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不以为然的说:“哪有要造反的还这么明目张胆?一定是说着玩儿的。”
杳娘说:“这种事可不能掉以轻心,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还是禀报的好,以防万一。”
小燕说:“我看你还是省省吧!真要是有人反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弄不好还会落个扰乱军心的罪名,那个时候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你入宫时间不长,是不知道皇上的性格,这不是我们这些做宫女的人该过问的。”
杳娘不说话了,心里仍不同意小燕的说法。到了后宫,杳娘一咬牙,还是去见了萧后,说:“禀报娘娘,不好了,外面那些骁果们,都在准备造反,请娘娘明察!”
萧后一听,“呼”的站了起来,瞬间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想了一会儿对杳娘说:“容许你去禀奏皇上。”其实萧后此时的心情很是矛盾的,她不亲自去禀报皇上这件事,是明白皇上会因为她的禀报儿迁怒于她,怪她多事,她对皇上早就失去了信心。现在天天为将士们逃跑而头疼的他,早就被近几年来发生的事磨损的心智,没有了应对困难的决心和力量;如果不去禀报皇上,于心难安,毕竟这关系到生存的危亡,出于一个经历过数次政治动荡的她,太明白突发事件的背后隐藏着多少决定性的因素,而目前皇上的状态,去应付这种事根本就是去打无准备之仗。因此,犹豫了片刻给了杳娘一个“容许你去禀奏皇上”的答案,这背后又有她的多少无奈。
在后世一些迂腐的儒学家的观念里,把萧后定性成一个懦弱的人,多半可能与萧后这次的表现有些关系,认为她不能勇于抗争隋炀帝的“刚愎”。然而这个定位,恰恰说明了这些所谓儒学家的伪道学,他们在拿孔子心目中的圣人形象或者说是一种藏在心底的一个信念的标准来批评萧后这个有血有肉的女人。而这个标准,据孔子自己来说,是他自己都尚未达到的高度,试问那些伪道学家能达到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拿自己都无法做到的标准去批评别人的人,他永远理解不了孔子思想的精髓。
得到萧后容许的杳娘,去求见了皇上,她并没有理解萧后这句“容许不去禀报皇上”里的深意。皇上对待宫女还算和善,所以杳娘去见皇上时并没胆怯,甚至还有一点儿邀功的侥幸心理,要知道这告发谋反可是奇功一件呐!所以她把她在路上听到将士们关于叛乱的对话都说给皇上听,然后等着皇上的奖赏。可是。杳娘没有等到皇上的奖赏,却等来了皇上的勃然大怒。皇上说:“这是你应该管的事吗?来人呐,把她给朕拖出去斩了!”
杳娘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着向前移了几步哀求道:“皇上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话还未说完,已有武士上来把她拖了下去,杳娘一路凄惨的哀求声没能挽回她的命运,终于以一声“啊!”结束。
第六章 痛失山河 第三十八节 磨刀霍霍
消息传到后宫,萧后叹息了一声,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没多久杳娘的好友小燕又来求见,说:“娘娘!杳娘说的是真的,今天奴婢又听到骁果们在一起谈论这事,就要在这几天采取行动了,再不管真的要大难临头了。”
萧后淡淡的说:“天下的事已经到了这一步,已是大势去矣,说了也没有用,何必再去白白的增添皇上的烦恼?”小燕本是想给杳娘的死讨回一个公道,见萧后这样说,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了,黯然退下。
小燕走后,简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看看萧后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知道她心里也一定是翻江倒海,于是也不想打扰她,什么话都没说。一直觉得萧后这样的人,和历史上为儿子三迁家园的孟母和以后著名文学家欧阳修的母亲一样,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人,有一种逆来顺受的坚韧。她们这种不会像虞姬那样,在楚霸王陷入困境的时候将宝剑横向自己的项间,为霸王的失败更添了一抹悲凉。她们只会在霸王不肯过江东的时候淡淡的说:“霸王!我们回江东吧!那里有我们的父老乡亲在等着你,等你修生养息,重整山河。”她们会用内心深处隐藏着那种母性的坚强,给予旁边人渴望的力量。可惜在传统文化史上,只是去强调她们的贤良淑德,而从来没有人去探讨过她们的爱情观和人生观,不知道那里曾经蕴藏着多么丰富的情感。倒是把虞姬之类头脑苍白缺少生命力的女子供上了爱情的牌位,令后世瞻仰,这是文化的错位。
皇上和萧后最近越发连游玩的兴致都没有了,皇宫里越加的寂静,似乎在预示着有大事要发生。司马德戡命令许弘仁和张恺进入备身府,对将士们说:“陛下听说你们有叛逃之心,准备了大量毒酒,打算举办宴会,把你们全部毒死,只跟南方人留在江都。”众人早就听到这样的传言,已经人心惶惶,这回见传言被“证实”,大为恐惧,纷纷相互转告,造反的气氛更浓了,政变行动像搭在弓上的箭,顺势既发。
三月十日早上,本是明媚的暮春天气突然变了脸,狂风乱作,吹的飞沙走石,不见了江都一贯的温柔,整个空气都令人窒息。全体禁军军官在这种气氛下被司马德戡召集到一起,他神色凝重的扫了将士们一眼说:“现在皇上不愿西归,只愿和南方人守在一起,这都是受了虞世基那帮南蛮人的蛊惑。我们不能让陛下继续受这些人的蒙蔽,他们心怀不轨,是要置我们这些人于死地,他们是想替他们已经亡国的南陈报仇啊!今天,我们要闯进宫去,把皇上从南蛮人手里解救出来,杀了虞世基,劝陛下回长安,你们谁愿意跟我去?”
