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在李持盈拜完直起身后,她才壮着胆子,唤了一声:“贵主?你……”
她还没有说完,李持盈便转过头来,望着她幽幽一笑。缓缓脱去身上的嫁衣,一任 那袭红如落叶般萎靡于地。她只一步一步缓缓走过秋眉的身边。
“去烧掉它从此以后,我再不会穿红色的衣裳……表哥曾经说过,我一袭红裳,艳 若牡丹……”
仰起头,她合上双眼,让未流尽的泪倒流回心底。
一切,都结束了……
虽然这样说,这样想,可是这一夜,到底是无法入眠。他的洞房花烛夜,是她心碎 难安时。
合着双目,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不愿让人知晓她心焦如焚,几欲从床上 跳起冲进公主府。
隐约的,听到外面朝光的低语:“秋眉姐姐,贵主今日还是没有吃东西吗?她这个 样子,身子怎么受得了呢?”
“嘘,莫要声张。仔细惊醒了她……这或许是贵主这些日子来,睡得最好的一夜了 。”
李持盈勾起唇,无声地绽放一抹嘲弄的微笑……
就在这时,突听得院中有喧哗之声。秋眉皱眉,冲着朝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 处置。却不想过得数息,朝光转回来,面有难色:“姐姐,宫里来人了……”
在帐中,李持盈霍然睁开双眼。虽然没有动,可却转目望着外面。只听得秋眉轻“ 咦”一声:“来的是什么人?大家派人来了?”
“不是,是东宫的高侍人。”朝光低声回着,又加了一句:“我看高侍人脸色不是 很好,好象是有什么急事。要不,姐姐你去问问。”
听到这里,李持盈立刻坐起身来。她才起身,还未说话,秋眉和朝光已经涌了进来 。
笑着止住两个婢女的呼寒问暖。李持盈起了身,换了常服,便立刻唤进高力士。
自那一夜高力士夜闯她的府邸后,便成了三郎哥哥的心腹。如今在东宫中贴身服侍 ,不用多想,也知道他今后必是三郎哥哥身边的得力之人。所以李持盈便对高力士格外 的礼遇三分,就是说话,也格外的客气。
可是今日高力士一进得房来,便突然跪地不起,只叫:“公主救命——”
被他骇了一跳,李持盈原本的悲伤倒散了许多。
“高侍人这是何故?莫非是受三郎哥哥之命还是你……”盯着高力士的脸,虽然看 得出是急切,可并无恐惧之色,显然他并非为自己求救,那……
“三郎哥哥怎么了?”她一声厉喝倒有些震住高力士。缓了缓心神,他才道:“回 公主,奴并非受太子之命。而是太子妃……求公主劝劝太子,救下杨孺人腹中的李氏骨 血吧”
“杨孺人?”李持盈有些糊涂。这杨孺人,她倒是知道。是三郎哥哥被立为太子后 纳的美人。说来,若是从奶奶那头来论,倒是与他们有些远亲。
“杨孺人有喜了吗?这是好事啊多久了?怎么竟没人告诉我?”她问得不紧不慢, 高力士却是急了。
“好贵主,这时候哪里还是说这些的时候呢?也不知太子在公主府是听到什么风声 ,一回东宫就叫了太医,说是要打掉杨孺人腹中胎儿。此刻太子妃苦劝不果,正等着您 去救命啊”
又惊又怒,李持盈顾不得再换衣服,只一身家居常服便随着高力士直闯东宫……
正如高力士所说,此刻的东宫正笼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杨孺人所居的偏院中,太子妃王慧君拥着蜷在床上的杨孺人,细声安慰:“妹妹莫 要慌,太子不会那么狠心的,只要他气过了这一会儿,一定会改变心意的。”
再多的劝慰消除不了杨孺人的惊恐。瞪着一双大眼,她紧紧揪着王慧君的衣袖,求 道:“姐姐,我自入宫来,一直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对太子、对您都是尽心 尽力地服侍,从不敢忤逆半分。可今天,若是太子殿下想要……我就是死,也是不肯的 ”
这个自进东宫来便一直表现得懦弱温婉的女子一旦发起狠来,也有几分怵人厉色。 让王慧君也不禁怔了一怔。莫名地想起她与武皇后却是有些亲缘关系。只是,这个一直 对她恭敬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另一个武皇后呢?整个东宫,就数她最善,全不似那些个狐 媚子一般……
早几日听到杨孺人有喜时,王慧君就已经在心里暗暗打好了主意。
这些年来,她膝下一直无所出。眼见刘氏、赵氏都喜获麟儿,她如何能不心焦?虽 然她是嫡母,可那些庶子,又有哪个能对她真心?再怎样也不如自己膝下有子——就是 不是她亲生的,也好过没有。
现在最好的莫过于这杨孺人,亲近得宠,却又不似那些狐媚子般张狂。就是她养了 她的孩子,也不怕她反噬……
她想得好好的,可谁想到三郎怎么竟突然闹出这样一出呢?自嫁给三郎,她从不违 背三郎之意。可,难道,就任由三郎做了这等惨绝人寰之事?
