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沉默片刻,才平声道:“既是如此,你且说吧”虽然他在暗中也在太平身边 安插了人手,可到底有些事情是打探不出的。就是知道近日公主府有些异动,他却是根 本查不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薛崇简缓了缓,便撑着身体,想要坐起。他只一动,李持盈已经上前,一手扶着他 的手臂,一手却是去拿丢在床里的隐囊塞在他的身后。
她做得自然,全未想过其他。可是做完之后,目光与薛崇简一对,才觉出有些不妥 。这样的亲近,原本不过是他们早就习惯的。可原来,现在竟已是做不得的……
目光相对,她脸上的笑容虽然未变,可眸中却不由自主地浮上一层水意。
喉头滚动了下,薛崇简伸出手,似乎是想要伸住她的手臂,可是最后却到底还是垂 了下去。
将二人这一番动作看在眼中,李隆基在心中低声叹息。却不得不轻咳一声,打断他 们:“二郎,你……”
被他一言惊醒,薛崇简静了下心,才抬起头来,可目光却到底是有些躲闪,避开了 李持盈的目光。“事情是这样的……”
第三十五章 禅位
“姑母、姑母……”如同困兽般在大堂上绕着圈子,李隆基焦躁难当,连双眼都布 上血丝。“她这是要逼我走上绝路啊”
回过头,他望着沉吟不语的刘幽求,沉声道:“你如何看这件事?如果真如二郎所 说,姑母竟然使指术士向阿爷进言,言说天象有异,昭示皇位更替……如此诛心之言, 岂不是要将我赶尽杀绝?”
星象之说,影响有多大?如果太平真使出这一招,那杀伤力真的是……
还记得唐初武德九年六月,有太白星划过秦地的上空,当时太史令傅奕就上奏说: “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
当时唐高祖李渊的反应是把傅奕的奏折拿给当时还是秦王的太宗李世民看。令人惊 惧的卜语,不由得人不害怕。
谁也不知道当时的高祖到底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是真的把此事当真,有心迫使太 宗自尽谢罪还是想要吓一吓他,已无人得知。可是就在这件事的第二天,太宗便率亲信 家将于玄武门击杀了当时的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而后,高祖禅位于太宗,这才有 了之后的贞观之治,太平盛世。
身为子孙,不言祖先之过。可不管他们这些子孙后代再如何粉饰,也掩饰不过去那 一场血夜。
太史官的卜言是不是真不得而知,可最后的结果却真是一语成谶。时隔76年,若有 同样的卜言出现在阿爷面前,他会如何决断?
只要一想到这儿,李隆基便觉惶恐难安。
望着李隆基发白的脸色,刘幽求皱眉道:“殿下稍安勿躁,薛崇简所言未必是真。 若这消息根本就是假的,我们轻举妄动反倒中了太平公主之计……”
刘幽求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这样的话却是触怒了李持盈。虽然一直没有发言, 可哪怕是刘幽求再是李隆基的智囊,所说的话却未必比李持盈更管用。
“刘先生,二郎表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他绝不会说无的放矢之言,更 不会使计相欺”
刘幽求皱眉,没有直接和李持盈说话,反是转向李隆基,拱手道:“殿下,毕竟是 母子情深啊”
李隆基迟疑,目光扫过李持盈毫不掩饰气怒的面容,他的心突然为之一悸。的确是 ,薛崇简是什么人,那样傲气的一个人,会来作间?而且,还是欺骗元元?若薛崇简真 是那样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与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呢?
深吸一口气,他平声道:“刘先生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可是我相信二郎。”
话虽然说得婉转,可态度却是极为坚决。就是刘幽求,也不得不咽下没有说完的话 ,沉默下来。
李隆基静默数息,忽然问:“刘先生近日可曾观察过天象,你觉得这所谓的‘太白 过界,客犯紫微’到底做何解释?不,不管此事到底做何解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 家信与不信了……”
“三郎哥哥,”李持盈皱眉,望着李隆基沉声道:“虽然姑母此计甚毒 ,可是你 大可不必如此惊慌。难道你不信阿爷?”
