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说这话时,那表情温柔,面容清俊,就像一个洁白透明得毫无瑕疵大男孩,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孟青夏因他那句“我想你对于我即将要说话,也一定会感兴趣”而有些心痒,犹豫之下,她还是上前,探出了小手,伸进了微生微凉手心中,搀扶着他前行。
没有微生命令,他侍从也并没有跟上来,阿修他们虽然奉了白起大人命令看着孟青夏,但微生毕竟身份特殊,人们对于巫师敬畏并不亚于对统治者敬畏,微生没有开口,阿修他们自然也不好就这么跟上去。
孟青夏走微生身边,微生身形清瘦,但并不如白起那般高大,走微生身边,孟青夏夜并无那样大压迫感,牵着微生手,他手和白起因常年骑马射箭而略有些带了茧宽厚有力大手也不同,微生手微凉,修长而洁净,就好像从未受过什么伤一般,可孟青夏仍是感到有些不自,沉默了好一会儿,便直截了当地切入了正题:“你说过,你要和我说话,我会感兴趣,是不是和白起有关?”
微生轻轻地笑了,即便这样寒冷冬季,他笑容也如沐春风:“你是个聪明孩子,除了和白起大人有关,想必也没有什么会令你感兴趣吧?你和别孩子不一样……想必你也听说了,白起大人那传来了好消息,三苗人仓皇而逃,白起大人所率领联盟大军大获全胜想必不用多久,白起大人就会回到禹康了。”
“嗯……”孟青夏点了点头:“阿修告诉我。”
“白起大人回程,想来会取栾崖岭为捷径,断不会舍近求远。”微生脸上笑容也微微有些淡了,眉间微凝,看起来是真有些担心白起处境:“与你说这些可能不妥,毕竟你年岁尚浅,未必能明白其中利害。如今姒纵大人身体并不怎么好,情况不容乐观,白起大人又兵权握,且深得各大氏族拥护,一旦白起大人立下大功归来……这不会是姒纵大人乐意看到事,早数月之前,白起大人尚未出征,姒纵大人就已栾崖岭备上伏兵,栾崖岭两崖夹道,一线之天,若想设伏要人性命,恐怕并不是什么难事。”
孟青夏面色一变,就连微生手心中那只小手也跟着一紧:“为什么,白起是他子嗣!”
微生轻叹了口气:“或许你已经知道了,姒纵大人并不希望白起大人继承首领之外,当年将禹康赐予白起大人为封地,便有意要让年纪尚轻地白起大人丧命于此,当年禹康统治者,必不会臣服于一个乳臭未干小子,若不能服众,白起大人自然姓名垂危,只是令姒纵大人没有想到是,白起大人非但没有出事,还将禹康治理得这样井井有条。这几年……白起大人越发令姒纵大人意外了……你应该知道,白起大人虽然是姒姓夏后氏首领姒纵儿子,然而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冠上族姓贵族,姒纵大人不会希望,将来继承首领之位,会是蓝眼睛白起大人……”
顿了顿,微生忽然道:“我好像说了太多不该说话,我如今告诉你这些,也是因为担忧白起大人安危。”
“那么你为什么不让人告诉白起?”孟青夏眉头紧皱,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栾崖岭事了!”