众人热情高涨,齐声高呼:“愿听将军号令!”司马德戡用手在空中按了按,示意大家先停下,说:“既然大家都愿意和我去做这件有意义的事,那就听我来宣布行动方案。”说完即把早和宇文兄弟商量好的计划说了一遍。
下午,司马德戡带了一组人盗取了宫中御马,连同早已准备好的武器一同分发给了政变官兵。这天夜里,正好是元礼和裴虔通在宫中当值,就由他们负责做内应;城门郎唐奉义则将宫城的所有城门虚掩,接应政变将士。三更时分,司马德戡在东城集结了数万名士兵,燃起火把准备行动。
皇上这几年本来睡眠质量就不好,这么大的动静,登时让他惊醒,只见城东的火光四溢,似乎把黑幕一样的夜空给撕裂了一角,还参杂着叫嚣声。皇上忙问左右:“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大的火光?”
裴虔通连忙掩饰道:“草坊那边失火了,他们正在扑救。陛下不用担心,过一会儿火就会扑下去的,请陛下继续安歇。”皇上“哦”了一声又躺了下去,可再也睡不着了,总觉得心惊肉跳的。
第六章 痛失山河 第三十九节 燕王入宫
与此同时,宇文智及和孟秉等人也在宫城外集合了他们的部众一千余人,朝这边赶来,迎面碰上了今晚负责巡夜的候卫虎贲冯普乐一行人。这几个人对付几个小毛贼还可以,面对有计划有声势的叛乱军队可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马上被宇文智及等人给劫持了。宇文智及立刻命令士兵迅速封锁各个主要路口。
江阳县长张惠绍得到消息快马加鞭去见了裴蕴。裴蕴当机立断,和张惠绍商量好两个方案同时进行,一是假传圣旨征集江都城外的民兵受荣国公来护儿节度,来逮捕宇文化及等人。二十梁公萧钜和燕王杨倓带着羽林军敲开城门救援皇上。议定以后,裴蕴又迟疑了一下,如果政变的事没有那么严重,这假传圣旨的罪名可是谁都不敢担当的。张惠绍说:“大人何不派人报告给虞世基大人知道,万一有什么事,他也可以提我们证明这是我们的好意,想必皇上也不会怪罪。”裴蕴觉得有理,立刻派人告诉了虞世基。可虞世基并没把这当回事儿,觉得这不过是危言耸听,不但压了下来,而且出面阻止裴蕴他们去这样做,裴蕴等人只好作罢。
这时,住在宫城外的燕王杨倓(杨广的孙子)早已接到裴蕴通知。燕王是杨昭的儿子,从小聪明知礼,是皇上最疼爱的孙子,这一年才十六岁。他在家等待裴钜等人的汇合,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影,怕耽搁下去误事,想派人去通知内宫,又怕他们连见着皇上的机会都没有,一咬牙干脆自己去。一出去,果然到处都被军队封锁,没有能进宫的路。燕王藏到一丛树后面看着那些持着刀枪的士兵干着急,只好四处看看有没有隐蔽的地方可以进宫城,猛然看到芳林门旁边有个排水的洞,大喜,瞄着身子钻了进去,好在他比较瘦弱,并没费什么劲。进入宫城,就有希望见到皇爷爷了,燕王急不可待向内宫跑去。
走到玄武门时,宫门大闭。杨倓着急,也不知道宫城上的卫士是不是和外面是一伙的,当然不能说实话,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什么借口来见皇上,只好向城楼喊话,说:“臣今夜突然中风,命在旦夕,希望能见皇上最后一面。”楼上的卫士队长一见是燕王,本能的要去开城门,可宫里的规矩是先通报得到上面容许才能开门,于是对城下喊道:“殿下稍等,等小的去禀报!”队长刚回头,迎面来了听到动静的裴虔通。队长把燕王的事说了一下,裴虔通命令卫士把门打开。
在外面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燕王,一看门开了,大喜,还没等门大开连忙挤了进去,却等来了士兵们对他的五花大绑。燕王一抬头看见裴虔通对他阴阴的笑着,知道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此时只有低三下气,说:“裴大人,请让我见见陛下吧!”
裴虔通笑道:“你会见到陛下的,不过不是现在,请殿下耐心侯着吧!”话一说完便变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