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到这一点后,倪少游怔住了。
他怎么可能恨大当家?恨韩若壁?
默默地仰起头,瞪大眼,任凭烈日将双眼耀得发黑。
他开始后悔跟上来了。
这种时候,韩、黄二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已经走过去十余丈的松戎正准备继续赶路,背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轻斥:
“等一等,你站住!”
这声轻斥是以内力传出,直入他的耳中,震耳欲聋。
在黄、韩二人听来,这声音有那么点儿熟悉。
松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瞧看,就见一名女子从后面牵着马,步履匆匆地追了上来。
黄芩、韩若壁定睛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宫家的小姐宫露白。
这时际,宫露白当然也留意到了他们,经过二人身边时,脚下稍停,面露惊讶之色,道:“咦,怎么是你们?真巧。”
转瞬,不待韩、黄二人开口,她已望向前面的松戎,口中匆忙道:“请二位公子在此稍候片刻,我回来再与你们详谈。”说完,又迫不及待地追了上去。
黄、韩二人相视一眼,也觉得有些话需要告诉她,便依言留在了原地。
一路儿小跑来到松戎跟前,宫露白微微低着头,喘着气,踌躇半晌,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如果她不是低着头,松戎一定可以瞧见飞上她面颊的两朵红云。
韩若壁远远瞧见,以手肘捅了一下黄芩,嘻嘻笑道:“宫姑娘春心萌动了。”
黄芩疑道:“这你都能瞧得出来?”
韩若壁道:“以我的经验,绝对错不了。”
黄芩道:“真的?看上去,他们好像一点儿也不熟。”
韩若壁嗟叹几声,道:“说起来,面对那样一张脸,有几个女人能不动心的。”
那边,眼见宫露白不吭气,松戎先开口道:“若是谢我,大可不必。我此来的目的就是杀‘女金刚’,并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你不过是顺便为之。”
他的声音清晰、有力,但是不带任何情绪,虽然并非冷冰冰的那种口吻,但确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显然,他并没有把宫露白的美貌放在心上。
宫露白抬起头,有些语无伦次道:“我。。。。。。不是,我是。。。。。。”
她的脸热得发烫,一颗心也忍不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松戎似是有些迷惑,又似是有些不耐烦,皱起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宫露白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又羞又恼道:“我不是来谢你的。其实,就算你不出手,我一样可以对付得了‘女金刚’一伙。”
实际上,这会儿,对于自己的失态,她心下恼恨不已,也因此连带着恼恨起令她失态的松戎来。
不远处,韩若壁道:“宫姑娘说的是实话,以她的身手,‘女金刚’那些人未必奈何得了。”
黄芩道:“‘女金刚’一伙儿应该是去韶州,给‘南华帮’助拳的吧。”
韩若壁道:“对啊,八成是在路上瞧见宫姑娘孤身一人,又带了不少盘缠,以为是只肥羊,所以生了歹念。”
黄芩道:“这伙人也算是老江湖了,难道不晓得敢孤身一人在江湖上跑的女子多半不好惹吗?”
韩若壁幸灾乐祸道:“人多了,胆自然就肥了呗。活该叫‘女金刚’遇上松戎。”
这时候,松戎上下打量了宫露白一番,似乎觉得眼前这个高个子姑娘颇为特别,挺有趣的,笑了笑,道:“这样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没想到姑娘其实是真人不露相呀。”
松戎的这一笑,多少有几分嘲讽的意味,但又不失分寸,恰到好处,一扫刚才板着脸时的严肃,也没有显得过于轻佻,是以,看上去亦是赏心悦目得很。再加上,他一笑间露出的那两排白得发亮的牙齿,一下子吸引住了宫露白的注意力,以至于面目在那一刻反倒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虽然眼睛很享受,耳朵却很是不顺,宫露白不服气的扬了扬手中的宝剑道:“我有剑,也是走江湖的,自然能对付他们。”
松戎‘哈’了声,道:“这话不对吧。就算你是走江湖的,可‘女金刚’虽然算不得江湖上顶尖的好手,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至少,不可能是整个江湖最蹩脚的吧,那么,为什么只要是走江湖的就一定能对付得了他们呢?更何况恶虎还怕群狼,他们人多,姑娘一个人当真能对付得了?”