因为李持盈的话,刘幽求抿唇而笑,虽然没有说话,可从表情上就知道他颇为不以 为然,甚至大概是觉得李持盈太过幼稚。
就连李隆基也是沉默无言,既不答她的话也不反驳。李持盈但觉心头一凉,已经知 道李隆基是怎样想的。虽然她觉得阿爷绝不是那样绝情之人,可三郎哥哥与阿爷是两父 子,他尚不信阿爷,阿爷又如何会信他呢?
垂下眉去,她怅然若失,无言以对。
刘幽求却已经沉声道:“殿下,不管事情是真是假,依臣所见,还是须派人前往大 明宫,若真有术士觐见陛下,您也好早做应对。”
李隆基点头应声,正待唤人,外面高力士已匆匆赶入。一进来,便急道:“殿下, 大明宫中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半个时辰前,史真人觐见陛下。”
听了这话,就连李持盈也是立刻脸色发白。虽说史崇玄是她与阿姐的师傅,可是她 心知肚明,他一直都是太平姑母的人。史崇玄,近年来俨然就是道教的掌教,在长安城 乃至整个大唐都有极高的地位。只是没有料到,今日姑母竟是连手中这张王牌也用上了 ……
“三郎哥哥,”惶然相望,她急忙起身道:“我这就往大明宫去觐见阿爷,就算是 史师要说什么,有我在……”
她的话不没说完,李隆基已经摇手道:“罢了,你就是现在赶过去,他要说什么也 早就说完了。”沉默片刻,他叹息道:“是福是祸,都是命中注定,就算是再阻止,也 阻止不了的……”
“殿下,此刻尚未至绝路,您万万不可说这些丧气的话。”刘幽求沉声喝道,声音 里透出一丝凌厉:“您才是大唐的未来,是大唐百姓心中的真主……”他顿了下,转目 望向李持盈,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隆基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面色阴沉的李持盈,静了静心,便淡淡道:“元元,你先 回去吧就是再留在这儿也是无用了……”
李持盈张了张嘴,原还想说话,可是瞥见刘幽求的神情,便把话咽了回去,转身走 了出去。
她才走出去,身后便跟出了高力士。竟是笑着一路相送,让她就是想回头也觉不好 意思。
听得外面的脚步声去得远了,刘幽求才走到门前,四下看了又看,才关上门,回过 身冲着李隆基沉声道:“殿下,与其坐以待毙,莫如为自己为大唐社稷搏了一搏您莫要 忘了太宗的故事……”
李隆基一噎,望着刘幽求,竟是有些呆了,过了许久才一声长叹,颓然坐了下去… …
虽然人人都赞他有太宗遗风,可是,他到底不是太宗,而阿爷也并不是高祖。似那 样的事情,他、他……
“先生,此事须从长计议,且再等等……”一句话说完,李隆基便觉身上已是出一 身冷汗,咽了下咽喉,他轻轻吁了一声。
刘幽求见此,便也不再说什么,可垂下的脸上却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虽然说是要从长计议,可其实不过是要看看皇帝到底会做可反应。虽如此说,可刘 幽求已觉这样是失了先机,心里已觉不妥。可一连数日,皇帝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当日史崇玄与皇帝所言,已通过耳目传了过来。其中言词与当年太史令与高祖之言 颇有相似,让李隆基听后更觉忐忑难安。
此刻的长安城,两大势力都在等待着皇帝对此的反应。而就在这样的等待中,关于 客犯帝星,天下将要易主的流言在短短数日间便在城中盛传。因为这样的流言,皇帝就 算是想息事宁人,低调地装作没有此事,也是不可能的了。
就在焦急的等待中,大明宫中终于传出了消息。可是,这消息与原本众人所推测的 竟是完全不同。太平公主对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