第三十二章 亨通
匆促的脚步声在转角响起。负手立于台阶上的李隆基回过头去,便看到一个青衣男 子捧着托盘转过来。
一面走一面还小心用手虚掩着托盘上的碗。抬起头来看见李隆基,他便站立。讷讷 地道:“殿下,药已经熬好了。”
李隆基点头,鼻尖嗅着那丝丝的苦味,皱起的眉心更紧三分。
“既然煎好了,就端进去吧”淡淡吩咐,见那青衣男子仍踌躇,便拔高了声音:“ 王太医”
王太医唬了一跳,近前一步,却又顿住。他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小医师,象这样的大 事如何承担得起啊?
“殿、殿下,您真的要让杨孺人喝这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见李隆基冷眼瞪他 ,便已先没了胆气。再听他一声冷哼,忙快步拾阶而上。
见到他走近房中,杨孺人立刻便紧张起来。抱着小腹,她警惕地往罗汉床内缩去, 恰恰就躺在太子妃王慧君身后。
“太子妃……”王太医为难地唤了一声,侧过脸去看着杨孺人:“孺人,药已经好 了,您还是趁热喝吧一会凉了味道又苦,药效又不好……”
才说了一句,他就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这是什么药啊?这当口还说什么药不药效 的,不纯粹是找抽吗?
“孺人……”他走近一步,正要奉上托盘,就瞧出杨孺人手一扬竟似要掀翻了托盘 。吓得慌忙闪避,他急叫道:“孺人,您不要闹了就是打翻了这一碗药又如何?再煎一 贴也不过半个时辰的事……”
抓起碗,他瞪着杨孺人,逼近一步,可被王慧君一瞪,便先软了。王慧君瞥着他, 冷哼一声:“你知不知道下毒害皇孙,是多重的罪啊身为太医,竟敢知法犯法?”
我的天爷我哪敢拿毒药害人啊
王太医苦起脸,只差直着嗓子叫冤。看着他的脸色,王慧君立刻沉声道:“你且退 下,杨孺人要不要喝这药,我自于太子殿下分说,与你无干。”
王太医便犹豫起来。正不知自己是该坚持还是后退时,门口已经响起李隆基的声音 。
“慧君,你莫要再胡闹了此事关系体大,岂容尔等妇人浅见误我大事”
听得出李隆基声音里透出的寒意,王慧君口齿微动,还没有说出话来。杨孺人已经 跳下床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殿下,求您不要逼臣妾……您放心,臣妾会安安份份地呆 在这院里,就是生下孩子也断不会出去声张半分。绝不会有人知道这事的……”
李隆基皱眉,“芬儿,你一向乖顺听话,怎么这会儿却偏要犯倔呢?这里是什么地 方?生下皇孙又是何等大事?怎么可能会瞒过人去?唉……”他低声一叹:“我知道你 舍不得,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