微生并没有因为孟青夏无礼而感到丝毫不悦:“我会来到这里,便是姒纵大人意思。”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白起?白起出发之前。”
微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姒纵大人一向惯于疑心与猜忌,即便是我,姒纵大人也不全然对我放下心来。我那些巫仆,便形影不离地跟着我,我身旁,也总有侍从跟随着,即便是白起大人宫殿里,耳目也不少呢。”
微生忽然停了下来,他睁开了眼睛,那双没有焦距银灰色瞳仁里,似有若无地淌过一层淡淡光彩,他温柔地低头“看”这孟青夏,嘴角是柔和笑意,语气也充满了鼓励:“你年纪尚小,这也是你优势,所以他们并不认为我会对你说出什么不该说事,若不是如此,我那些侍从,也不会放心让你搀扶着我来了。我能做,便只有这些了,或许聪明你,会给我们所有人带来一些惊喜。”
091 彪悍初现
漫长冬季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春天到来已经不远了,但春寒料峭,仍是寒气逼人,大雪还未融化,将道路都封锁了,十分难走,骏马雪道上飞奔,一道娇小身影将背脊绷得直直,她长发,睫毛,甚至细长眉毛上都沾了白色雪花,那娇小身影马背上坐得十分平稳,任马儿颠簸,马蹄扬起冰碴无数,她好像也并没有要跌下马背征兆,孟青夏骑马本事实不怎么样,以前也只是勉强能坐马背上而已,一个冬季不曾骑马,她马术什么时候变这么好,大概连她自己也不大清楚。
她虽然对微生不得不生起一些戒心,可是莫名,对于微生话,她竟是毫无条件地信服,或许作为巫师,确有那样让人虔诚地相信他所说每一句话本事,况且孟青夏也实想不出来,微生这样欺骗她有什么意义,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奴隶罢了,她身上,应该也没有值得微生大费周章撒谎价值。
至于微生所说话……他那样从容,那样怡然不迫,若是他不说,孟青夏实想象不到,堂堂巫师大人,竟然也是无时无刻不处于他人监视之中,姒纵多疑,到了令人毛骨悚然地步,孟青夏反倒有些同情起那个垂垂老矣昔日王者,对权力疯狂炽热,让他几乎已经处于一种疯魔状态了,他不信任任何人,甚至痛恨让他感到无法掌控儿子,越是年迈,越是身体衰败,即便是昔日威风凛凛王者,也会失去睿智,变得疯狂。
马背上,寒风凛冽,甚刀割,孟青夏小脸忽然有一股暖流淌了下来,想必是孩子细皮嫩肉经不住这样长时间利风催残,直接被冻裂出了一道口子来,微生说得不错,没有人会意一个小奴隶行踪,她既和那些处处受到人管治、需要负责又粗又重劳作来换取生存条件奴隶不同,她白起手中,从来没做过一件像样工作,她也和那些地位高贵大臣和长老以及白起得力部下们不同,没有人会担心一个**岁孩子能闹出什么翻天事来,就算要防备有人要给白起通风报信,他们也防备不到她头上来。
孟青夏已经很长时间里都表现得十分良好了,就连负责看着她阿修和阿观都对她放松了警惕,直到她已经偷马跑出王城一天一夜了,察觉出不对劲阿修和阿观才急疯了一样鞭马追去,他们万万没想到,孟青夏竟然会突然“逃跑”,他们以为她已经彻底打消这个念头了!阿修阿观兄弟俩个虽然急得不行,恨不得把这个小奴隶用链子锁起来,可这到底是他们自己失职,他们也不敢声张,印象中,那个小奴隶骑马本事实不怎么高,而且她偷走还是属于阿修喜爱黑马,黑马和阿修亲如兄弟,几乎是一起长大,想要追上黑马,根本不是什么难事!阿修和阿观甚至因为那小奴隶辜负了他们长久以来友好和信任,他们想好了等追回了那小奴隶,一定对她不客气,再也不敢放松警惕了,等白起大人回来了,他们还要把这件事情禀报白起大人!
经过彻夜不眠不休,阿修和阿观终于追上了已经狼狈邋遢得不成样子孟青夏,急脾气阿观吹了个急促口哨,阿观身下棕色母马便长声嘶叫了起来,听到这声嘶叫,孟青夏面色微微一变,只因她身下这匹黑马好像也因为那声嘶叫忽然变得躁动起来,甚至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缰绳勒得孟青夏双手生疼,骨骼发出咯咯作响声音,黑色骏马身侧一侧切出去,雪地上都差点滑倒,它根本不听孟青夏摆布,一改先前几日温顺,不管不顾地调头朝阿观棕色母马奔跑了过去。
此刻阿修和阿观两兄弟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他们气势汹汹地绷着脸,好像积蓄着多日愤怒就要迸发,唯有那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鬃色母马和黑色公马气氛极好地耳鬓厮磨着,时不时抖动着耳朵,嘶叫几声。
见了是阿修和阿观,孟青夏