经超过下午五点。不知道是谁回家了,叶攸同赶紧从树上滑下,匆匆跑进客厅。不管是谁回来都是他的长辈,这种时候必须得出现亮个相打个招呼,否则就是没规矩,父亲若是知道一定又会不满他没有礼貌的行为。
匆匆绕过后园,叶攸同远远看见一个身穿浅妃色连衣裙的高挑女人走在前面,正先他几步走向大门,看身形是他的大姑姑,叶迎夏。已经出嫁数年的姑姑夫妇俩都在叶家名下的“常青”集团工作,因此她跟娘家的关系也非同寻常的紧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个时间出现,叶攸同还是赶紧跟上前去,扬声唤她:“姑姑。”
天生敏感的性格让叶攸同十分清楚,这个姑姑很不喜欢自己。刚进叶家的时候,他曾经无意间听到她跟叶逢春的谈话,大意是坚持让他再做一次亲子鉴定。当时叶攸同并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后来渐渐长大才慢慢明白过来,她根本不相信自己是叶逢春的孩子。
“哦,是小同啊。”虽然叶迎夏此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但看着侄儿的眼光仍旧一如以前看他时那么犀利和充满探究,总让叶攸同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敌意和排斥,“放假了吧。怎么没出去玩。”
“嗯,今天身体不太舒服,留在家里看看书。”不管怎么说,在所有叶逢春之外的人面前,叶攸同是恭顺有礼的晚辈,让人无可挑剔。
“唔,你去吧。我先回房歇歇。”显然叶迎夏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侄儿并不亲厚,匆匆打发了他。
不用再伺候这位大姑奶奶,叶攸同正是求之不得,正要离开,却发现继母带着四岁的妹妹叶芃芃也回来了。看来是晚饭时间将至,今天晚上叶逢春会回来吃饭,大家都必须赶在六点半之前到达。
叶逢春平时下午五点下班,若有应酬不在家里吃晚饭,则会在晚八点回家。到家之后要么听音乐,要么去地下的健身房做运动,在十点一定会喝一碗白粥作为消夜,继续工作到十二点准时上床睡觉。次日清晨六时起来必然要放一遍最喜欢的《黎恩济》序曲,如此方能展开一天的循环。
八年多来根据叶攸同的观察,除非遇上意外事件,否则叶逢春每天的日子都如同复印机拷贝出来的一般。因为时时偷听,原来根本不知古典音乐为何的叶攸同现在已经能够熟极而流地哼出那段音乐的主旋律——有时候他也十分好奇,不知道父亲这些习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为什么他要这样一板一眼并且保持经年不变?究竟有没有人或物可以使他改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