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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桔梗谢过牛大叔的帮忙,让她搭便牛车,省下一笔小钱。
她将一路陪伴她翻山涉水、披星戴月的爹娘神主牌放在桌上,点了香,神采奕奕地说:“爹、娘。咱们到了,虽然地方比在家乡的房子小了一点点,不过不要紧,这儿有个最大最重要的优点,那就是……”她笑得神神秘秘的,晴光透窗,蓦然将窗户打开,日光迤逦小斗室。
“当当!解将军府邸就在咱们家隔壁的隔壁,在这里可以看到那座三楼飞阁,是解将军家的。娘,我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太容易、太简单,好像作梦哦!”她又叽叽喳喳地讲了快一盏茶的时间,香都烧过半了,才插上香炉。
她做了一些简单的清洁工作,反正地方狭小,容易整理,一下子就做好了,这是优点。接着,她把迢迢带来的纺织机小心拉到一个好位置,届时在此处织布赚银子,一边打听救命恩人,一边去见见落腮胡。
她走近小木窗,微风轻拂她美丽的脸颊,在这里可以听得见街上来往的马蹄声音,偶尔有衙门的马车经过,总是特别大声。
支着美颐,她笑着想起落腮胡。虽然他没有依约解答她的问题、没有把酒喝光,是个很失礼的骗子,但她就是气不起来。反之,想到要见到他了,一颗心便怦然,像是莫名的期待、着什么。
他是将军府的人吧!若不是呢?她急急摇头,非常相信直觉,她的直觉告诉她,他就在那座华丽巍峨的府邸内。
她芳心怦然,嫣然甜笑,想像着两人相遇,他应该会很惊喜吧!
夏桔梗鬼鬼祟祟地摸到将军府侧门围墙外,背抵着墙,左顾右盼,确定这回没人阻挡,才转身,仰首……唔,怎么这么高?她举高纤臂,平放墙上。再仰首,阳光刺目,那墙高还差半臂之遥。
拼老命一跳,差半掌就勾着,跳、再跳……十数次过去,她气喘如牛,全身热血奔腾,忙再以背抵墙,瞧瞧有没有可疑人物注意她。幸好幸好,侧门人少。
突然,瞥见几块破砖横尸在旁,她贼笑,取来两块叠上,站上去,虽不稳,但手勾着了!
万里哥说全身放松,心像飞出去一般自在,力着于柔软,身轻如羽毛,跃上!
如猫般容易,她一试就成,几乎想大笑大叫。
夏桔梗蹲身立於墙上,一旁有棵大树,枝叶茂盛,有的垂于墙外,是适合用来藏匿之处,她借此地利之便,行偷窥之实。
哇!那座在家里可以看到的飞阁正在眼前,显得更雄伟瑰丽,一楼亭阁有个超大匾额,但那是什么字呀?她不懂。
咦……有人!
红木匾额,烫金巨字龙飞凤舞地写着“紫焱阁”三个大字。紫焱阁内,一挺拔男子卷袖弯身,在铺平的宣纸上落笔写下最后一字。
树叶娑娑,是风,抑或是偷窥的猫儿,或是找死的贼人动脑筋动到他将军府来,解索衡心里有谱,却不动声色。
解索衡将纸镇挪开,执起宣纸,步出紫焱阁。日光灿灿,映在他粗犷的脸庞。
宣纸上的字英烈豪迈,苍劲爽利,雄浑有力,写的正是卧龙先生的“将刚”之章——
善将者,其刚不可折,其柔不可卷,故以弱制强,以柔制刚。纯柔纯弱,其势必削;纯刚纯强,其势必亡;不柔不刚,合道之常。
黑眸一凛,何者谓不柔不刚?他够刚强、够冷静,甚至为纪律分明亦能六亲不认;然而柔弱,则易于沦为妇人之仁,在纪律严明的军中,是最大的忌讳,如何能以柔制刚?卧龙先生说是合道之常,该怎么才能做到?
偷窥的二八佳人夏桔梗,总是挪不到好位置,直到男子步出飞阁,她“呀”了一声,忙掩住小嘴,美眸闪烁着五彩光芒。
原来她还蛮想念落腮胡的,嘻嘻……
借着叶缝偷窥已无法满足,她需要看得更清楚,索性舍弃树的遮蔽,笨手笨脚地移到光明正大偷窥处。突然,她惊喜大叫,手舞足蹈,往下一瞧,咦?墙呢?往旁一瞧,墙在旁边呢!