在远处的韩若壁听到后,压低了声音咒骂道:“‘恶虎还怕群狼’?这个花花公子,看来也不是什么好鸟,现在又调戏起宫姑娘来,说她是母老虎了。”
黄芩白了他一眼,道:“人家郎才女貌,英雄救美,这会儿浓情蜜意,打情骂俏,关你屁事!”
韩若壁斜吊着眼,瞅他道:“真要关我什么事,我怕有人吃不消。”
黄芩‘哼哼’两声,道:“休要指桑骂槐,我若是吃不消,也一定叫你吃不消。”
韩若壁做了个怪样,哈哈笑了起来。
宫露白显然没听懂松戎话外有话,但是毫无疑问地感觉到被他小看了。这种感觉一下子激怒了她,令得她全身的血液都好像一股脑儿冲到了头顶。顷刻间,她的脸涨得通红,反倒显得格外得娇俏。
她气鼓鼓的怒道:“小瞧人!你都没见过我出手,怎知我不能?老实说,若非你多管闲事,抢先出手杀了那个什么‘女金刚’,吓跑了剩下的,我也会把他们全杀跑了。”
松戎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此刻他这般放声大笑,竟没令人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嘲讽之意,流露出的皆是真诚、豪放的性情。
笑声渐歇,他道:“姑娘所言极是,倒是在下妄言了。我出道时,也和姑娘一样,老是将一句‘丈夫未可轻年少’挂在嘴边,唯恐被人看低了。后来在江湖上混得久了,才发现,你就是你,别人捧不高,也看不低。今日,我若说的话不中姑娘的意,姑娘就只当我是放。。。。。。那啥。。。。。。。,别往心里去。”
转而,他又道:“不过,虽说是巾帼直堪堕须眉,但姑娘的身手咱家确是没见过,说你不行,或者是夸你上天,都是一派胡言,做不得真。反正,我千里追杀‘女金刚’,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少,若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出手救了姑娘,显然是胡吹大气。但若说是完全和姑娘当时身处险境毫无关系,也未免太过做作。敢做不敢当,非是好汉行径,老实说,我出手时,自然有一举两得之意,姑娘若是嫌我多管闲事,我只能说声抱歉,姑娘若是要谢我,就真的大可不必了。”
他一番话说来,慷慨磊落,自有一种别样的豪侠气概。
言毕,松戎转身要走。
宫露白却抢先一步挡在了他面前,道:“等等。”
松戎略有不满,道:“你还想怎样?”
宫露白道:“我虽不必谢你,却也不想欠你什么。”
松戎道:“你本就不欠我什么。”
宫露白摇头道:“毕竟,‘女金刚’是死在你手里,那伙人也是被你杀跑的,我得了好处,就是欠你的。”
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儿,松戎噗嗤一笑,道:“只听说过放债的担忧,没听说过欠钱的着急的。我都说不欠了,你还计较个什么劲。”
宫露白倔强道:“我行事只依自己的原则,但求问心无愧。别人若欠我的倒没什么,我若欠了别人的,连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稳!”
松戎眉毛挑了挑,没说什么,心思微动,心想:她这一点,倒是和我有点儿相像。
“适才,你的坐骑中了那头陀一刀,没法骑了。”宫露白将身后的骏马往前带了带,道:“我把马换给你,之后便不欠你的了。”
说着,她把手中的缰绳递了过去。
松戎没急着伸手接过,而是道:“如果照姑娘的意思换了马,姑娘不就没有马骑了吗?”
宫露白道:“是啊,没有就没有吧。”
松戎扬眉一笑,道:“在下松戎,不知姑娘芳名?”
见了他这一笑,宫露白心头一阵轻颤,声音立马低了下去,道:“我姓宫。。。。。。名露白。”
松戎道:“宫姑娘家住何处?抑或是四海为家?”
宫露白脱口而出道:“汀州府,连城县。”
她说得极快,快到连自己都不曾反应过来。
松戎点点头道:“宫姑娘还说自己是跑江湖的,这下露馅了吧。跑江湖的人,是没有家的。”
不待宫露白接口 ,松戎已抢着道:“在下迟早要登门拜访宫姑娘一
回,只是不知宫姑娘愿不愿再见到我?”
宫露白呆愣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