“哇——”她狠狠地跌下,在地上滚了三圈半才停止,呈大字型趴在软软的草皮上,巧鼻动了动,有泥土和草香耶!
解索衡收起墨宝,收入衣襟内,双手环胸,微愠,冷眼看着趴在他地盘上的偷儿,还是个姑娘家!
夏桔梗狼狈地爬起来,盘腿坐着,俏脸黑了一半。她动了动手腕,捏捏腿,摸摸胸口、摸摸肚皮,嗯,没少一块肉,庆幸,是好兆头。
仰起螓首,正好对上那一双好看的眸子,她甜甜一笑,再觑了一眼他的左手肘。卷起袖管的左手,肌理分明,充满力量,靠近肘关节处,一排醒目的牙印疤痕,深刻地烙印,她的心震动,脸颊嫣红,血脉翻腾……十年寻觅,可让她寻到朝思暮想之人了!
解索衡脸一黑,火焰在眼底燃烧。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正抓住他的左臂,抚摸他那丑陋的耻辱。是的,耻辱!
“走开!”他怒火狂燃地拨开她花痴的脸,推开她柔弱的身体,将袖子翻下,遮住他的耻辱。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想起她无厘头的缠功,他这铁铮铮的汉子也感到一阵恶寒。
“落腮胡,再让我看一下嘛!”夏桔梗说着跑上前,像哈巴狗一样笑着,欲卷上他的袖子看清楚,不意却被狠狠地推开,差点跌倒,她无辜地望着他铁青的脸。
“你来干什么?”他深皱浓眉,刻意拉开与她的距离。
他的问话,令她精神一振,挺起胸,抬起自认美丽但此刻却脏兮兮的脸蛋,她像下了重大决定似地,深吸口气,用力大声地说:
“我来嫁给你!”说完,她高兴得哈哈大笑。找到了!找到了!等一会儿带他去见他的岳父岳母,哈哈哈……
解索衡一脸狰狞。只要遇见她,他的脾气就莫名比平日火爆十倍,已经数不清第几次想掐断她纤细白皙的雪颈了。
“胡扯!”怒颜忽地冷笑,瞅着她黑黑又嚣张的笑脸,咬牙道:“你该不是想偷将军府,被我发现,改称要嫁给我吧?你想让我把你当疯子赶出去,趁此逃过一劫?”
“你想像力太丰富了啦!”她三八兮兮地打了他手臂一下,被他嫌恶地躲开。“当然不是,我和你在十年前有约定呀!你救了我,我就以身相许!”
十年前?解索衡有不好的预感,俊脸沉黑,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左手肘,将她方才乱七八糟的行为全部联想起来。
她该不会是……
“想起来了吗?”不管他的脸有多黑多难看,她兀自笑得开开心心的。
“是我啦!那个掉落山沟的小女孩。现在回想起来,咱们真有缘,因山沟而结缘耶!好特别,这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哦!你救人的英姿、为我被大恶狼所咬伤的牺牲精神,这十年来我念念不忘。”她羞怯地低首。
解索衡这下子如临当头棒喝,全都懂了。
“原来是你!”他深沉地笑着,眼里高深莫测,步步向她而去,抬起她羞怯的脸道:“让我引以为耻多年的耻辱,罪魁祸首是你!”他咬牙怒吼。
“什什什…什么呀!”被他骇人的气势吓到,她结巴,无辜地望着他喷火的眼。
“你听好了,我一点也不想救你,更没有牺牲的打算,若非你死抱我的大腿不放,那些灰狼连我一根寒毛都碰不到!”
“别……别喷口水。”她缩肩,抹脸,讷讷地说。
“为了这个意外的'礼物',我爹认为我的功夫尚待加强,狠狠地在雨中训练我三天三夜。那场该死的大雨像永不停止,我没饭吃,体力透支,几近昏厥,但我告诉自己不可以。我足铁铮铮的男子汉,这些苦就像被蚊子叮一样,很容易过去,我咬牙撑下来了。这都是你赐、给、我、的。”他恨得牙痒痒的,一字一句都是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